102 夜盲症（完）

“家人的寵愛和高貴的地位,哪個對人類而言不重要？”上弦一六只眼睛齊齊盯着川上星沐，語氣成熟的嘲笑他的無知。

“對大多數人來講也許是如此吧？”川上星沐思考了一會，就算他并不想把上弦一惹生氣但也不會完全順着他的思想走。

少年绛紅色的眸子明亮透徹,語氣不卑不亢：“但對我來說并不是這樣,我對自己的父母完全沒有印象，因為一些原因将我丢棄在了一般不會有人路過的曠野,所以我并不會在意他們的想法。”

“至于你所說的地位？身為鬼殺隊的成員來講地位最高的應該就是柱吧,但我并不享受他們的畢恭畢敬，甚至相反，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和他們每個人都成為朋友,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不管真心與否,上弦一只在意自己是否有聽到想聽的答案。

但是這個回答不難看出川上星沐确實不會加入他們的決心，既然如此他也就懶得浪費時間,直接把目标放在了時透無一郎身上。

“仔細一看只有你看了斑紋，這才是我的後代應該擁有的天賦，變成鬼吧，獲得那位大人的血後你将變得更強。”雖然是在蠱惑人，但是上弦一的态度卻一直淡淡的，那是長期上位和性格造成的高傲。

這樣一看，時透無一郎确實和上弦一有那麽絲相似的地方。

這就是血脈的強大之處吧。

時透無一郎并沒有理會他，只是雙手緊握刀柄警惕着,等待他的一個大意砍下脖頸。

“為了表明你的忠誠,現在你必須當着我的面殺了他。”上弦一上下打量了時透無一郎一番,可以說是越看越滿意，于是他指向了川上星沐這麽命令道。

如果說前面上弦一侮辱家人情感時時透無一郎還可以忍,現在這件事他就完全不能忍耐了。

讓自己殺了星沐,怎麽可能？

川上星沐在聽到上弦一這句話時就感到一陣不妙,果然下一秒時透無一郎就像是被點着了一般用上呼吸法砍了過去。

“……”雖然時透無一郎平日裏看着冷淡，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宛若一塊大冰塊。

但他畢竟只是個少年，在情感恢複後基本和所有處在這個年紀的少年沒什麽區別，也是一點就炸。

阻止時透無一郎顯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川上星沐也利落的沖了上去和他打起了配合。

畢竟一起做過這麽多次任務了，無限城又亮的宛若白晝，川上星沐完美發揮了自己所有的實力。

但就算再怎麽有天賦的少年也抵不過活了千年之久的上弦一，兩人很快就敗于下風。

“好麻煩，我正在勸說他，所以你最好還是不要打亂比較好。”上弦一看向川上星沐的眼神宛若看着一只螞蟻，舉起刀對着他動作迅速的就砍了過來。

他的動作很快，就算是川上星沐不刻意用眼神捕捉選擇用更加敏銳的耳朵去聽聲音也什麽都捕捉不到，鋒利的刀就這麽朝着他砍了過來。

情急之下他只能按照直覺一閃，然後成功躲開了一擊。但是胳膊上卻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劃痕。

“本來你手臂應該已經不存在了的，即使開不了斑紋，我的血統果然給了你不少的加成。”上弦一甩了甩刀上的血，看着川上星沐殘忍地說。

他不是沒有殺過柱，之前遇到過的每個柱在剛才那一擊襲來的情況下根本動都動不了。

“這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和血液可無關。”川上星沐捂着傷口讓鮮血盡量流的緩慢一點，然後看着他一字一頓的堅定到。

“人類流動着的血液能看出你之後的發展，你以為為什麽有些人永遠追不上天才？”上弦一對川上星沐說話的功夫時透無一郎又用呼吸法砍了過來，顯然他對他傷了在意的人這點表示非常生氣。

“你果然也缺少些教訓。”上弦一這次難得被砍傷了深身體，到那時身為鬼的優勢讓他很快恢複如初。

時透無一郎的攻擊唯一的效果大概就是讓上弦一變得惱怒。

在戰場中，高度的警惕能讓人暫時忘記疼痛，川上星沐在聽到上弦一說完那句話的瞬間就提高了警惕。

果然如他所料，上弦一舉起刀用上呼吸法就準備看向時透無一郎。

索性他用的是“月之呼吸”的前六型，熟練掌握這些的川上星沐很快就判斷出了月牙要劃向的方向，拿刀幫時透無一郎擋了下來。

但活了上千年的鬼顯然也有很多川上星沐不知道的地方，就比如，他漏掉了一個月牙，而那個月牙正朝着時透無一郎的手腕飛速過去。

“成為鬼後這些都是可以修複的，所以沒什麽關系。”上弦一抿着唇角，說出的話根本不象是在對一個後輩。

這個時候再拿日輪刀擋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要損傷你的身體了。

星沐在心裏說了抱歉，然後使勁推開了時透無一郎。

月牙就這麽砍下了川上星沐的手腕，大量的血湧了出來，很快就形成了很大一灘。

川上星沐疼的臉色慘白，平日裏多大的傷口都能忍耐的少年痛的慘叫了起來，他努力咬着另一只手好确保自己不會咬到舌頭。

“為什麽要做這種多餘的事？”上弦一不理解的皺眉，聲音裏帶着對川上星沐不自量力的嘲笑：“就算你成功幫他避開了這一招，下一招我還是會砍下他的手腕，你做的一切根本沒有人任何意義。”

少年不但受了傷，還被導致這個結果的人全盤否定了。

川上星沐還沒有說什麽，但是時透無一郎顯然真的生氣了。

不但生上線一的氣，他也氣川上星沐為什麽要擋過來。無論處于什麽境遇劍士的手都應該是最重要的存在，應該看的比一切都重才對……包括自己。

但和大多數人不同，時透無一郎生氣時從來不會怒吼或者摔東西，他面無表情地樣子和平日裏好似沒什麽區別，暫時先沒有理會上弦一，而是走到了川上星沐身邊。

“先不要管我……我稍微緩一會就好了。”川上星沐擔心上弦一偷襲，擔憂又無力的對時透無一郎喊道。

“他不是很強嗎？要是真的想證明自己的強大根本就不會偷襲吧？”時透無一郎淡淡的說。

但不得不說，他這淡淡的話語不偏不巧正好戳到了上弦一的癢點，雖然他不屑于和後輩争執，但這件事好像确實沒有偷襲的意義。

于是他只是站在那裏，靜靜的等待，想看看時透無一郎會做出些什麽。

時透無一郎白皙的胳膊泛着淤青，随意抓起一把頭發用刀砍了下來，然後蹲下身拿那一把頭發在川上星沐的是斷臂處纏了好幾圈，最後使勁打了個結确保不會失血過多。

“诶……？”川上星沐怔愣的看着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先暫時呆在這裏吧。”時透無一郎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如果是一般人頂着或長或短的頭發絕對會有些奇怪，但是時透無一郎那張漂亮的臉蛋卻不帶一絲維和，他耷拉着眼皮川上星沐甚至能看到上面黛青色的血管。

他在難過。

川上星沐很快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如果是平日看到這樣的時透無一郎川上星沐一定都要心疼死了，并且要好好揉一揉他的頭。

但是今天他只覺得一陣愧疚——

造成這些的原因也許都是因為自己太弱了。

但是他卻并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時透無一郎擋下攻擊。

川上星沐望着因為憤怒潛力被大大激發能和上弦一過上幾招甚至在那麽及瞬間占據了優勢的時透無一郎這麽想到。

但人類是會累的，時透無一郎給上弦一造成了好幾個傷口後露出了明顯的疲态。

胸口劇烈起伏着，晶瑩剔透的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滑落，最後挂在精致的下巴尖被他随意擦去。

傷口的疼痛自己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川上星沐望着自己的斷臂，有些慶幸辛虧斷的是左手，然後拿着刀沖了上去，在時透無一郎下一個要被攻擊到的瞬間砍傷了上弦一。

可惜他的傷口還是瞬間恢複。

面對一個體力透支、一個斷臂的人，他的勝算不言而喻。

“如果我讓你跑一定你一定不會答應的吧？”時透無一郎清冷的聲音裏難得帶了絲情緒，在這種緊要關頭說出了類似玩笑的話。

但是川上星沐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根本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是想讓自己離開。

但是，“對的，因為我不會扔下無一郎。”

這次川上星沐并沒有說出“自己是柱”之類的話，而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回答了這件事。

“果然如此。”時透無一郎長舒一口氣，對川上星沐的回答并不覺得驚訝。

下一瞬間他拿起刀砍了過去，只給川上星沐留下了一句話，“那麽至少，不要死在我前面。”

時透無一郎曾經有個雙胞胎哥哥死在了他的面前，記憶和感情恢複後每次想到那個夜晚他都覺得渾身發涼。明明自己是有保護哥哥的能力的……

剛恢複記憶的那段時間他經常在夜晚驚醒，生怕再有突然闖進來的鬼傷害自己重要的親人。

這件事情已經成了意難平，所以時透無一郎無論如何也不想在遇到一次這種事。

兩人相處這麽久，川上星沐早就是和哥哥無異的親人，無論是處于私心還是別的，他都不想看到川上星沐的死亡。

“抱歉，這件事我可能沒辦法答應無一郎。”川上星沐沉默了兩秒，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我是年紀更大的那個，保護無一郎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做的。而且，我并不想讓你死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的川上星沐在心裏叫了系統。

之前把星沐惹生氣早就想趁機會表現一下的系統很快回應，【我在。】

【有沒有什麽可以殺掉這只鬼的方法。】沒時間繞圈子了，川上星沐直截了當的提出了問題。

時空管理局來自更高維的世界，按理來說應該是有辦法的，只是不清楚系統會不會告訴自己。

自從發生了之前的各種事後，星沐對系統的信任已經降到了最低。

但是這次系統卻意外的給力，像是真的擔心川上星沐從此不理會自己一樣，它委屈巴巴的說：【因為這并不是宿主自己的身體，所以只能使用藥物暫時激發潛力。】

聽到這裏星沐皺起了眉，雖然平日裏不舍得花錢，但是他對系統商店裏的東西多多少少還是有了解的，基本全是他所在的世界裏低級的貨，但是在他們執行任務過程中就會翻倍出售好謀取更多的利益，

也因此他一直堅定的不在系統商店買東西。

但是這次顯然不行了，如果他真的想賭一把的話。

這麽想着，川上星沐還是花費了1000經驗值購買了增強藥劑，讓系統給自己注射了進去。

其實對川上星沐來說這個藥劑的作用就和開斑紋的效果差不多，甚至少年白淨的臉側确實出現了金色的月牙。

“星沐，你……”時透無一郎猝不及防看到這個樣子的川上星沐，薄荷藍的眼睛亮了起來。

雖然他一直不支持川上星沐開斑紋，但是眼下情況焦灼，就算開斑紋會造成多大的副作用應該也比死在這裏要好一點。

“麻煩無一郎先去拖住他了。”川上星沐很快就在心裏拟定了作戰計劃。

雖然他們兩個現在都開了斑紋，但是面對實戰經驗比他們多了這麽多的上弦一果然還是很難。

所以川上星沐想把握好這一次機會，讓時透無一郎先上，上弦一一定會将注意力更多的分在有斑紋并且他一直想拉入同陣營的時透無一郎身上。

這個時候他在找機會偷襲，成功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

這是眼下唯一的機會了，無論是川上還是星沐任何哪一方的意志都想要保護好時透無一郎，想要殺了這只鬼。

所以，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時透無一郎自然是絕對相信川上星沐的，絕境之時看到的希望讓人的動力都不自覺回滿，時透無一郎的每個招式都流暢灑脫，一時見也上上弦一有些應付不過來。

然後，川上星沐用上呼吸法，在某個間隙對着上弦一的脖頸狠狠的砍了過去。

成功了！

川上星沐能清楚的感受到日輪刀割破了他的皮膚，加大了手腕的力道。這大概是川上星沐使出過最大的力道，手背青筋凸起，手臂也開始微微顫抖。

時透無一郎見狀也趕快來幫忙。

在上弦一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左右脖頸都被日輪刀劃傷了，甚至還割破了一些組織，眼看就到真的被砍下頭時他也慌張了起來。

和鬼殺隊劍士們一樣的日輪刀擡起，“月之呼吸·八之型：月龍輪尾。”

範圍大速度快的一招伴随着漂亮的小月牙，川上星沐和時透無一郎要是不想被重傷就只能趕快離開。

但是如果放棄這次機會他們也是會死的。

清楚的意識到這點的川上星沐手腕依舊使勁，另一個又開始流血的斷臂使勁推開了時透無一郎。

在這個瞬間他什麽都聽不到，但是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勢力點的消失。

是……斬斷了嗎？

川上星沐绛紅色的眼睛微亮，滿懷希望的朝那邊看去。

——是他的刀斷了。

怎麽會這樣？他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絕望從心底擴散開來，甚至來不及多做思考，上弦一的刀已經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腔。

“星沐！！”時透無一郎大喊了出來。

濃稠的鮮血順着白色的刀刃一點點滑落，大部分滴在了地面，少部分流到了上弦一的修長的手指上。

他沒什麽表情的抽出了刀，然後舔了舔手指，近乎殘忍的誇獎道，“你的血味道倒是不錯。”

然後川上星沐就整個倒在了地上。

任務要失敗了嗎？

這不是星沐第一次瀕臨死亡了，但是這次卻是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能感受到身體發冷，也能感受到思緒的抽離。

眼前陣陣發黑，他是真的要死了嗎？

星沐卻并沒有覺得多難過，反而多了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但是在此之前，時透無一郎怎麽樣了呢？

星沐努力擡起身子，試圖看清那邊的情況。

但是下一秒，整個無限城暗了下來。

“鳴女死了嗎？”上弦一皺眉喃喃到。

這下，星沐什麽都看不到了。

無一郎到底能不能活下來？應該很難吧……

“星沐！！”他聽到了時透無一郎向自己跑過來的聲音，少年清冷的聲線帶着一絲顫抖，是星沐從來沒聽過的那種。

但是星沐卻并沒有答應，只是在心裏不停的否認：不，我不是你要找的川上星沐。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時空管理員……是每個時空裏的漂泊者，怎麽可能擁有姓氏？那是代表家人和羁絆的東西才對吧……

【宿主！！】

系統電子音響起，就在星沐以為要回到原來的世界時，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地方亮起一道白光，星沐親眼看到上弦一斬斷了時透無一郎的腰。

——

時透無一郎知道自己死了。

說來有些諷刺，上弦一的刀法很好，他幾乎沒感受到什麽誇張的疼痛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眼時就看到這一片的銀杏樹了。

柔和的風卷着溫暖的陽光掃過枝頭帶着草木香氣的樹葉，他身上的隊服也徹底消失了。

對了，要趕快找到星沐！

時透無一郎這麽想到，急忙就往樹林深處走去了。

可惜他在樹林深處并沒有看到川上星沐，但是卻看到了另一個人，自己的哥哥——時透有一郎。

哥哥的臉和記憶中一樣板着，幾乎上來就是一頓臭罵。

雖然話語不怎麽好聽，但是句句都透露着對自己的想念和死亡的惋惜。

哥哥就是這樣，總是心口不一。

時透無一郎抿唇笑了一下，在有一郎還在生氣時直接上前輕輕擁住了他，“我很想哥哥，能和哥哥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就算是地獄也沒關系。”

時透無一郎猝不及防的話讓有一郎紅了臉，急忙推開了弟弟，但是那對漂亮的薄荷藍眼睛裏還滿是認真。

“你真的變了很多啊。”時透有一郎也妥協了下來，輕擁住了弟弟。

确定哥哥的情緒穩定後時透無一郎就忍不住詢問；“哥哥有見到星沐嗎？他會和我一起嗎？”

“那個和你一起死的人嗎？”有一郎重複了一遍，托着下巴思考了一會，“我沒有見過呢。不過沒關系，只要記住他的名字就可以慢慢找他啊。”

“川上星沐，對吧？”

“……”時透無一郎突然停住了上前走的腳步。

“怎麽了？”有一郎疑惑的詢問。

“沒。”時透無一郎将手放在胸口處拍了拍，壓下了剛才湧起的違和感，對哥哥笑着說：“對，只要記住名字，就一定能找到……川上星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