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窺伺
【他這次想要的,可不是普通玩意兒。】
水是地下水,入了秋後就涼得刺骨,圖耶嫌冷,刷完牙随意抹了把臉。水珠順着麥色皮膚流到脖頸處,他用領口擦幹淨,重新回到床邊,拿起通訊器給西區的“肥仔”發了個信息,說今天稍晚一些時候他會去取車。
沒有哪個公司會送貨到舊城,而且他也不想暴露住處,西區有一個暗莊,替不方便的人處理不方便的物,東西過了那裏就再找不到來源和去處,老板綽號“肥仔”,是個體重和身高數字一樣的胖子。
肥仔發了個“Ok”的表情,圖耶退出聊天界面,從黑色背包掏出車鑰匙往外走,順手點開新聞,映入眼簾的是代表三級警戒的黃色字體“……昨日我市發生恐怖襲擊,請各位市民注意安全……高塔和警衛廳聯合調查……提供信息請撥打官方熱線xxx-xxxx……”
鑰匙在指尖轉了個圈,圖耶略一思索,回身拿了個鴨舌帽,又戴上口罩,只露出幽綠的眼睛,他眉眼微彎,像是在笑。稍作僞裝以示尊敬,總不能讓三級警戒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圖耶覺得自己還挺給官方面子的。
圖耶沒走往常進城的近路,而是換了條更隐蔽的小道。高塔不可能完全放棄在舊城探查,明面上撤走,實際上留了不少暗哨,他可不想當撞在槍口的傻子。阿佩普也出來了,它把自己裝在圖耶的兜帽裏,信子一伸一縮,感知着空氣中的氣息,為主人排除危險。
機車速度很快,四十分鐘後圖耶就到了西區。西區和舊城相鄰,自然也不是什麽繁華地帶。這裏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聚,但到底是正經住人的地方,如果說舊城是臭水溝,西區好歹算得上貧民窟。
暗莊外表看起來是家廢品回收站,圖耶把車開進裏面,有幾個人正在分揀廢品,對他視若無睹。他下了車直接往後頭走,肥仔聽到動靜正要出來,便和他撞上了。
“呦,來啦!”肥仔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的肉把眼睛擠成一條縫,總是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
圖耶摘下頭盔打了個招呼,肥仔沒多廢話,帶着他往另一頭走:“你的東西在這邊,征服者哇,蛇佬,你夠有錢的。”
肥仔是個普通人,看不見圖耶的精神體,但認識的都叫他蛇佬,他也就這麽叫。真名是什麽?下九流從來不問真名。
圖耶笑笑:“都是賣命錢。”
重型機車像一只蟄伏的兇獸般匍匐在倉庫,圖耶驗完貨,支付好服務費後就可以将它開走了,至于舊車,不是正好在廢品回收站嗎?那輛跟了他三年的老夥計被無情抛棄,而它當年同樣價格不菲。
征服者系列是狂飙公司的旗艦,他的這輛通體純黑,側面用黃綠色噴漆勾勒出狂飙公司的logo,屬于定制款。阿佩普縮在帽子裏探頭探腦,很高興的樣子,圖耶自然也是高興的,他喜歡機車,不然也不會掏出一半積蓄去買這輛車。但他現在有了更想要的東西,喜悅感就沒那麽強烈了。
更想要的東西……圖耶眼神晦暗,覺得有些傷腦筋,那可不是用錢能解決的。
圖耶重新戴好頭盔,啓動引擎,去的卻是和舊城相反的方向——中央區,高塔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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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名為高塔,其實早就不是座塔了,只是遵循傳統,依然這麽稱呼而已。高塔的起源已不可考,就像人們不知道人類從何時起可以分化為哨兵和向導。從有文字記載開始,它就存在于人類文明之中,其功能經過多次變革,直到緘默時代末期,才形成了如今的雛形。
高塔作為一個獨立機構,擁有高度自主權,不受外界幹涉,與地方政府平級,只向中央議事廳負責。每個城市都有一座“高塔”,負責哨兵和向導方面的工作,為他們提供服務,對他們進行管理。
中央區是市中心,繁華程度比之西區和舊城簡直天差地別。林立的摩天大樓外牆閃爍着霓虹光,将整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離得老遠都能體會到撲面而來的紙醉金迷。
圖耶在快進城區時轉了個向,找了個地下停車場把車停好。中央區實行交通管制,機動車進入之前需要檢查,他可查不得,只能選擇步行入內。
車把手上挂着的鴨舌帽被換成頭盔,圖耶調整好帽檐,又把口罩戴好,确保無論哪個地方的攝像頭都拍不到他的正臉,然後便大搖大擺地從主幹道走進了戒備森嚴的中央區。
鴨舌帽和連帽衫的組合在街上随處可見,他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都市年輕人,晃晃悠悠地漫步到高塔外。
高塔在市中心黃金地段圈了一大塊地,裏頭建築低矮,混在周圍動辄百米的高樓大廈之間十分突兀。在園區正門前有一片廣場作為緩沖區,站崗士兵端着槍,牆頭布滿監控器,護衛嚴密,無懈可擊。
圖耶找了家咖啡廳坐下,隔着條主幹道望着對面那片自成一體的城中之城,思索用什麽手段才能從高塔得到那個向導。
他單手支頤,眼神渙散,口罩被拉到唇下,點的芒果汁喝了一半,吸管被咬在齒間,看着像在發呆,其實腦子裏全是火藥和炸彈。不現實……圖耶吐出變得扁扁的吸管頭,警衛廳離這裏才五百米,他不可能把違禁品帶進中央區。
一個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被劃上叉,圖耶百無聊賴地朝吸管裏吹氣,垂眸看芒果汁咕嚕冒泡。咖啡廳門口挂着的風鈴在客來客往中叮鈴作響,吵得人心煩,他惱怒地擡眼看去,突然發現收銀臺處站着一個眼熟的背影,正提起外賣袋準備離開。
圖耶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追了出去,空氣中彌漫着微微的甜,太淺淡以至于他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麽類型的甜,有些像水果,又更厚重,他只聞過一次,但絕對不會認錯。
他跟在他身後,用發帶松松系住的銀色長發在人群中分外顯眼,他一錯不錯地盯着那個背影,心髒和血液都在叫嚣着“沖上去”,然而大腦是冷靜的,不遠處荷槍實彈的崗哨讓他沒有輕舉妄動。
拉維爾突然感覺如芒在背,莫名的危機感籠上心頭,他警覺地回過頭,路上行人腳步匆匆,街邊燈光閃爍,一切正常。怎麽回事?拉維爾奇怪地撫了下後頸,那裏汗毛豎立,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圖耶在他回頭的一瞬間躲進了轉角處的視線盲區,他看見他的獵物走進高塔大門,像寶石被鎖進保險箱。那枚珍寶如此璀璨,哪怕僅僅是驚鴻掠影的一瞥,也足以令盜寶者魂牽夢繞,念念不忘。
作者有話說:
拉維爾是水果硬糖味的!其實信息素沒有味道啦,是圖耶自己腦補過頭産生幻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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