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夏家
江浩然讓薛懷亦舒服的半靠到沙發上之後,又進了廚房切了一盤蘋果出來,讓她可以慢慢吃着,最近她喜歡水果到了可以當飯的地步,努力的控制量的同時,他還要安排好吃水果的時間,飯前吃一點,對她的腸胃會比較好。
“你別弄了,我自己拿着吃就好了,你快點和我講講夏家吧,我都好奇死了。”看着江浩然還慢條斯理的在切成半月形的蘋果上插水果叉,她着急的站起身,将他壓坐在自己的身邊,然後大刺刺的坐到他的懷裏催促他快講。
“手都沒洗呢,還拿着吃,不準,聽到沒,水果叉都在上面了,等下叉着吃。”看着她急切的樣子,他佯裝生氣的刮了下她的鼻子,這才開始将自己知道的關于夏家的事說給她聽。
“夏老将軍是個很傳奇的人物,出身在雇農家庭,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游擊隊還沒有打到他們那邊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聯合當地一些青壯年打日本鬼子了。當新四軍打到了那裏,他是帶着一百來號人一起參的軍,抗日戰争那會兒,他被炸的肚皮都破了還拿着刺刀和敵人近身肉搏,八年抗戰,他立下的戰功無數。後來的內戰,抗美援朝,幾乎是仗打到哪,他就去哪,夏老将軍的戰績是用自己全身上下數都數不過來的槍傷,刀傷換來的。”
“這樣一個英雄式的人物,你應該想象的到,在那個年代會有多少女孩子想要嫁給他,特別是他還長的很英俊。可能是英雄總是要美人來配的,那麽多女孩子他一個都沒看上,拖到自己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混一個。就在他周邊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單身一輩子的時候,他卻和一個留美歸國的女留學生閃電結婚了,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們的婚姻不會長久,畢竟一個連學都沒怎麽上過的軍人怎麽和一個喝過洋墨水的文人長期相處呢,恐怕連共同話題都沒有。”
“然後呢,他們後來真的分開了嗎?應該不會吧?”薛懷亦聽到這裏,心裏的好奇泡泡是越冒越多,沒想到聽夏家的家族史居然還能聽到一段愛情故事。
江浩然瞥了一眼懷中的妻子一臉期待的表情,順了順她的頭發,才繼續說下面的故事:“後來,幾乎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他們兩人不僅沒有感情疏遠,還日漸甜蜜,他們結婚三年,卻沒有任何子息,連夏老将軍的父母都勸他離婚,可夏老将軍卻斷然拒絕,他甚至說,就算他一輩子都沒有孩子,夏家斷子絕孫,他都不會和他妻子分開。”
“沒想到,夏老将軍還是一個這麽重情重義的人,鐵漢柔情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吧。”薛懷亦此刻已經是完全沉浸在那段過往的愛情故事中,完全忘記了自己聽這段往事的初衷。
“又過了好幾年,夏老将軍總算是有了後,而且還是一舉得男,夏老将軍的父母是開心了,但是他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兒子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不過孩子還小,慢慢養着總有好起來的一天,可夏老将軍的妻子卻因為難産,身體徹底的垮了,一年到頭都下不了幾次床。再後來,文化大革命爆發,夏老将軍的妻子身為留美學生,自然是屬于被批鬥的那部分人,當時,上頭說念着夏老将軍多年的戰功,而且他出身貧農,只要他離婚,批鬥就不關他的事,但他怎麽都不肯。最後他們兩人都被游街,關牛棚,受盡了折磨,沒想到,這樣一番折磨,長期卧病在床的人沒出什麽大事,向來身體康健的夏老将軍卻病倒了,有人傳出謠言說是得了時疫,有了這樣的謠言,自然就沒有人肯接近他了,草草的将兩人關進了一處破屋子就任他們自生自滅。起初還有人送送水什麽的,後來連水都沒人送了。”
“等夏老将軍的父母聽到了這個消息,趕來看兒子兒媳的時候,只看到臉色蒼白的可怕,已經只剩一口氣的兒媳将自己的手腕對着兒子的嘴,兩位老人都驚呆了,這是她在用自己的血當成水喂給夏老将軍延續他的生命,最後,夏老将軍救回來了,他的妻子卻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故事說到這裏,薛懷亦和江浩然都沉默了,撇開其他的一切不談,夏老将軍夫婦的愛情故事确實是可歌可泣的。
“夏老将軍自從清醒過來之後,就意志消沉,毫無求生意志,後來還是他父母将送到鄉下避禍的孫子送回來讓他撫養,這才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剛才已經說過,夏老将軍的這個獨子從小體弱多病,養活這個兒子,着實費了他不少的心血。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夏老将軍得到平反,因着以前的戰功和在文革中受的苦難,平反後他一路官運亨通,想要将自己女兒嫁給他攀附權勢的人自然不在少數,但夏老将軍直到現在都還是單身,終身未再娶。”
“夏家這個獨子長大後,身體确實是好了不少,但不知是他本身身體原因還是因為夏家基因有問題,所以子嗣艱難,夏老将軍的這個兒子結婚快十年才生下了夏菡,這麽艱難才得到的孩子,自然是被父母當成眼珠子一樣的寵着愛着的,不用說要什麽有什麽,就是不說,父母都會想盡辦法的為她淘換來好東西。”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孩子,不任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我就和你提過,夏菡小時候很喜歡跟在我們這幾個男孩子後面玩,就算這次弄哭了她,她下次還會再跟,而且每次哭完,她還會去向大人告狀,一定要大人出面教訓那幾個弄哭她的男孩子,她才會罷休。從這裏你就應該看得出來,她的性子有多倔,她永遠都接受不了自己得不到一樣東西。夏菡越長大,容貌就越像夏老将軍死去的妻子,有那麽一份深厚的感情在,夏老将軍又怎麽可能不溺愛這個小孫女呢?而且随着她與她祖母越來越相似的樣貌,夏老将軍對這個孫女就越來越縱容,也許,他是想将自己對亡妻那麽多年來積壓下的愛都傾注給這個有着相似樣貌的孫女吧。”
“在沒有聯系的那幾年裏,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原先那個任性,睚眦必報的夏菡選擇了隐忍和僞裝,總之,在我重新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人人稱贊的大家閨秀了。後來出了慕靈的那件事,一開始的時候,我和爸媽都不願意就那麽算了,是夏老将軍親自到我們家,向我們道歉,甚至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求我們給夏菡留條活路,還說,只要我們願意在法庭上解決這件事,不論法院判幾年,他都不會插手。當年爸在J省任職的時候,我媽得急症,需要馬上送到北京救治,是夏老将軍動用了關系派了軍用飛機過來,我媽才保住了一條命,所以,當夏老将軍對着我們跪下,就算我們對夏菡有多恨都好,都勢必要放過她。”
“原來這裏面還有那麽多的原因在,我當時還奇怪,憑爸當時的地位,事情應該不會那麽簡單的了結才對。”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薛懷亦才算是對當年發生的事情有了一個徹底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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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你不是說夏老将軍答應了你們,無論法院怎麽判都好,他不會插手嗎?那怎麽夏菡又被提前放出來,還說當初是誤判。”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一個人,在夏菡出生之前,夏家以為生子無望,就在孤兒院裏領養了一個孤兒,那個孤兒叫夏弘文,而這個孩子一直都是由夏老将軍親自撫養的,和夏菡的父母倒是沒什麽接觸。”
“夏弘文!這個名字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啊?”
“當然會耳熟,軍事新聞頻道上經常會出現的人物,他是內定的夏老将軍的接班人,在軍中影響力很大,夏老将軍對他不僅有撫育之恩,更有提拔之情,他在部隊裏的這條路能走的那麽順,離不開夏老将軍的人脈。夏弘文我見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他一看就是那種點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的硬漢子,更何況,夏家,夏老将軍對他的是再造之恩。”
“這樣的一個人物,會容忍夏菡做出那麽惡毒的事嗎?居然後來還颠倒黑白,幫她提前出獄,就憑這,夏弘文這人就不怎麽樣。”薛懷亦對江浩然關于夏弘文的評價很不以為然。
“這中間,有很多事是我們這些外人不知道的,夏弘文到底為了什麽這麽維護夏菡,誰也不知道,原先我以為,他可能是喜歡夏菡,可是據我這麽久的觀察,卻絲毫痕跡都沒有。這有兩種可能,要麽,夏弘文是真的不喜歡夏菡,要麽就是夏弘文愛的太深,深到可以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滴水不漏。夏弘文這個人很複雜,而且能力非常強,要想了解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所以,你現在才會想要在我生下孩子前盡量避開夏菡,你是怕夏菡背後真的站着夏弘文,他會為了幫助夏菡而對付我,是嗎?”
“你明白就好,所以自己一定要提高警惕,知道嗎?”看着懷裏的妻子一副了然的樣子,他微微一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睛,夏菡不足為懼,真正讓他顧忌的是夏弘文,這個人水太深,他還摸不透,而且在這之前,夏弘文似乎就是一個透明人,在他和夏家短暫的姻親關系中,沒有任何存在感,他也是直到最近才查到在夏菡提前出獄這件事後有他的影子。
在聽了一個下午的故事之後,可能是腦子運轉的有點多,所以薛懷亦晚上睡的非常早,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的時候,看到床頭櫃上有張便利貼,上面寫着,“醒了就先洗漱,我下去買早餐,馬上回來。”自從上次她睡醒找不到人,被江浩然發覺自己的着急後,他哪怕只是出去一小會兒,都會将行蹤告知她。
薛懷亦躺在床上,對着手中的便利貼露出了一抹笑,稍微醒了醒神之後,她才起床進浴室刷牙洗臉。
牙齒刷到一半的時候,書房裏的電話鈴就響了起來,來不及刷完,她匆匆的喝了一口水,将嘴裏的泡沫沖洗掉之後就快步進了書房接起電話。
“喂,哪位?”由于走的有點急,她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有點氣喘。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
薛懷亦皺了一下眉頭,又喂了一聲,這才得到了回音,可聽到聲音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楞了下。
“是我。”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卻足以讓人分辨出是誰的聲音。
“薛曼文,你怎麽會知道這個號碼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沒有告訴過她,她的聯系方式啊。
“我是在公司的通訊錄裏查到的,我還有公司內網管理系統的密碼。”薛曼文簡單的告知了怎麽知道電話號碼的途徑,又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道:“你要小心一個叫夏菡的女人。”
原本就對接到薛曼文的電話就感到驚訝的薛懷亦,這下更是訝異,訝異薛曼文說的內容,也訝異她居然會特意打電話過來提醒她,不會是有什麽圖謀吧。
“我知道,你懷疑我的居心,反正我要說的話已經說了,你愛信不信,就這樣吧,我挂了。”沒有得到回應,電話那頭的薛曼文顯然是有點惱羞成怒了。
“不,你先別挂電話,我相信你說的話,”她頓了一下,才問出了心裏的疑惑:“我能知道,你為什麽打這個電話給我嗎?”
薛曼文又是不吭聲,沉默了很久。
就在薛懷亦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終于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薛曼文說:“因為,你也挺可憐的。”說完這話之後,薛曼文沒有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啪’的一聲就挂了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薛懷亦才明白過來薛曼文說的是什麽,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有一天,她薛懷亦會從薛曼文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她笑着搖了搖頭,這才放好手中的電話,出了書房。
剛走到客廳,門口就傳來了鑰匙看門的聲音,她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江浩然買好早餐回來了。當下,也不忙着回浴室繼續洗漱,快步朝已經開門進來的江浩然迎了過去,給了他一個帶着薄荷味的早安吻之後,這才任由他拉着坐到餐桌旁。
“怎麽這麽冒冒失失的,不是和你說過,走路盡量慢,盡量輕嗎?孩子懷上還沒多久,正是敏感的時候。”
“我就知道又要被你念,浩然,自從懷孕之後,我覺得你疼孩子比疼我多的多了,這不能做,那不能做,開口閉口的都是孩子,你說,到底是我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啊。”雖然知道這樣問有點無理取鬧,但她就是很想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當然是你比較重要,因為有了孩子,所以你很脆弱知不知道,平時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傷害的舉動,因為有了這個孩子,都可能變得很危險,約束你是為了保護你。”江浩然絲毫猶豫都沒有就說出了心理話,看了那麽多資料,他自然知道孕婦的情緒有多敏感,不該矜持的時候就該大膽的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還差不多,如果你說孩子比較重要,我一定哭給你看。”滿意的親了一口蹲在自己面前的江浩然,她才将剛剛接到薛曼文電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夏菡還真是陰魂不散,我們不動作,她到是将你身邊能利用到的全部利用起來了。照今天的情形看來,薛曼文應該不會受夏菡鼓動來傷害你,薛臨輝被李容趕出來之後,我調查過他們當年的事,想必,薛曼文是已經從她媽的口中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所以才會在那之後對薛臨輝避不見面,今天又打這個電話來提醒你。”
“薛臨輝和李容當年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後來因為我媽的介入才分開的嗎?”她一直以為他們是被逼無奈分開的,所以薛曼文才會那麽讨厭她,難道還有其他的隐情?
“這個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我看你不怎麽想要聽關于薛臨輝的事,所以也沒有和你提過。”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自然是沒有任何隐瞞的将調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薛懷亦,這樣也好讓她知道為什麽薛曼文今天是這種态度。
“怪不得薛曼文說我也挺可憐,原來她是覺得我和她一樣都攤上這麽個父親,這還真是算的上可憐了。她一定很受打擊,一直以來,她都以自己是薛臨輝和她媽的愛情結晶為傲,沒想到卻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有了她。”她原本以為看到薛曼文痛苦,她會很開心,可是聽說了這些事之後,她是真的開心不起來,套句薛曼文的話,其實,她也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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