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長伴左右

錢二聽了桃花的話，臉上露出笑容來，搖着頭道：“非也非也，那位貴人雖擲銀錢買了富商的宅子，身份卻遠比那商人貴重得多。貴人手中的宅邸可不止這些，此處不過是他随意買下的，若是哪日高興了，大可用來送人。”

桃花心道，這貴人好大的手筆，這樣好的宅子說送人就送人，若是自己能進他府中做下人，就算随意撿幾樣寶貝，也就不用愁下輩子了。

錢二見桃花聽得發起愣來，轉了轉眼睛，心想這丫頭果然将他的話聽進去了。正如他主人所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下哪有不逐利的人？若是讓這丫頭知道，接下來還有更大的誘惑等着她，不知道她會不會高興得暈過去。

“此番貴人相中了姑娘，只是不知姑娘有沒有膽子，接下這座宅子？”錢二勾着嘴角看桃花，那模樣就像只誘人下地獄的夜叉，可他開出的籌碼實在太過誘人，讓沒有一點準備的桃花登時就愣住了。

錢二嘆了口氣，站直了身體，作勢要離去：“可惜啊，貴人沒相中的人做夢都想得到這些東西，相中的人卻沒有這個魄力。貴人一向慧眼識珠，沒想到這次竟看走了眼，可惜喽……”

“等等！”桃花這才反應過來，“霍”地下站起身來，叫住錢二，“你方才說什麽？我聽不大清楚，你能否再同我說一遍？”

錢二背對着桃花，發出一聲輕笑，回過頭來大聲道：“我就說，貴人怎麽可能看錯人，桃花姑娘自然是要得起這座宅子的！不過，凡事有舍有得，就是不知道桃花姑娘狠不狠得下這顆心！”

桃花也不傻，知道錢二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給自己好處。她一無權，二無財，三無貌，他身後之人恐怕是要讓自己去做些什麽，可要讓她做什麽，她心裏實在沒底。因此，才沒敢一下子應下來。

“這座華麗的宅子，放在誰面前看着不眼熱？”桃花環視了一眼房間，這間房間只是這宅子的一小部分，整座宅子裏還有數不盡的寶貝等着她去拿！再說了，就算宅子裏沒有其它寶貝，只憑着一張臨着朱雀街的地契，就能讓她幾輩子不愁不吃穿了！

朱雀街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滿街的皇親國戚，權臣宰輔住的地方啊！這京中無論什麽身份的人，只要身邊有幾個錢的，都削尖了腦袋想往朱雀街附近搬，就連許應如和梅少卿這樣的，都住在幾條街開外的地方。而現在，居然有人說要送她一座朱雀街邊上的宅子！

“只是做買賣的，哪個不是雙方談好價格再交易的？”桃花在心裏斟酌了一番，換了個最合适的說辭，“我也不是說不敢做這買賣，只是那位貴人也得讓我知道要做什麽，若是丢了性命的事情，有錢沒命花，做起來可不劃算！”

錢二道：“桃花姑娘放心，貴人一向憐香惜玉，不會讓一個弱女子去做掉腦袋的事情。只是貴人與那梅少卿，以及你前主人有些過節，想借你的手教訓她們一頓便是了，到時你只需……”

錢二走到桃花身邊，附在她下邊将事情簡單說了一通，末了才道：“桃花姑娘覺得如何？”

桃花看了眼錢二，為難道：“你把我從街上撿回來，應該最清楚，我現在連許府都進不去，又怎麽幫你辦事？”

“這件事情就不是我考慮的了。”錢二淡淡地說着，片刻後又補了一句，“貴人說了，你若得了房子，手上确實是有錢了。但畢竟入過奴籍，身份上不好看，若是你想嫁個好人家，京城裏的人是不願意娶一個下人當正室的。若是事情辦的好，那你便是貴人的幹女兒，到時還怕沒人上門提親？”

幾個侍女也适時在一旁也勸道：“桃花姑娘，您就應下了吧！你我都是做下人的，我們比誰都了解您的苦，如今您有這樣好的機會，可千萬要抓住了。奴婢們可盼着您成為宅子的主人，讓我們能有侍候您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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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二的這句話，正正地戳到桃花的痛處。這些年，她跟在許應如身邊學了不少書，沒把她的性情學好，倒養出了心高氣傲的毛病。原本像她這樣的到了嫁人的年紀，許府裏的主子都會根據她們的意願，在府裏尋個下人嫁了，以後生的孩子也在許府裏做個家生子。若是不願意待在府裏的，便給了她們銀兩出府，由她們自己去找個好人家。

可是桃花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念過書的，天底下念過書的姑娘何其少，她這樣的便是稀罕人，哪裏是那些大老粗配得上的？可許府裏許知衡年紀太大，他膝下又沒有兒子，桃花攀附無望，只好将婚事拖到現在。

“那位貴人真的這樣說？”桃花驚喜地看向錢二。

錢二正色道：“你這樣問把貴人當成什麽了？貴人一向言出必行，豈容你在這裏質疑！”

錢二的态度安了桃花的心，當即表示自己一定想辦法，找到再次進入許府的機會。只要她成了貴人的幹女兒，就可以和梅少卿平起平坐，到時她一定把梅少卿給她的羞辱，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也讓許應如看看，到底向着誰才是對的！至于許應如，她既不念兩的十幾年的主仆之情，決心要把自己置于死地，那就不要怪自己心辣手辣，借外人的手懲罰她了！

“好，那事情就這麽定了，這座宅子我勢在必得！”桃花堅定地看向錢二，保證自己一定拿出讓錢二滿意的結果來。

侍女們聞言，紛紛跪在地上向桃花行禮：“奴婢恭迎主人回府，主人是明珠蒙塵，在外洗盡塵埃，方才光芒畢露。我等已經為主人準備好洗塵宴，還請主人移步沐浴一番，再行宴樂！”

桃花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來，雙手負在背後，露出一個開懷而又殘忍的笑容。姑娘啊，姑娘，這可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不知什麽時候，背着我得罪了一個惹不起的貴人！

許府裏，南竹下了馬車便往許應如院子裏去。府裏的小丫頭們都知道不過一下午的時間，原本許應如身邊的桃花便被丢了出去，原本默默無聞的南竹，一下子被提拔成許應如身邊的大丫頭，連徐嬷嬷都被她比下去，成了院子裏除了許應如外，地位最高的那一位。

小丫頭們見了南竹，紛紛恭敬地給她行了個禮，喚了句“南竹姐姐”。這要換作從前，有桃花在的日子，南竹是院子裏最默默無聞的那個。雖然她進府的時間比不并桃花短，可凡事都是桃花出面做主，天長日久的桃花的地位自然遠超于她。

南竹也察覺衆人态度上的變化，桃花這件事情，許應如并沒費心思攔着，而且她被兩個婆子拖出去，又喊又鬧的，實在讓不少人看了笑話。這才使得桃花失勢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連許府裏最僻靜的地方都飛遍了。

小丫頭們見南竹只如平常那樣，不卑也不亢地應了聲，目不斜視地走進院子裏去。待人影兒一沒，就像紮堆的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原來我瞧着，姑娘院子裏桃花姐姐的性格最要強，姑娘身邊的事情她都一手攬着，沒想到最厲害的原來是南竹姐姐！她平日裏不是繡花，便是裁衣，我等往常都以為她呆，現在倒看出來了！恐怕在姑娘心裏，徐嬷嬷都要被她比下去了吧？”

“诶，你們可知道午後在書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聽說連老爺都驚動了，還是徐嬷嬷親自領着老爺進去的，老爺是怒氣沖沖地進去的，出來時臉上卻不見了怒氣。結合這前因後果一看吶，難不成是桃花姐姐在老爺和徐嬷嬷面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許府的小丫頭們都生得伶俐，一來二去間竟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要我說，桃花姐姐實在有些不知趣，姑娘平日裏是寵着她，都是因為她與姑娘長得有幾分相似，又善在姑娘面前争寵的緣故。若是比起心性來，南竹姐姐不知比她強了多少，姑娘這次是洗幹淨了眼睛，可在身邊挑了個最好的。”

“那可不是？桃花姐姐在姑娘跟前，但凡有些好處都要自己攬着，哪裏論得到咱們這些？南竹姐姐雖然不擅言辭，對咱們底下的可是好的。我看南竹姐姐得了姑娘的青眼，可不知多高興哩。”

話一出，便得了其餘人的認同，都不由地點頭稱是。

卧房裏，許應如特意掌了燈，等南竹從梅府回來。南竹進了房間向她複命，她又問了幾句梅府的情況，于是南竹便把所見的人一一說了。

許應如有些困乏，便着南竹替侍候她寬衣，看了南竹半晌才道：“以後，你便在我跟前服侍吧，月銀便與桃花從前一樣，我這裏還出一兩銀子給你。”

南竹向許應如行禮謝恩，忽然聽見許應如幽幽地嘆了聲：“我若是孟長史，也願意長伴她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