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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懷疑自己出現幻聽,因此愣在座位上許久。
盡管這很令人意外,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給三皇子和許冬藏賜婚,但皇帝親自下旨賜婚,這對許家來說就是恩寵。許施見她久久沒反應,咳嗽了聲,小聲提醒:“這孩子,高興壞了吧,連謝恩都忘了。”
許冬藏這才從茫然中醒來,開口還有些磕巴:“……謝皇上。”
皇帝點了點頭,道:“是個好孩子,日後能幫着照顧照顧聊兒。”
這時候,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位不起眼的許家三小姐身上。當然,那些目光沒有豔羨,只有無盡的同情,仿佛在說,她真慘,明天就要成為一個寡婦了。
許冬藏欲哭無淚,她是好慘,但不是成為寡婦,而是要成為孤魂野鬼了嗚嗚嗚。
在這封建等級森嚴的古代,什麽出嫁從夫的規矩許冬藏隐約聽說過,要是她嫁給了三皇子,他随便就能把她殺了,再随便找個暴斃的理由應付世人,根本沒人會懷疑。更何況,她娘家根本也沒人在乎她的生死。
許冬藏滿腦子的完蛋兩個字,她癡癡地看向坐在前方的三皇子,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似乎是預料到她要看過來,三皇子提早等着。兩個人視線相接,許冬藏分明看見了他眼中的笑意。
那笑意稍縱即逝,快得像是許冬藏的錯覺,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錯覺,就是真的。他在笑,令人毛骨縱然。
許冬藏渾渾噩噩直到宴席結束,在回家的馬車上,才堪堪回過神來。趙氏與許如慧許如心坐在她對面,許如慧最沉不住氣,出口嘲諷:“真不知道你是走了哪門子狗屎運,以後可要飛黃騰達咯。”
許冬藏聽出她的陰陽怪氣,她本就心情很差,沒忍住回嘴道:“那這運氣給大姐姐,不知大姐姐要不要?”
許如慧平時欺負她慣了,從前的許冬藏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罵她十句也回不了一句,今兒怎麽敢回怼了?許如慧冷哼一聲,又陰陽怪氣道:“果真是上枝頭了,說話都變硬氣了。可惜啊可惜,三皇子那病病歪歪的樣子,能保你幾時?”
許冬藏只想呵呵,沒心情和她吵架,索性閉上眼裝睡。
趙氏在一旁開口:“好了好了,這又不是什麽好姻緣,你羨慕什麽?”
許如慧道:“也是,我不過是覺得就這樁姻緣,還是三妹妹高攀了。”
許冬藏滿腦子都是這樁婚事,亂糟糟的,她在二十一世紀是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母胎單身了二十一年,沒想到剛穿越沒幾天,就要結婚,還是嫁給一個随時可能把她殺了的人。
天哪,她到底該怎麽辦?
檐下的八角宮燈有些昏暗,在夏夜燥熱的風裏兀自晃動。轎子穩穩停在齊春宮門口,跟在轎子旁的東風躬身掀開簾子,“殿下,到了。”
江聊掩嘴咳嗽了一番,似乎要連肺都咳出來似的,好一會兒,才矮身從轎子中走出。
衆人皆知三皇子身子不好,即便是盛夏,也吹不得風,因此即便是夏季,也總是一身大氅,手腳冰涼。
江聊與東風一前一後跨進齊春宮大門,瘦長的影子消失在燈下。
齊春宮內十分安靜,只聽得幾聲蟬鳴與風聲。三皇子生性低調,不得皇帝寵愛,又常年身體虛弱,以湯藥續命,因而齊春宮內伺候的宮人們并不多,宮女太監加起來不過十餘人。他不喜麻煩人,近身伺候的事一應由自幼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從東風負責。
外人看來,齊春宮伺候是件苦差事。其實倒也不是,他們沒什麽活計要做,每日裏早早便能歇下,雖沒多的賞賜,倒也樂得清閑。
江聊與東風主仆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寝殿,東風點上燈,便給江聊熱湯藥。
外人看來,毫無破綻。
夜深人靜,江聊解下大氅,随手擱在進門的衣帽架上,在紫檀木圓凳上坐下。靜坐許久,待東風将湯藥端來,那滿滿一碗湯藥,黑漆漆的,發着苦,他仿佛聞不見似的,仰頭一飲而盡。
今夜只有一輪殘月,點點疏星高挂,東風将藥碗送出去,再回來時,掩上了門。
“殿下,事情已經處理幹淨了。”東風立在燈架旁,影子微微搖晃,擡起頭來,又道,“只剩下許家那一位。”
東風觑向江聊。
江聊嗯了聲,細長而冷白的手指搭在卓沿,輕輕地叩着,發出清脆的聲響,“做得很好,沒有留下破綻吧?”
他的嗓音帶着微微的沙啞,神色淡漠而冷厲,根本不似平日裏那弱不禁風又病殃殃的模樣。
東風一愣,破綻?他以為,此事最大的破綻便是那個活着的許家三小姐。
他本提議另外找個機會将人做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不受寵的小姐,沒什麽難度。可殿下卻攔住了他,東風不解其中緣由。
“殿下,恕屬下直言,那位許家三小姐……”
江聊擡起頭來,從圓凳上起身,背過手,踱步房中,“你想知道為什麽留着她?”
東風低下頭。
江聊輕笑了聲,“玉牌不見了。當日的活人僅剩我與她,不在我手上,那便是在她手上。”
東風沉默不語,那玉牌于他們而言有多重要,他心裏清楚。
“可……留着她到底是個隐患。”東風仍舊有些遲疑,只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密,“玉牌咱們可以慢慢找……”
東風的話語漸漸低下來,他望着那道端正挺拔的背影,垂下頭道:“屬下多嘴。”
“下去吧,夜深了。”背影淡淡地開口。
“是。”
門被打開,又吱呀一聲合上,餘下阒寂無聲。
江聊立在窗下,望了眼昏沉的天幕,皇後無端提出要給他說門親事,當然不可能安好心。當今的皇後娘娘在衆人眼中是多麽賢德仁慈,江聊卻見過她隐藏在這副面孔之下的狠毒。
她既然提出來了,不可能給江聊拒絕的餘地,而人選是誰,也只可能她來定。她送來的人……呵,當然是安插在他身邊的毒蛇。
倒不如将計就計,讓皇後無話可說。
——父皇,兒臣沒求過父皇什麽,今日鬥膽想向父皇求一件事。
——那日兒臣生死一線,是許家三小姐奮不顧身救了兒臣一命,她真誠又善良,兒臣對她一見傾心,想向父皇求一個指婚。
皇帝對他不算喜歡,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向皇帝求過什麽,一個病弱只此的兒子,頭一遭向他求指婚,不論于情還是于他的見面,皇帝都不會拒絕。
至于之後的事,再說吧。
許冬藏睜開眼,看着帳頂發呆許久。屋外不知怎麽,熱鬧得很,動靜很大。許冬藏撐起身,喚了聲小蓮,也沒人應。
奇怪了,她翻身下床,自己喝了杯水。
小蓮從外頭匆匆忙忙地進來,“三小姐,你醒啦。”
她攙着許冬藏至梳妝臺前,伺候她梳洗打扮,臉上的神色喜憂參半。許冬藏捂嘴打了個哈欠,問起外頭的動靜,“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
小蓮垂眸,嘆了聲,“三小姐,是……皇後娘娘那邊差人送來了三皇子的聘禮,說是你們金童玉女,盡早成婚為好。”
什麽金童玉女啊,小蓮心裏暗暗不平,這分明是怕那個病歪歪的三皇子一口氣咽下去,想拉她們家小姐給他沖喜吧……
盡管如此,她卻不敢多說。
畢竟這是皇上金口玉言指的婚事,又是皇後娘娘親自操辦,誰敢多說一句,那便是大不敬。
許冬藏一個哈欠卡在嘴裏,不上不下的。
“盡早是多早?”
“這個月二十五。”
今兒已經初五,只剩下二十天。
誰家嫁姑娘不是要提早準備,嫁妝、嫁衣……哪樣不是需要精心準備的,旁的人家甚至提早準備一兩年。
二十天……她們家小姐又沒個親娘撐腰,如今的夫人定也不會好好準備。
小蓮又嘆氣,嘆完氣還是打起精神來安慰許冬藏:“三小姐,你別擔心,日後做了三皇子妃,大小姐和二小姐見了你就得給你行禮了。”
許冬藏直愣愣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走神許久,二十天……還有二十天她就要嫁給那個變态了嗎,二十天後不會就是她的死期吧……
死……
如果死了,是不是有可能回到現代?可如果不能,那她的生命豈不是就結束了?
許冬藏撐着下巴,良久才開口道:“小蓮,你說,我要是逃婚會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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