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哄

“詭計多端的gay。”

鐘尋堪稱無賴地追了楚聽冬小半個月,此刻像是被人兜頭扇了一巴掌,從臉頰到脖頸,所有露出來的皮膚都灼燒般滾燙。

“來,”鐘仲林端着菜出來放好,對楚聽冬溫和一笑,“嘗嘗叔叔做的清炖魚。”

他雙手局促地搓動,多少有些讨好的意思。

楚聽冬禮貌應聲,經過鐘尋時,盯着他燒紅的臉頰,嗓音低沉,垂眸問他:“還追嗎?”

是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

“呃……”鐘尋憋得臉都紅了,他瞪着楚聽冬,這次不再是演戲,眼眶撩燒起來,濕潤的,泛着薄紅,像有水光。

楚聽冬眼神在他臉上頓了一秒,沒再多說。

他也不是完全沒想過,但鐘仲林身材高大,常年板着冷臉,面容深刻,皺紋也很深,又在工地上班,整個人顯得粗糙硬朗。

鐘尋跟他長得一點都不像,何況寧城姓鐘的确實不少。

楚聽冬過去坐下,一擡眸才發現桌上只擺了三副碗筷。

離他最近的那副碗筷旁邊,放了一盤金黃酥脆的炸蝦。

他跟吳玉蘭為數不多見面的幾次,吳玉蘭都會給他做,放在他手旁,所以這碗筷應該也是他的。

“阿姨,”鐘尋嘴唇翕動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嗓子有點啞,“我吃過了,我先去睡覺了。”

說完,他就又推開了卧室門,下一秒砰地一聲合上。

鐘仲林忍着沒發怒,但眉頭已經皺起來了,只能眼不見為淨,扭頭給楚聽冬夾菜,“別管他,先吃,廚房還煮着湯,叔叔待會兒給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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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尋撲騰到床上,覺得頭疼胃也疼,他趴了十來分鐘,攥着手機想給宋一錦發消息,點開又他媽無從說起。

【已挂失:操。】

宋一錦秒回。

【宋一錦:怎麽了尋哥?出來浪啊,我跟胖子他們在臺球廳呢。】

【已挂失:浪個屁,我回家了。】

【宋一錦:回家幹嘛啊,你不是煩你阿姨那兒子嗎?我這麽大個網咖還不夠你待啊,我可太傷心了。】

【已挂失: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已挂失:班裏新來的。】

宋一錦那邊沒聲了,過了十幾秒才突然發了一條語音過來,激動地像要把臺球杆掰斷,“卧槽,我他媽的就覺得那學霸不對勁,怎麽辦啊尋哥,要不要叫人弄他?”

鐘尋頓時頭更疼了,他挺不耐煩地給宋一錦發語音:“弄——”

還沒說完,卧室門被人屈起指節叩了幾聲,他手一抖,那條不到兩秒的語音直接發了出去。

鐘尋覺得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抓了抓頭發猛地起身,但是才走到門口,那人不徐不疾的敲門聲又停下了,簡直像是在故意跟他作對。

等了一分鐘,都沒有動靜。

有病吧?!

鐘尋蹑手蹑腳走過去,很小心地拉開一隙門縫,他大半張臉都躲在門後,只露出一雙深褶微圓的桃花眼,一擡頭被吓了一跳。

楚聽冬插着兜,靠牆站在門外,并沒有走。

“你有病吧?”鐘尋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咬牙小聲說,“你待在這兒幹嘛呢?”

楚聽冬沒說話,半垂着眼,鐘尋這才看到他手裏端着的那碗雞絲涼面,骨節分明的一只手托着瓷碗,襯得碗都小了一圈。

鐘尋愣了一下,宋一錦還在給他不停地發消息,掌心被手機震得有點發麻。

鐘尋臉色有點複雜。

他十六歲開始就不在家裏吃飯了,除非只有他跟吳玉蘭在。鐘仲林在家的時候,吳玉蘭不管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更不會多此一舉給他留菜。

所以這肯定是楚聽冬自己拿來給他的。

鐘尋伸手奪過碗筷,沒關卧室門,悶頭坐在書桌旁邊拌面。涼面爽滑勁道,澆了一勺紅油,雞絲跟勻細的黃瓜條堆得很滿。

鐘仲林跟他媽離婚之後,他媽媽就離開寧城去外省工作,協議上定好每年會給他五萬撫養費,花不完的要求鐘仲林給他存起來。

但鐘仲林根本不管這些,所有的錢都拿來承包工程了。

那年還差三四萬塊錢,跟鐘仲林合夥的工頭催他趕緊想辦法補上,鐘仲林不着急,态度悠哉,反正要九月份了,他等着前妻給他轉賬。

鐘尋是九月底的生日,撫養費每次都是九月初轉過來。

沒想到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有。

前妻也很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等到鐘尋十六歲,就把撫養費直接給鐘尋了,不再經過鐘仲林的手。

鐘仲林錯愕又憤怒,給前妻打電話,被一通冷嘲熱諷,轉過頭鐘尋也不肯把錢給他。

“你什麽意思?”鐘仲林氣得胸膛起伏不定,眼睛都紅了,質問鐘尋,“就為了幾萬塊錢,要跟你親爹翻臉?我養你是白養的嗎?!你他媽的留下來就為了害我?”

“哪個女人離婚不要孩子?連你媽都不願意要你,你想想自己到底多讓人寒心!”

他們分居的時候,鐘尋只有三歲,徹底離婚時也不到五歲。

鐘尋不懂自己能怎麽讓他們寒心。

反正他很執拗地不願意把錢拿給鐘仲林,鐘仲林也不知道卡的密碼,怒意翻騰,罵道:“滾!以後別想在老子家裏吃一口飯!”

然後鐘尋就真的走了,鐘仲林也沒再叫他回來過。

“你下次別管了。”鐘尋瞥了一眼坐到他對面的楚聽冬,吸溜一口碗底的辣湯,小聲說。

楚聽冬不太清楚鐘家到底怎麽回事。

但鐘尋這幾天都纏着要跟他一起吃飯,蹲在教室門口等他,今晚又比他到家還早,肯定是真的沒吃。

他剛才去幫吳玉蘭洗碗時,就順口一提,端了剩下的涼面過來。

算是還鐘尋之前有意無意幫他的人情。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操。”鐘尋吃完小半碗,才想起還有個宋一錦,他連忙給宋一錦發消息。

【已挂失:你別找事兒。】

【宋一錦:憑什麽啊?幹他丫的就完了!】

【已挂失:翻白眼.jpg】

宋一錦是真的着急。

他一直看不慣鐘尋後媽的那個兒子,以前他還想象不出來,現在跟楚聽冬對上,覺得就是那副人模狗樣的德性。

之前鐘仲林跟鐘尋要錢,鐘尋沒給,又碰到他們月考出成績。

鐘尋肯定是每次都會考砸。

恰好楚聽冬數競全市第一,吳玉蘭不喜歡他搞花滑,從來沒在家裏提過,但學校裏的成績她總忍不住跟鐘仲林說。

鐘仲林憋屈了許多天的怒火終于有了發洩的借口,他撕掉成績單,扇了鐘尋一巴掌。

鐘尋被扇懵了,撞到鐵皮翻起的櫃角,鎖骨底下劃出一道很長的傷口。

他跑去網咖,拿生理鹽水沖完就不管了,衣領底下不停地滲着血珠,要不是宋一錦強行拉他去醫院,肯定會留疤,就不會是一道湊近才能看清的白印的事兒了。

那傻逼考多少分到底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已挂失:先不跟你說了,走了。】

鐘尋不喜歡遷怒。

他之前不待見吳小野是一回事,頂多就是不待見而已。

現在終于得知那人原來是楚聽冬,他只覺得鐘仲林挺可笑的,楚聽冬要是知道了或許也會這麽想,為了私心對他動手,還非得找個貌似光明正大的由頭。

而楚聽冬那麽冷淡、漠然,好像不會被任何欲-望侵擾。

但鐘尋突然真的有了一種想幹壞事的沖動,跟他之前耍賴似的追楚聽冬不一樣,要是他真的追到了楚聽冬,鐘仲林會氣死吧?

他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個混混,在學校也是混日子而已。

楚聽冬跟他相比,像是山巅雪,天上月,高不可攀。

誰都不會覺得他們适合在一起。

他陷入糾結,感覺連靈魂都掙紮起來了,不停地撕扯,想放棄,又不甘心。

“能不能借一下浴室?”

那道冷冽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鐘尋滿腦子的思路都被打斷了。

他哪還記得那麽多,又變得不着調起來,拿碗擋着半張紅臉蛋兒,盯着楚聽冬甕聲甕氣地說:“嗯。”

他有點自戀地覺得楚聽冬是不是有一點喜歡他啊,不然為什麽給他送飯,還借他浴室?

明明家裏浴室不止這一間。

要是宋一錦過來,都是直男他不會多想,但他已經知道楚聽冬是gay了,再看他幹什麽都覺得怪怪的。

楚聽冬見他答應,就起身去拿衣服跟洗漱用品。

他只是覺得至少今晚,肯定得在鐘尋這邊睡,就順便洗個澡。

等楚聽冬走到浴室門口,鐘尋才猛地想起什麽,他沖過去搶在楚聽冬前面,臉更紅了,說:“不行,我先洗,你再等一會兒。”

他內褲還晾着沒收呢,史努比的。

楚聽冬沒動,擋在浴室門口。

“看什麽看,”鐘尋咬了下嘴唇,威脅他,“我要脫褲子了!”

楚聽冬先是覺得他還挺好哄,乖乖把面吃完了,現在又覺得他真是作,于是薄唇抿起,冷眼旁觀,說:“你脫。”

鐘尋瞪大眼睛,沒想到這學霸這麽不要臉,又挺崩潰地心想你背地裏這麽不要臉,你媽知道嗎?

他手指繞在褲繩上,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可狠話都放出去了,哪怕被看屁-股,都不能丢面子,就轉過身,打算背着着楚聽冬脫。

他一開始覺得楚聽冬不會真的在看吧?

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過頭。

結果楚聽冬仍然是剛才的姿勢,倚着門,指尖有點痞氣地把玩着一個打火機,狹長的黑眸盯着他,沒有任何要挪開的意思。

“呃……”鐘尋又扭過頭,耳根滾燙,臉頰也燒紅了。

他指尖往下勾了一點褲邊,後腰露出來的一小片雪白皮膚微微顫栗,這輩子都沒脫過這麽艱難的褲子。

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他眼睫顫了幾下,破罐子破摔般猛地轉過身,心想看就看誰怕誰啊。結果再一睜眼,浴室門早已被帶上了,緊緊地關着。

哪還有那個詭計多端的gay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自以為很壞的笨小狗x詭計多端的1;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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