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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風背靠在休息室的牆壁上,低着頭躲開窗外的陽光,站在一處陰影中。
“顧隊?”沒有反應。
“顧雲風?”許乘月又叫了一聲。
顧雲風這才從失魂落魄中清醒過來,指着走道盡頭的衛生間,“袁滿在裏面補妝,我一會兒送她和陳钰回去。”
“你怎麽了?”許乘月看見他手指上沾了牆灰,知道他有心事。
“沒什麽……”他勉強笑了下,無奈地側過臉不敢對視。夏日的傍晚陽光耀眼,穿過狹長的走廊,想要劈開盡頭的黑暗。
可惜黑暗不能被劈開,只能被照亮。但這微小的光芒只是揚湯止沸,在黑暗中照出一個影子。
“确定關建華是那件案子的犯人之一嗎?”他問許乘月。
“嗯,也确定主犯曹燕在兩個月前出獄,目前暫住于上南區的朋友家。”許乘月擡手扶了下微微滑落的眼鏡,“還有,根據陳钰的要求,這件事的細節,暫時別跟隊裏其他人講。”
“好,我一會兒把袁滿的筆錄發給你們,讓舒潘去整理。”他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輕拍下對方的肩膀:“敲詐電話的錄音拿到了嗎?”
“陳钰下午提供給我們了,還有這個。”說着許乘月拿出幾個白色信封,“這是袁滿收到的恐吓信,打印出來的,用的普通A4紙。”
他接過信封抽出裏面的恐吓信,按順序一張張翻過,每一封信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敷衍至極,犯罪都犯得毫不走心。還不如天花板角落裏的那只蜘蛛,好歹人家還知道織個好點的網,等着你自投羅網。
“許教授,這些信你怎麽看?”他把所有信件捏在手裏,排成扇形放面前。
“寫信的和敲詐的不是同一個人。”
“說來聽聽?”
“遣詞造句,語氣風格,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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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顧雲風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目的也一定不一樣。我會讓人盯緊曹燕的,給你個任務,去調查當年人口販賣案件所有涉案人員的現狀。”
正說着,袁滿畫好妝步履輕盈地走出來,她笑盈盈地沖他們招招手,整個人都散發着青春活力。他看着她的臉有神情恍惚,下意識接過她的手包,推門出去。
“顧隊,你之前說想讓我幫個忙?”許乘月突然叫住他。
“對,你看我差點忘記了。”他敲了下自己的腦殼:“你們實驗室可以調取三所的歷史監控錄像嗎?”
“有,我們做實驗會用到這些數據,但不包括私人的。”
“能調取關建華一個月內在南浦市所有行動的監控錄像嗎?”
“這不符合程序。”許乘月一口拒絕。通過畫像搜索得到的居民歷史監控錄像,即使在公共場所,也屬于個人隐私,查看需要一定權限以及本人的同意。關建華已經遇害,無需經過本人同意,但審批流程必不可少。
“我明白,但時間緊迫,關建華剛遇害,曹燕也出獄了,假如是報複性作案,很快就會有下一起了。”看着許乘月為難地不說話,他幫他想了個主意。
“許教授,告訴我結論就可以,關建華見過的可疑人群,去過的可疑地點。監控錄像只有用于證據鏈時,才必須走審批路線,我後續會向上級申請的。”
————————
“許教授,顧隊呢?”舒潘看到獨自回來的許乘月問。
“你們顧隊送袁滿和她的經紀人回去了。”他拿過放在桌上的保溫杯,走到旁邊的茶水間泡了杯紅茶。他還在想着顧雲風拜托他的事情,去實驗室使用監控系統中人臉搜索的權限,找出關建華近一個月在南浦市的生活軌跡。
“十八年前,南浦市破獲過一樁人口販賣案,販賣的對象均是12-20歲的女性。而袁滿和陳钰,也正是因為這個案子遭遇敲詐勒索。”許乘月問他們二人,“你們都知道這件案子?”
“知道啊,因為太過喪心病狂而震驚全市。”文昕歪頭看他:“那時候我還小,之後好幾年這事都被我爸媽念在嘴裏,千叮咛萬囑咐要注意我的安全”。
許乘月在辦公室中央的白板上畫了簡單的關系圖。中間是關建華,一條直線指向十八年前的人口販賣案,一條直線指向袁滿和她的經紀人陳钰。
“根據陳钰的筆錄,關建華的案子可能跟這件舊案有關,你們有什麽想法。”
“那時候我才五歲,印象很淡了。”文昕回答他,“我只記得被誘拐的女孩大約有四五十個,被誘騙至特殊場所和偏遠山區,作案時間從零二年一直持續到零五年。”
“這案子當時挺轟動,不過時間這麽久了,具體細節我也不記得。”
“那案卷呢?”
“這麽大的案子,案卷我們看不到,畢竟不在我們這種小支隊裏。”舒潘撇撇嘴,“許教授,我發現你短短幾天內,已經逐漸脫去無聊的教授書呆風,化身拯救世界的正義警察。”
“謝謝。”他聽出這話很酸,但還是道了謝。
“你們在讨論什麽呢?”一長得五大三粗穿了個白大褂的男人從旁邊走過,看着三四十歲,走到他們辦公室門口停下來,伸着腦袋左顧右盼。
“老徐早啊。”
“不早了,都中午了。”
“這位是……新來的許教授吧。”白大褂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自我介紹道:“我是法醫室的徐遠橋。”
他停下手中的筆,點頭問好。
“老徐,你又閑着了啊。”
“可不是,自從屍檢搞什麽自動化後,我們法醫室清閑太多了。”說着他從口袋裏抽出幾根煙,遞給舒潘時不忘問他句:“你們顧隊不在吧,那家夥,聞到點煙味就要趕人。”
“不在,放心抽。”舒潘說着掏出打火機,點燃煙深吸一口,悠然地念叨着:“顧隊也是的,煙酒不沾,男人嘛,應該有點愛好才對。”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顧雲風可是千杯不倒。上次趙局請吃飯,他就喝了足足一斤白的,臉不紅心不跳,滴酒不沾那是騙你們的。”說着徐遠橋借了個火,煙味不大,慢悠悠飄出窗外。
“你們顧隊也是個奇葩,見不得別人抽煙這事本來就全系統聞名了,上次趙局去他家吃飯,你們猜怎麽了?”這徐遠橋是個話多又自來熟的人,還沒等其他人說話就繼續講着顧雲風的奇聞趣事:“他做菜居然從來不用菜刀?直接手撕。”
“可不可笑,奇不奇葩。”徐法醫心痛地搖着頭:“廚藝倒是挺好,一看就知道從小家務全包,爹媽都是擺設。”
她們三人聽得面面相觑,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
視線一轉徐遠橋看見白板上的人物線圖,立刻認出是前幾天那個在垃圾桶裏被勒死的案件。
“許教授,這是花南路那個案子吧,屍檢是我這經手的。我們法醫室現在不比以前,以前天天忙得像只狗,現在好多了還能來你們這喝個茶聊聊天。這啊,多虧你們學校那個人工智能實驗室。”
“哦?”他感受到了一點酸酸的味道。
“許教授應該也在那個實驗室吧,陸永,陸教授,你們實驗室的負責人,南浦大學的老教授了。就是他設計的屍檢自動化系統。”
“那是我導師。”徐法醫所說的自動化系統确實是陸教授主持設計研發的,只要将屍體擺放在儀器上,會自動進行解剖及一系列檢驗最終生成完整的屍檢報告,精确度不亞于人工屍檢。
南浦市大約從前年開始推行這項技術,這過去了一年多,看起來覆蓋範圍不錯。
“老徐,你可別酸了,明明是減輕你工作內容,說得跟搶你飯碗似的。”
“呸呸呸,我哪這麽說了。”他白了眼舒潘,惹得文昕在一旁咯咯地笑。
“徐法醫,你記得零五年南浦市的人口販賣案嗎?”徐遠橋看起來三四十歲,算起來十八年前也是一熱血小夥。許乘月估摸着他記得的事情或許更多。
“記得啊!要不是零五年有個被拐的姑娘在聯系好賣家前死了,這案子還得拖個幾年。怎麽,許教授你忘記了?那時候南浦市市區小的很,發生這種大案,人心惶惶,誰人不知啊。你那時候也不小了吧。”
“嗯,不過完全沒印象。”許乘月一臉茫然。零五年他也十歲了,對整個事件的記憶完全為零。其實他常常去回想自己過去人生中發生的故事,但記得清的事情很少,就好像記憶斷斷續續,只選擇重要的大事,忽略與自己無關的小事,不知是不是去年事故的後遺症。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顧雲風給他發來袁滿的筆錄。
6月9日第一次收到恐吓信,監控損壞,內部作案可能。
許乘月用馬克筆在白板上袁滿的照片旁寫了‘內部作案’四個字,又在旁邊嚴謹地加上‘90%可能’。
內部作案,極大可能報複性殺人。
‘零五年有個被拐的姑娘在聯系好賣家前死了。’他回想徐法醫說的話,圈出袁滿的經紀公司天宜,“應該……在天宜公司大樓的員工中尋找與十八年前6.24案有關的人,重點排查是否有當年的受害者及其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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