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雨冷香魂吊書客
“所以,你打算出家去做女冠?”
許應如依舊邀了梅少卿去她房裏喝茶,照舊茶香滿室,兩人的心情卻都比上一次愉快了一些。
梅少卿看着許應如卷起袖管,取出她專門沏茶用的茶具,往她茶杯裏又沖了杯新茶,手法優雅娴熟,應該專門練過茶藝。梅少卿也是慣去京中茶樓的,上輩子還被嬌奴嫌棄過嘴刁得不成樣子,連梅少卿喝她泡得茶都能點頭稱贊,那就意味着許應如的茶技是頂好的了。
這一次,許應如換了種花茶。又往茶中添了一小勺蜂蜜,喝起來清香怡人,花香和蜂蜜味在口腔裏經久不散,好喝得她眯起了眼睛。
許應如用鑷子夾了從熱水裏夾出一個茶杯,放在自己面前,也給自己倒了杯茶,見她這副模樣,不由笑着說道:“正是,方才我父親心神不寧,才沒有與他多說。我打算過完年後,再慢慢說服他。”
梅少卿見她心意已決,不像草率的樣子,只好玩笑道:“我聽你出口便是禪理,以為你要剃頭當尼姑,莫非是舍不得這一頭青絲,才要去當女冠?”
許應如面身旁銅壺裏的水開了,壺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從壺嘴冒出一道道朦胧的白煙,像是一層薄紗擋在她臉上。
許應如把銅壺提起來放到一邊,捧起面前的茶杯,搖了搖頭:“佛道兩家,無非講的是修心。既是修心何處不能修?拘泥于形式,不過是心不定者。我打算去道觀裏,并不是看破紅塵,而是為了我父親。”
為了許知衡?梅少卿斂起笑容,晃了晃杯子裏的茶水,看着飄在水面的花瓣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倒要忘了,就算許知衡再怎麽疼許應如。他到底也是梅謙那一派的人,那一派的人最是講究聲譽。許應如早就到了該出閣的年紀,因為母親去世守孝,耽誤了婚事,這是孝心,旁人挑不出錯來。
可如今,在華蓋頂上的事情遲早會被人知道。與其讓許知衡日後在同僚間擡不起頭來,不如許應如先一步出家,把他們的嘴堵上。這樣,許知衡也不必被人恥笑了。
梅少卿聞着茶杯裏散發出的馨香,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要說至純至孝,許應如才算得上,怎麽也輪不到她那個白撿的妹妹。只是日後許知衡要知道了,恐怕得自責得暈過去。
許應如見梅少卿不作聲,忽然想起什麽,将話題往旁處引了去。
“玉莊剛來京城,怕是對京裏的女眷圈子不甚了解。”
許應如足不出府,都聽聞了梅少卿在青雲樓裏當面教訓溫喬的事情,當時便對梅少卿的印象極深,心裏也十分好奇梅少卿究竟是從此什麽樣的人。只是她突遭變故,每日渾渾噩噩,只盼着早日了結性命,哪裏還有空去想其它的?
沒想到,後來梅少卿竟同孟雪崖一起來許府,她像賭博似的,同意将這樁案子交到梅少卿手上。直到現在,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毫無條件地信任梅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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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京裏的女眷圈子,以皇太女為首。”許應如看着梅少卿,繼續往下說道,“不過皇太女政務繁忙,後來便鮮少出席宴會。宜安公主與長樂郡主好宴樂,又是京裏女眷中最尊貴的,漸漸取而代之。”
這兩號人梅少卿是知道的,宜安公主與大皇子都皆由胡貴嫔所出,深受今上寵愛。長樂郡主則是恭親王周桓的嫡長女,恭親王又與今上一母同胞。因此,長樂郡主的身份亦是貴重。
梅少卿上輩子多與官場的人打交到,即便見過她們也是點頭之交。所以,許應如說的這件事情,她只約摸知道一點,詳細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這二位身份太壓人,恐怕諸貴女還有自己的圈子。”梅少卿聽到這裏,不難想象宴會的情形,她們之中任意一個出現,都是衆星拱月的場面,誰還敢逆了她們的意思?
許應如邊聽她說話,邊走到書架前,在書架的最高一層,翻了翻找出本藍色封皮的書,放到梅少卿面前。
聽見梅少卿猜中了,站着翻了幾頁書,笑道:“玉莊聰慧,這京中還有些詩社,皆握在歷年的作詩的魁首手中,那二位倒是不曾參與的。這本便是部分貴女作的詩,玉莊外祖乃一代大儒,還不知道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聽到詩社,梅少卿來了興趣。許應如雖然好讀書,卻不是迂腐之人,對人情事故還是處理得相當好的。以她的見聞與才學,詩社中想必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想到這裏,她低頭看起詩集,見書封上寫着娟秀的兩個字,叫作《青簡》。她翻開封頁看了看,紙張上皆是謄抄的詩句,詩句頗有靈氣,編選入集的都是不錯的作品。
忽然,梅少卿瞥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仔細一看可不是顧惜兒的名字?
許應如見梅少卿忽然停下,看了眼詩底下的名字。顧惜兒是前年入的社,當時她正在孝期,不操心詩社的事務,只知道這姑娘在詩社中混得挺開,似乎還有位情郎也是個擅長作詩的,兩人時常你來我往地回贈。但凡她這邊出了好句,便在社中傳閱,也是詩社裏的積極人物。
“這是首詠月的詞,據說先是她心上人作給她的,她又按原韻填了詞贈回去。”
梅少卿冷哼一聲,顧惜兒的情郎能是誰,還不就是溫喬?把溫喬比作明月,也太看得起他一點吧?
“呵,螢火之光也敢自比皓月。”梅少卿不屑地合上書,兩人的詞填得肉麻得很,她再看下去恐怕連早飯都要吐出來,“他們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們?”許應如不知道自己聽來的消息,早就被江玉貞“澄清”過,自然想不到溫喬那處去,“玉莊說的他們是……”
梅少卿也不想在這兩人身上浪費口舌,沖許應如眨了眨眼睛,又喝了幾口茶,悠閑地用手撐着下巴:“應如在的又是哪個詩社?”
許應如眼裏亮起光芒,随後又謙遜地颔首,帶着笑容說道:“詩社名叫冷香社,一開始僅三五人,後來小幾歲的姑娘長大了,入社的人便也多起來。”
冷香社,原來是這個詩社。冷香社也是京城有名的詩社之一,與其它詩社不同的是,這個詩社全由女子組成,每每文會之際都惹得京城才俊們,在樓對外包下包廂,就為一睹詩社才女的倩影。
梅少卿沒想到許應如也是這個社的成員,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的樣子。只可惜,她上輩子跟着許知衡回鄉,再也無緣詩社,京中也不曾聽聞她的任何訊息。
“又是青簡,又是冷香,出處想必是李賀的‘雨冷香魂吊書客’一詩?真是難得的好名字。”梅少卿在心中惋惜了上輩子的許應如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話題一轉挑了挑眉道,“只是,我記得……我那個白撿的妹妹似乎也在你們社中?”
許應如笑容不減,坐下來說道:“令妹與顧小姐,皆在我冷香社中,今日我要同你說的,便是這一樁事情。”
從許府回來又過了幾天,梅少卿才驚覺,她來京城已經将近一個月,很快又要到每年的除夕。她晨起的時候整個梅府的下人已經忙碌起來,把院裏的每個角落打掃幹淨,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梅管家急急忙忙小跑進拙玉院時,梅少卿坐在妝臺前捧着書,绾月在她身後替她梳頭發。
“梅管家一大早的,是來請安的?”梅少卿放在手裏的書,看着一直候在門外踱腳的梅管家。
梅管家見梅少卿已經穿戴好了,才喜笑顏開地踏進來,行了個禮:“姑娘起了便好,府內外都有人找你呢!”
府內外都有人找她?她什麽時候這麽受人歡迎了?梅少卿任由绾月給她套上一件新制的鵝黃色暗紋緞面鬥篷,這鬥篷內膽縫了一整張銀狐皮子,用剩餘的毛料裹了邊,看起來清麗又不失貴氣,還比先前的那件暖和上不少。
“府內是何人,府外又是何人?”梅少卿伸手接過绾月遞過來的手爐,裏面新加了銀炭,銅手把上也被绾月裹了層狐毛,整個爐子從內而外散發出熱量來,烤得她的雙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梅管家道:“府內是老爺喚姑娘,府外的便是孟長史了。”
孟雪崖來找她做什麽?梅少卿想道,許應如的案子她已經做了所有她能做的,接下來的事情就看孟雪崖他自己的了。畢竟她現在羽翼尚未豐滿,若是和何昌正面對上,憑着遠在江左的連家也讨不了好。
再說她父親梅謙雖然在京城,還是禮部的侍郎。可他一來怕麻煩,二來不願意争權,實權全被另一位侍郎争了去。除了科舉時能當一當考官,平日盡幫太學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混了個不知所謂的名譽上的太學博士。
若是真卷入政治鬥争中去,梅謙也是個任人宰割的。梅少卿為了自己死後,到了地府去好向她親娘交代,還是能不勞煩就不勞煩他了。
绾月聽見梅管家提起孟雪崖,眼睛亮了亮,瞅了瞅梅少卿,滿臉笑容地說道:“孟長史可好些日子不來了,你們男人家在外頭,可都像孟長史這樣忙?”
“孟長史人中龍鳳,自然是忙得緊的。”梅管家聽見绾月的話,頓時心領神會。
孟長史對他們家姑奶奶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偏生他們家這位心思藏得深,也不知道這孟長史到底是不是單相思。
可惜的是,梅少卿和溫喬早定下了婚約,他這個做下人的也不好置喙。梅管家在下人裏混得開,對于溫喬和顧惜兒的事情,也是略有耳聞。可見溫喬是個無德的,但梅謙被兩家交情蒙了眼,自是不會相信的。
梅管家想到這裏,默默地嘆了口氣。他家姑奶奶可不就是,一支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可有說找我什麽事?”梅少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慢悠悠地跟着梅管家出了拙玉院。
梅管家心想,孟雪崖找梅少卿有什麽事,怎能讓他一個下人知道。
“這個……孟長史倒不曾說。”
“既不肯說,那就在門外多等一時半刻吧。”梅少卿稍微停了停,看向門房的方向,腳下步子一轉,往梅府裏的攏香院去了。#####有沒有看書的小夥伴,揮揮手讓蘑菇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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