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孟長史很閑?
要認真算起來,吳大牛被人偷換出去,應該已經有幾天光景了。可老劉來找吳大牛的事情,只有那日當值的獄卒一人知道,等他來輪值的時候,才發現地上躺的已經不是吳大牛,而是一個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人。
獄卒想起孟雪崖的話,不敢把事情聲張出去,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把事情告訴了京兆尹羅彌。羅彌聽了當即連夜趕到孟雪崖住處,把事情及時告訴了他,囑咐他千萬小心,才又悄然回到府衙。
“我得到消息後連夜出城,趕到吳家村去察看,可惜吳大牛并沒有回吳家村,村裏的人也不知道吳大牛犯了事被抓起來。”
梅少卿看着孟雪崖的臉,他眼下微微發青,可見昨天夜裏沒怎麽睡覺。他雖然平日說話輕浮了些,不得梅少卿的喜歡。可他幾個月來為許應如一案盡心盡力,梅少卿也看在眼裏,心裏多少有一些動容。
“他還有老母親在吳家村裏,只要派人在暗處盯着,不愁抓不到他。”這句是說來安慰孟雪崖的,他一夜未睡梅少卿也不忍再讓他煩心。
梅少卿聽山神廟裏的老婦人講,吳大牛平日雖然混賬,但對他母親還是畢恭畢敬的,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終有一天會來帶他娘走。
話雖說的沒錯,可吳大牛一日不來,他們不可能一日守着。況且,據上次兩人在牢房裏聽到的話所知,何昌在短期內必然會派吳大牛再去害許氏父女。雖然周牧儀已經在許府周圍布下人手,但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仍然需要盡快得知吳大牛的去向。
此時,方才圍觀那場鬧劇的人已經散去,兩人才得以在街邊閑逛。
孟雪崖明白梅少卿的憂慮,一邊看着路旁的各種小攤位,一邊低聲說道:“其實,我倒想到了一個吳大牛藏身的好地方,可惜那個地方就算皇太女親自出面,也不能輕易搜查。”
梅少卿正好在一個攤位前停下來,攤位上支了個架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樣的絡子和流蘇。由于這個攤位并不大,而架子上挂着的東西又多,幾乎看不見賣家在哪裏。梅少卿随意拿起攤位上的一紅色同心結看了會兒,就聽架子後邊傳來一個輕脆的聲音。
“公子,給這位姑娘買個同心結吧!”攤位後一個穿着粗布襖子的少女探出頭來,手裏拿着一捆用來打絡子的紅繩兒,嘴裏向孟雪崖吆喝道。
孟雪崖記得前世梅少卿送過自己一個同心結,他當着她的面不拿出來,得出她去了京城後便拿出來腰上,經年累月的褪色褪得不成樣子,直到後來繩子被磨斷,不知落在哪處。因為始終沒找到那個同心結,直到現在他都不能釋懷。
他拿出銀袋子正要付錢,卻見梅少卿指了一個用絡子打成的香袋,拿出一小塊碎銀放在攤位上。
少女連忙說了聲“好嘞”,手腳忙利地幫梅少卿包好了,雙手遞給她。
梅少卿接過包裹提在手上,看了眼孟雪崖道:“孟長史一個男子,大概不明白送同心結什麽意思。我雖然不想嫁給溫喬,可也不願意被人捉住了這訂情信物,說我在外面行為放蕩,與孟長史有什麽茍且之事。”
其實同心結意味着什麽,孟雪崖何嘗不知?他眼神黯了黯,看了眼那條紅豔豔的絡子,照舊把那條同心結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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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少卿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把同心結放進袖子裏,笑道:“對不住,是我疏忽了。可我既答應了要買,便只好買下來,送給我以後的意中人。”
一番話說的滴水漏,既不駁梅少卿的話,又不令自己失了面子。
那少女見兩人都關照她的生意,又聽兩人并非情侶關系,便笑眯眯地改口,說了些吉祥話。
梅少卿不知怎的,聽着有些刺耳,手裏拿着包好的香袋,頭也不回地邁不往前走。
以後的意中人麽?也對,孟雪崖身邊愛慕者衆多,要選一個意中人也不是什麽難事。而這個意中人,也肯定和她一個有婚約的女子沒什麽關系。既是這樣,他孟長史又不是窮人,為什麽還藏着她的手爐和梅花簪不還,世上怎會有這樣不知恥的人?
孟雪崖了解極了她,見她眉頭微蹙不說話,便知道她生氣了。他伸手拉過梅少卿往回走,也不在乎溫喬是不是還在附近,走到一條安靜的小巷子裏,才放開氣鼓鼓的她,柔聲問道:“誰又惹了你了?”
梅少卿瞪了他一眼,他這是在明知故問,分明是要她把心底的事講出來。可她的這份心思自己都覺得異樣,怎麽可能告訴他?
梅少卿堅定了自己認名字不認人的想法,管你這輩子有沒做過那些事,反正上輩子做的事情也得歸在你頭上!
她賭氣道:“呵,孟長史多慮了。我前些日子丢的手爐和梅花簪,還請孟長史還給我,若被人知道了,怕又要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奸情。”
誰知孟雪崖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臉上還有幾分不悅,走近梅少卿一步,微微低頭問:“說到奸情,玉莊見到你那位師叔時那樣熱情,我倒以為你更喜歡他。”
梅少卿見他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只把阿溪當成朋友!”
孟雪崖挑了挑眉毛,陰陽怪氣地問道:“就那麽不想他做你師叔,那你想他做你什麽?”
“孟雪崖,你有完沒完!”梅少卿氣極,控制不住自己,往他胸口狠狠捶了一下。
沒想到他胸口像石頭一樣硬,非但沒捶疼他,反倒自己手上一麻,一陣陣疼起來。
孟雪崖沒繃住笑起來,一把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揉了揉,憐惜地看着她:“什麽時候改了你這急性子?”
梅少卿一下明白過來,方才種種不過是孟雪崖裝的,就是專門為了戲弄自己!
她哪裏是急性子?她最沉得住氣了好不好?以往下屬們眼中最冷靜的宰輔,到孟雪崖口中竟成了急性子,想必也有自己還沉浸在上輩子的情感中,不能自拔的原因。
梅少卿從孟雪崖手中抽回來,快步走出小巷子:“孟長史很閑?”
孟雪崖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直到看見梅少卿在不遠處停下來,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他走到梅少卿身邊,卻發現她并不是在等他,而是在聽一旁的兩個人說話。
“前些年跟我們混的那個吳大個兒,你看見了沒?”
一個茶攤邊,穿了件土黃色棉襖子的男人面前擺了碗牛肉面。他旁邊坐了個精瘦的高個子,正捧着一碗羊肉湯,兩人一邊喝一邊唠嗑。
高個子聽到他提起吳大個兒,瞧了他一眼,笑道:“是那個吳家村的吳大個兒?他前陣子不是犯了事兒,給關到牢裏去了,我現在又不在外頭混,早收手了!怎麽可能見到他!”
土黃襖子正要說話,忽然瞥見一個衣着不凡的紅衣少女,正若有若無地看向他,便多看了她幾眼。又見一個俊俏的公子朝她這走來,兩人各叫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羊肉湯,臨着他們桌坐下來。
高個子見土黃襖子觀察兩人,也跟着看了一會兒,見兩人似乎只是看他們吃得香,也坐下來吃了一會兒,才放下戒心開始聊起來。
“不是這麽說,那吳大個兒好像被人弄出來了,前些天和他同村的那個叫二狗子的,說是村裏大半夜來了個人,住在吳大牛家裏,第二天就走了。”土黃襖子放低聲音,神秘兮兮敲着桌子地與高個子說道,“二狗子趁他老娘出去撿柴火的時候,看見他們家土炕上留了一本書,裏面每一頁都貼了銀票!”
高個子聽到這裏,搖了搖頭,像他們這樣在外面混的,最明白這些手段。通常是為了錢得罪了什麽不能得罪的大人物,為了不連累家裏人,就只能東躲西藏避一段時間的風頭。為了家裏人不受罪,偷偷托人帶銀子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惜了吳大個一片孝心,他老娘連銀票都沒見着,就被二狗子順走了。”高個子一聽到這裏就想到銀票一定不保,街頭巷尾的流氓混混他最了解不過,坑蒙拐騙哪一樣不沾,二狗子見到這麽多錢,肯定不會放過。
“錯了!”土黃襖子搖了搖頭,貼到高個子身邊低聲道,“二狗子錢是拿了,可還沒捂熱就被人剁了只手,這吳家村裏再沒人敢動那筆銀票了!”
“嗬!”高個子聽到這裏發出一聲驚嘆,笑道,“吳大個兒最近是傍上哪位厲害的主了?”
土黃襖子搖了搖頭,又提起一件新鮮事兒,聲音亮得和大喇叭似的:“不說這個了!我和你說個有趣的!我聽人說,這陣子過年的時候,梅侍郎的嫡長女把她未婚夫給打了,打得人半個月沒下得來床。啧啧,這彪悍勁兒,誰還敢娶她過門?”
高個子同意道:“要我是她未婚夫,早就上門退婚了,這樣的悍婦娶回家幹什麽!”
他們不知道,溫喬現在非但不想退婚,還滿腦子想着怎麽征服梅少卿,讓她乖乖地嫁進溫家給他當牛做馬呢。
兩人沒注意到旁邊桌上,梅少卿不耐煩地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面,眯着眼睛臉色不愉地看着孟雪崖。
竟然拿她的名義打人?孟雪崖可真是翅膀硬了!
孟雪崖虛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玉莊明鑒,這可不是我說的!”
梅少卿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是聽你們家陸石說了,人可是你讓他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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