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是否見過

元宵夜節，是個洋溢着喜悅氣氛的節日，到處都是燈籠高挂紅光映照，可是此時聽心小築的屋頂上卻是一片漆黑，少年的身影躺在冰涼的屋頂，一雙本該是淡漠得眸，此時卻深得可怕，沉得渾濁。

人們的歡聲笑語從鳳天堡大堂的方向隐隐傳來，很多人，都很喜悅，包括他那個曾經不被鳳無為所喜愛的母親，如今也得了鳳無為的寵愛，聽心小築……現在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靜靜的躺在屋頂，似乎是在享受自己難得清靜的時光，可是，那從小築門外傳來的驚呼，卻擾得他不得安寧。

“清少爺，小少爺出事了！玉公子也受了傷！”

眸色一閃，他翻身而起，身如鬼魅，在家仆話音才落之時，便落在家仆身後，硬生生得把這家仆吓了個半死，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所以鳳天堡裏，沒人敢招惹他，打趣他，因為他有時實在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不聲不響，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的自己身旁。

像是鬼魅。

廂房裏，玉的房間站滿了人，一個個全都滿臉肅色緊盯上床榻上的人影，連氣都不敢大聲的踹。

玉盤膝坐着，已經沒了意識的樣子，臉色蒼白一片，低垂的腦袋，蜷起的身子，如果不是身後鳳琛雙手抵在他的背後，為他運功，此時的玉，根本就坐不起來。

鳳鳴清推門進來，屋子裏的衆人全都扭頭看他，他像是不曾發現一般，只是看向床上的人，微微擰眉，錯步上前，當看清楚鳳琛是在為玉運功之時，鳳鳴清的臉色當即滿是陰霾，想都不想便一出手，拍在玉的胸口，掌心一轉，再拍一掌，竟是将鳳琛的功力全給逼了回去。

“鳴清！不可胡鬧！”老爺子吓的臉都白了，衆人也是驚詫之極，臉色全變。

鳳琛被鳳鳴清這一掌逼回功力，自己受創，猛然砸回床邊，一張口，卻是吐了口血。

鳳岚唯氣的臉色鐵青，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鳳鳴清的手就将人提了起來，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這樣會害死他們兩個的！”

“放手”淡淡撇了鳳岚唯一眼，鳳鳴清連話音都是冷得。

鳳岚唯氣的咬牙切齒，擡手，就想要一巴掌給鳳鳴清打去，鳳鳴清眸光一寒，殺氣肆溢當即震得鳳岚唯這一掌僵在半空。

那不是一個孩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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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看多了生生死死，也經歷了生生死死之人才有的眼神。

鳳岚唯被他看的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将人放下。

鳳鳴清對屋子裏的衆人全都視而不見，只是如若下令一般，吐了幾個字：“全都出去！”

衆人驚詫，發涼的身體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只覺得連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得，可是鳳老爺子跟鳳岚唯以及鳳琛卻都十分明白，那是殺氣造成的恐懼。

不止是旁人，連他們都感覺到了膽寒。

屋子裏沒了外人，鳳鳴清走到桌邊，拿過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腕，看着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流淌進了茶杯裏面，待滿滿一杯之後，鳳鳴清走到床邊，将玉的身子攬在懷裏抱住，把那杯中血水，喂玉服下，而後将人放到床上躺好，運功，一掌拍在玉的心口，翻轉一圈之後，又朝着玉的胸口，連拍三掌。

做完這些，鳳鳴清身子明顯不穩，臉色有些蒼白的他，死死抓住床邊，才沒有倒下，有些氣喘呼呼，眸光盯着床榻上的人影，顏色深沉，也不知是讓他想起什麽，片刻後，擰緊了眉，擦去頭上的冷汗，才開門出去。

門外衆人全都靜靜等着，見鳳鳴清開門出來，像是看見了什麽怪異之物一般，一個個睜大雙眼，臉上的神色，仿佛是不認識鳳鳴清了。

而鳳鳴清卻對衆人的異色視若無睹，只是開口道了一聲：“今晚的事，別告訴他”話才落，便沒忍住，輕咳起來。

“鳴清，你……你怎麽樣了？”老爺子看他臉色有異，忍不住開口問道。

鳳鳴清吸了口氣，道：“我沒事，鳴心我會帶他回來，鳳天堡的人都別去”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子時的時候，整個浮林州裏到處都是鞭炮聲響，轟轟隆隆的噼裏啪啦堪比雷聲震耳，城隍廟得房檐下，鶴凡音擡頭看着天際的五彩斑斓，一雙眼眸睜得老大，臉上清清楚楚的寫着驚豔二字。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煙火，原來是這般的漂亮。

城隍廟裏的蒲團上，鳳鳴心縮卷身體，身上裹着得是件白色的小披風，端口上鑲着白色的毛領，将鳳鳴心那小小頸子圍攏起來，外面雷聲忽然，聲響震人，鳳鳴心猛然驚吓而醒，大喊一聲就慌亂着要找哥哥。

鶴凡音站在屋檐下，聽到他的動靜，忙轉身進去，将受了驚吓的孩子抱住，兩手捂着他的耳朵，煙火的聲響猝然小聲了不少，鳳鳴心這才松了口氣，兩手拍拍胸口，原以為捂住自己耳朵的，會是哥哥鳳鳴清，沒想到擡頭看見得卻個陌生的人。

“你是誰啊？”

鶴凡音沒有說話，一直到好半響後，外面的煙火聲響小了許多，才把自己捂着鳳鳴心的手放了下來：“剛才看你昏厥，不知把你帶哪裏去，所以就直接帶來了這裏，你怎麽樣？還好麽？”

鳳鳴心甩甩頭，之前那奇怪的東西已經沒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不适的地方，當下便朝鶴凡音笑了笑：“沒事了，已經不覺得頭暈了”

才說着，外面又響起一波煙火炸開的聲音。

鳳鳴心似乎已經适應過來，雙眼一亮，就朝着外面跑去，屋檐下，看着遠處璀璨的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鳳鳴心滿臉都是興奮：“真漂亮啊”

鶴凡音走到他的身後，擡頭看着遠處的萬丈光芒，也挂了笑點頭：“很漂亮，我第一次看見”

鳳鳴心狐疑，歪歪頭朝他看去：“第一次？”

鶴凡音點頭：“我在天道山上，那裏只有我跟師傅還是師兄師侄四人，很安靜，從來都沒有過這些東西，這是我第一次見”

鳳鳴心吶吶點頭：“難怪啊”

鶴凡音沒再說話，只是擡頭看着遠處。

鳳鳴心一雙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半響卻突然冒了一句：“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鶴凡音一愣，搖頭：“不可能，我是京都人士，五歲之前一直都在京都，五歲之後便一直呆在山上，不可能會見過你”

“哦……”應了一聲鳳鳴心又沒了聲音。

鶴凡音低頭垂眸，看他一張小臉似乎透着心事，想到方才在街上遇見的事，鶴凡音又道：“你家在哪兒？可要我送你回去”

鳳鳴心擰眉：“我要是這個樣子回去的話，會吓到哥哥，要是讓哥哥知道玉哥哥扒了我衣服，哥哥一定會很生氣的，他已經很讨厭玉姐姐了，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把姐姐趕出去的”回去要怎麽跟哥哥交代？眨眨眼，鳳鳴心似乎有些迷茫，半響突然心血來潮擡頭看向身邊的人：“你能飛麽？”

鶴凡音明顯一愣，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鳳天堡的後牆垣外，兩個孩子的身影鬼鬼祟祟，鶴凡音将鳳鳴心抱在懷裏，縱身一躍使了內力，兩人便翻上了屋頂，看着鳳天堡裏燈火通明，鳳鳴心扭頭看着鶴凡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伸手指指前方的院子，鶴凡音明白過來，抱着他，又小心的朝前行去。好在聽心小築裏面此時沒人，不然誰要是擡頭一瞧，見着兩個孩子爬上屋頂，估計得嚎一嗓子。

将人安全送進屋裏，鶴凡音開口便道：“我第一次出來，路上與師叔他們走散了，現在把你送回來了，我就要去找他們了，你自己多加小心點”

鳳鳴心點頭，也不敢把人多留，朝着鶴凡音道了謝，便将人放走了，等鶴凡音從屋頂上消失得時候，鳳鳴心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問他名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