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她感覺到卡住她的那棵樹已經搖搖欲墜,小小的身板快托不起大大的她。

許冬藏略微低頭,往外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懸崖,也不知道摔下去會不會變成肉餅……肯定痛死了……

光是這麽一想,她的求生欲望就高漲。

她還有好多的事情想做,還不想英年早逝,更不想以這種憋屈的方式英年早逝。本來就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又莫名其妙牽扯進了江聊的事,現在還莫名其妙半只腳踏進鬼門關,許冬藏太委屈了。

“江聊,你個負心漢王八蛋……”她帶着哭腔地罵罵咧咧,有些口不擇言。

話音剛落,從頭頂傳來一句:“負心漢?”

許冬藏話音卡在喉嚨,吸了吸鼻子,還未反應過來,只感覺到腰間有個東西纏上來,再然後,她一陣頭暈目眩,便落了地。

她睜開眼,對上江聊似笑非笑的臉:“娘子這話可不能亂說,誰是負心漢?”

許冬藏撇嘴,眼眶還有些紅,哭道:“不知道啊,誰不救我誰就是負心漢王八蛋嗚嗚嗚。”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是不是被江聊聽見了,她只能顧得上自己劫後餘生,喜極而泣。

她大概哭得很沒形象,否則江聊居然笑了?

但沒形象就沒形象吧,總比沒命好。形象有什麽重要的?又不能當飯吃。

這麽一想,許冬藏哭得更大聲,更不顧形象。

哇哇的哭聲回蕩在寂靜的山間,江聊一撩袍子,在她身側坐下,從袖中找出一塊幹淨手帕遞給她,“好了,娘子莫要再哭了。”

許冬藏接過手帕,随意地擦了擦眼淚鼻涕,又扔回給他,但哭聲一點沒停,反而更大聲了。

那用過的帕子就這麽落在江聊懷裏,江聊沒動。

許冬藏拿眼觑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

才剛擡眸,就被江聊逮個正着。

四目相對,許冬藏一咧嘴,哭得更大聲。

不管,反正她要哭。有本事就幹脆殺了她。

許冬藏閉上眼,哇哇亂哭。

小蓮聽見動靜,不管不顧要沖過來,被東風拉住,“你去添什麽亂?”

方才混亂之中,東風一直護着小蓮,讓小蓮有些感動。沒想到這個一點都不會說話的冰塊臉關鍵時刻人還是挺好的嘛。

“可是王妃她在哭……”小蓮猶豫地看向許冬藏與江聊的方向。

原本的篝火早就滅了,只剩下淺淡的月光在頭頂照着,看不清楚情況。只能遠遠地瞧見兩個人影,似乎靠得很近,不知在做什麽?

她還想探究,東風一個錯身擋在她身前,“王妃只是受了驚吓。”

小蓮想到自家小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遇見這樣的場面,的确會受驚吓,畢竟連她都被吓得不輕呢。小蓮信了這個理由,拍了拍心口,心有餘悸地說起自己方才的感覺:“剛才真是把我吓死了……我還以為……”

東風面無表情聽着,用餘光瞥了眼自家殿下那邊。他越來越搞不懂殿下想做什麽了,若說一開始是為了他們要的東西,後來是為了應付皇後,那麽現在呢?

剛才明明就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以趁機把這個禍患解決掉。只要她死了,那麽這個秘密永遠不會有被洩露的可能。

但是殿下沒有那麽做,不僅如此,還選擇護着她。

有好幾次,東風都心驚,看殿下被她連累得不輕。

更何況……剛才那個女人那番話的意思,分明是說她什麽都知道,可殿下還是選擇了心慈手軟。

東風斂眸,收起自己的思緒,回神聽小蓮說話。小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麽啦?你是不是也特別害怕?”

小蓮想當然地這樣以為,畢竟東風雖然是跟着三殿下的随從,負責保護三殿下的安全。可三殿下一直身體不好,深居簡出,更不可能遇上什麽危險,哪裏能有這樣的時候。

“東風,你是不是也特別害怕啊?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心裏一定慌張得要死吧。”小蓮輕笑出聲,手背掩住嘴。

東風淡淡地瞥她一眼,聲音冷淡:“沒有,我早習慣了。”

他見過更刺激的場面都有,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小蓮哦了聲,心裏疑惑,習慣?他為什麽會習慣?

她愣了愣,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瞪大了眼睛。

不對啊!

三殿下一直體弱多病,深居簡出,那剛才飛來飛去、舞刀弄劍一招一個小朋友的人是誰?

小蓮一臉呆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東風。

東風忍無可忍,又不能把她殺了,只好一掌将人劈暈,拖到一旁的樹下。

另一邊,許冬藏正在擺爛,忽然脖子上一軟。她吓得一哆嗦,連哭都停了。

江聊擡手摸上她的脖子。

許冬藏嘴一咧,更想哭了。她也就是随便想想啊。

下一刻,江聊用手帕溫柔地擦去她臉頰的淚痕,“好了,娘子,別哭了。哭起來真的很醜。”

“……”

等等,他的手帕好像是剛才她擦了鼻涕的?

許冬藏一臉便秘的神色,将頭往回縮,想到自己的鼻涕可能此刻正在臉上,不知為何有些反胃。她其實想忍一忍的,但這個反胃感越來越強烈,根本壓不下去。

江聊靠她很近,所以……

絲毫沒有意外地,許冬藏吐在了江聊身上。

月色幽幽,場面有些許尴尬。

許冬藏欲哭無淚,強行解釋:“……可能是剛才忽上忽下,我有點惡心。”

江聊臉色大概是有點青吧。

……

……

……

許冬藏在離江聊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不敢靠他太近,“我洗好了。”

方才她吐了江聊滿身,還以為死定了,沒想到江聊只是給她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洗澡。他們的馬車早就四分五裂,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幾件換洗的衣服。

夜晚的溪水透心涼,露天席地洗澡,她還是人生頭一遭,因此洗得很快。

江聊也已經換了身衣服,淡淡地嗯了聲。

許冬藏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現在的局面了。

江聊肯定聽見了她的話,但是他沒有殺她,還救了她……

為什麽呢?難道她身上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對江聊還有利用價值?

“反正都這樣了,咱倆也沒必要裝情深了吧……”許冬藏摳着手指,小聲嘀咕。

江聊反問了一句:“哦?”

許冬藏低着頭,繼續嘀咕:“那個……你不殺我,是不是因為我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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