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的

謝沉現在的訓練量逐漸增加，付允看着他好起來的身體，也放下心來。

照例處理完工作，付允坐在訓練室看謝沉鍛煉，“謝沉現在的壽命是多少？延長了嗎？”

系統很快回答道，“按宿主的治療方案，等任務對象的信息素狂躁症解決，壽命将延遲至五十年。”

“嗯。”付允目光落在謝沉身上，看他雖然喘着氣，臉色比起重逢時的蒼白不知道要紅潤多少。

他想了想又問，“我的任務進度到多少了？”

“已經百分之九十八了。”

沉吟片刻，付允算了一下到謝沉的生日的時間，還有一個月。要是加上治療的這四個月多，按照來時謝沉擁有的壽命計算，他只能活到二十五歲生日之前。

如果他在鬼怪世界的任務失敗了，那謝沉大概會順應周雲看到的劇情，最後步入死亡的結局。

“謝沉過了25歲生日的話，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任務完成了？”付允想肯定自己的想法。

系統只是沉默了一下，回答，“是的，宿主。一個月後，你的所有任務都将結束，系統也将解除對你的所有限制。”

“到時候我可以把事情說給他聽了吧？”

“是的，宿主。”

系統簡短的回答完就不再說話，付允敏銳地察覺到它的異常。閉上眼睛，意識進入到系統空間，他看到了腦海裏扭曲的白團。

“你怎麽了？”付允碰了碰它。

系統恢複不大不小白團的模樣，在原地打轉晃了晃，“宿主這麽長時間和系統綁定在一起，是不是早就想完成任務解綁了？”

付允看着它，這個閃着亮光的白團他看不出它身上有什麽表情。但向來以刻板冷漠為标準的系統有這樣人性化的一面時，他的思緒，一下被拉到剛剛和它綁定的時候。

那段時光太遙遠了，遙遠到付允僅僅記得那時自己受傷昏迷，系統拼命在腦子裏喚醒他的意思。

那段時期，付允還沒有強大到後來那種能一路碾壓完美過關。還是最低級的系統要比現在更加人性化，付允和它一起依靠着走過了很多世界，一直走到了現在。

數不清的世界，數不清的任務。付允知道他自己的積分多到什麽地步。系統對攢積分升級的渴望，付允也不是不清楚。

但他寧願把那些積分花到瑣碎物品之上，也不願把那些積分劃給系統。是因為他曾經把所有積分給過系統，讓它的程序進化到了最高級。

當時付允很高興系統終于進化成了最完美的程序，但等他看到進化完成的系統時，他卻發現曾經和他一起依靠走到現在的系統，被主系統抹殺了所有不應該保存下來的記憶。

所以在聽到依舊冰冷，語調卻沒有任何起伏的機械音時，付允愣住了。也是那個時候，付允才知道，一直跟着他的系統，生出了AI不該有的人類的感情。

它學會了懷念。

懷念付允還弱小的時候，和它艱難完成任務的記憶。

升級本該是一件讓一人一系統都開心的事情。可是付允并不高興，因為他失去了他的夥伴。

和這個冷冰冰的系統混過了幾十個世界，付允攢夠了恢複系統程序的積分。他花光所有積分讓主系統把它的進化版本抹除，系統也因此掉了一級。

同時它有關進化後的所有記憶都被格式化，因為被清除的記憶恢複不徹底，系統被剝奪了不少對它來說值得紀念的記憶。

但付允已經意識到，他總有任務完成的一天，如果系統再次被檢測到人類的感情，或許最後會被主系統抹殺。

所以他選擇不再依靠系統。和系統的關系也從親密無間的夥伴成為不鹹不淡的同事。

亦如付允對系統的信任，系統對付允也并非沒有感情。不然它也不會以自己退化為代價，給付允續了兩年的命。

萬千思緒也只是翻騰了一瞬，付允把這段往事憶起，再看完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

“你對我來說，是我的夥伴。”付允說。

光團變大了一圈，它靠到付允手邊，“宿主，你說的是真的嗎？”

付允戳了戳光團，把它捧起靠在自己額頭上，“這段記憶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我們在這個任務之後就不再是合作夥伴了。我也不能再壓制着你，不讓你進化到最高級。”

“一直不允許你劃用積分升級，用人類的話來說，我應該是一個自私的人。但現在一切都要結束了，我想把最後的決定權交給你。”

系統散發着光芒，它已經接收到了付允共享給他的記憶。

從意識中退出，付允知道它需要一段時間消化這些記憶。記憶中所蘊含的人類感情太多，以AI的程序還需要大量時間去弄懂。

付允睜開眼時，謝沉就蹲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訓練完了？”付允伸手摸了一下他濕掉的頭發。

謝沉點頭，他看着付允眨了眨眼，身子往他面前靠，輕聲問道，“爸爸剛剛是在休息嗎？”

付允抿了抿唇，還是沒騙他，搖搖頭否認他的話。看付允不解釋，謝沉猜測估計和他的秘密有關系。

“爸爸，我身體到你說的标準了嗎？”不再去談這個話題，謝沉起身坐到付允身邊，手圈住他的腰。

付允笑了一聲，“再堅持一個月。”

“等你到了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你想要的、你想知道的，”他轉過頭靠着謝沉的額頭，“我一一滿足你。”

呼出的熱氣停滞了一瞬，謝沉眼底亮起光，他目光灼灼盯着付允的眼睛。張了張唇，他卻只喊出一句，“爸爸……”

“所以你要聽話，知道嗎？”付允輕笑。

“嗯。”

接下來的一個月，謝沉全心撲在了養好身體上面。按時吃藥，按時吃完付允規定的飯量，按時鍛煉。除了這些，付允還發現謝沉最近神神秘秘的。

大白老被謝沉拎去訓練室不知道在幹嘛，有時候付允還看到大白馱着小白，屁颠屁颠去找謝沉。

這些是謝沉的小秘密，付允也沒去追問。

系統已經吸收完了那些記憶，以至于付允應對它的時候，都有些苦惱。

……

“停下，我不需要你的積分。”付允揉了揉眉心，對系統把積分全塞回自己賬上的事情感到無奈。

系統在空間晃悠來晃悠去，“宿主，我決定了，等你的這個任務完成，我就申請留下。”

付允奇怪道：“你留下幹嘛？”

“宿主這麽舍不得我，我決定留在這個世界，等宿主死了，我再回到時空局繼續工作。”

付允深吸了一口氣，對系統這樣的說辭覺得無語，“我有積分，我的積分足夠我和謝沉都活到感覺活着膩味。”

“所以你可能等不到我死的時候了。”

“我不管，我要留下！”系統撞了撞他的手。大概是吸收完付允共享的所有回憶，它越來越像付允最初熟悉的系統了。

“你留下也只能留在我身體裏，那以後我和謝沉做的時候，還得避諱你。”付允拒絕它。

系統晃了晃，“我可以找一個寄體，這樣就不用留在宿主身上了。”

付允第一次覺得，原來他身邊還有比謝沉更淘氣的熊孩子。

系統的提議，付允還是放在了心上。謝沉排外，而系統必定要跟在他身邊的。他要找一個謝沉能接受、能忍受它留在身邊的寄體。

找什麽好呢？

臨近謝沉生日的前一天，作為謝沉的代理人，付允要去謝氏并入望沉科技子公司的現場。加上小孩生日，他還想準備親手做的禮物，送給他讓他開心點。所以出門的時候，天才微亮。

昨晚他才告訴謝沉今天有事得離開一下，小孩就乖乖點頭答應。付允想着他大概是期待生日禮物，也沒計較他回答的為什麽這麽快了。

從會議室出來，付允就直奔提前預約好時間的一家蛋糕工作室而去。

雖然付允會做蛋糕，但要是在家裏，謝沉天天黏着他，他都不好避開人去準備。就只好預訂市裏最高的一家店了。

工作室的老板是一個女Omega，頭發盤起，身上穿着旗袍，看起來給人一種古典美人的感覺。

“你好，付先生？”她輕掀眼皮朝付允看來，目光停留了一下就移開了。

付允微微颔首，“阮店長，我預約的是十點鐘。”

阮白看了眼時間笑了笑，“付先生守時，居然一分不差。”

“東西都按照先生的要求準備好了。”阮白從高腳凳上下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鞋跟踩出的聲響，倒像琴鍵敲響的音符。

付允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了屋裏。

……

謝沉起床沒看到付允，還愣了一下，回想到昨晚的對話，他抱着被子沒忍住笑了起來。

看到付允當時錯愕的表情，謝沉心情就很好。倒不是他不想黏着，只是他也有小秘密瞞着付允。要是付允呆在家，他可能也找不到借口出門了。

吩咐莊園的人不準把他的行蹤透露給付允，謝沉換好衣服，身後帶着馱着小白的大白就出門了。

從山路下來，看着窗外的風景，謝沉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的死氣沉沉。幻想着今晚一過，他就解禁了，嘴邊都不自覺哼起了歌。

大白用翅膀攏着小白狗，時不時用癟癟的嘴戳兩下。謝沉見狀，推開它的腦袋，把小白拿了過去。

小白是付允在他五歲時送給他的禮物。有二十年了，破開的洞總是會爆出棉花，謝沉縫了又縫，讓小白狗看起來都皺巴巴的。

明明是一只放哪都掉毛的玩具狗，換掉身上破舊不堪的衣服，它現在身上穿得是和謝沉的衣服一樣價格的定制款。

指腹輕輕擦過小白眼邊黑色一圈的軟毛，大白腦袋也伸到了他的腿上，謝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大白頭上也揉了一把。

謝沉比付允要先到家。

十二點剛過，看到付允還沒回來，他拎着袋子，把鴨子和小白狗一起帶去了原來的房間裏。

踩點把藥喝了，謝沉才松了口氣。手邊的手機來了消息，他看了一眼，是付允發的。

最愛的爸爸：我中午可能趕不回去，藥喝了嗎？

謝沉輕笑，手指很快打字回複道：喝了～

最愛的爸爸：那就好，泡好的茶在廚房，最近的藥喝了有些上火，喝點下下火知道嗎？

謝沉：保證完成任務！

最愛的爸爸：乖。我還有些事要忙，盡量早點回家陪你，我愛你。

謝沉：我也最愛爸爸！

看着手機屏幕傻笑，謝沉趴在桌上來回翻看付允每次短信最後，都加上的“我愛你”這三個字。

藏在衣服口袋裏的禮盒被他拿了出來。盒子打開，謝沉伸手輕輕摸過冰冷的指環。銀色的圓環上綴了幾顆碎鑽，看起來簡單又大方。

低頭在戒指上輕吻，謝沉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你是我的。”

“一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