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後天,整整十八年就要過去了。

許乘月在牆上重現白天在刑偵隊畫的關系圖,加上曹燕和春秋。他有些猶豫,究竟應該把袁滿放在關系圖的中心,還是這個叫春秋的女孩。

案件的核心,到底是袁滿,還是春秋。

“春秋,挺好聽的名字。”他嘆了口氣,可惜是個化名,目前無法獲知她的真實信息。如果能得到所有受害者的真實姓名就好了,但這屬于個人隐私,他無權知曉。更何況,隐私洩露對于飽受傷害的被害人而言,也是雪上加霜。

許乘月關上電腦,突然發現陸教授一個小時前給他發了信息,邀他吃個便飯。他這幾年和以前的同學漸漸失去聯系,關系最密切的就是自己碩博期間的導師,陸永。

“然然好久沒見你了,一直跟我念叨呢。”陸永跟他說。

然然是陸教授的女兒陸亦然,十五歲。陸教授快四十才有了這寶貝女兒,嬌慣的不得了,在家是小公主,學校裏快成了皇太後,無法無天誰也不敢管。

好在她很聽許乘月的話,再加上漸漸長大興趣改變,這兩年也算收斂了許多,從離家出走的小太妹變成了愛追星的腦殘粉。

其實……也沒好太多。

“最近身體怎麽樣?”陸永關心地問他。

“挺正常。”

“這幾天怎麽沒見到西子?”

“她去北京了,走之前給我重新開了些藥。”

“藥每天都在吃吧?可不能吃着吃着忘記了。”

他點頭。

陸永在超市買了些排骨,說拿回家讓他師母做個湯。陸教授家離公安三所不遠,他們選擇步行過去。這一片大多是南浦市的老房子,百年梧桐,歷史建築,別有韻味。街道很窄,只夠兩輛車并行通過,路邊攤賣着本地才有的小吃,幾個孩子抓着氣球在人行道上跑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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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這些畫面似曾相識,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一會兒陪老師喝酒不?”

“不了。”許乘月擺擺手,“您知道的,我現在完全不喝酒。”

“也是,去年就喝酒鬧的。”陸永說一聲嘆息,接着說:“我心裏一直挺有歉意,去年的聚會不該讓你們喝那麽多酒。”

“那時候你進了重症監護,應醫生說腦死亡的時候,我吓得腿都軟了。”

“不要笑話老師,本來就年紀大了,受不起驚吓。那時候我就在想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真是對不起你的家人,該怎麽才能向他們謝罪啊。”

“老師言重了,現在我也挺好的。”他是真的沒在意了,人生難免有災有禍,已經平安度過就忘記過去那些事吧。

言語間到了陸教授家,門外還挂着去年的風鈴,推開門會響好一陣子。

“乘月來了啊?”師母看到他,眼中是難掩的驚喜。她接過裝排骨的袋子,走進廚房開始忙碌。許乘月扯下領帶,把西裝上衣脫下,挂在玄關的衣帽架上,解開領口一枚扣子。空調已經開到适宜溫度,但他穿着長袖襯衫,依然很熱。

他後悔怎麽就沒穿個涼快的T恤出來呢。

“老陸啊,你這學生裏面,就乘月我是越看越歡喜,長得好,又有才華。”她把排骨放進鍋裏加熱清洗,系上圍裙,把乘月叫過去替她切菜。

“乘月啊,談朋友了沒?”

“還沒。”

“你啊,可別讀書讀傻掉了啦,天天就知道做實驗做實驗,和你老師一個模樣。”

“……和陸老師一樣也挺好。”

“好什麽喲。”她嘆了口氣,“看你陸老師,年紀大了才有個閨女,寵得不成樣子。趕緊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年紀也不小了。”

他只好點頭答應。

“你覺得西子怎麽樣啊?”

“應西子?”

“對啊,應醫生的女兒,人家姑娘可是個大美女,在我們學校的校醫院,追求者多着呢,你呀,得趕緊行動。我看她對你也挺上心,老跟我家老陸打聽你的事。”

他其實就是對感情的事沒什麽想法,有心也無力,天生情商低,在男女感情上束手無策。他不清楚應西子對他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有他也不懂,就當做沒有罷了。

師母把排骨清洗幹淨,準備好蔥姜蒜,下鍋先炸一遍。見他一直沒說話,突然放下鍋鏟,轉身看着他:“難道你喜歡我閨女然然?”

“她才十五歲啊,你是想等她長大嗎?其實也可以,再過五年她就能結婚了,你也年紀不大,三十出頭,風華正茂。”說完她有所期待地望着許乘月。

“師母……您別開玩笑了。”

師母正拉着他唠嗑,一個藍色頭發的小姑娘揉着眼睛探頭探腦,“媽,我怎麽聽到乘月哥哥的聲音?”話剛說完,她就看到了許乘月,雙眼瞬間閃閃發亮。

“乘月哥哥?!”女孩子撲上來抱住他,“你來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啊!看我就穿一身睡衣,也沒化妝。”

他帶陸亦然離開了擁擠的廚房,按陸教授之前交代的,引導她看書寫作業,還有讓她把頭發顏色給變回來。

“亦然啊,你有沒有覺得……藍頭發不好看,黑色才适合你。”

“可我喜歡藍色。”

“學校同意你染藍色頭發了?”

“沒有,所以我這幾天沒上學。”

“……”

許乘月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熊孩子。

她遞給許乘月一只耳機,裏面放着青春洋溢的歌。牆上貼着不同明星的海報和懸挂的電子相冊,聽師母說前幾年她喜歡哥特洛麗塔風,買了一大堆衣服和鞋子,牆上挂滿陰深深的畫,半夜起來自己把自己吓個夠嗆,就突然轉換風格變成各路明星的瘋狂粉絲了。

“我最近特別喜歡這個女團,空氣團,乘月哥哥你知道嗎?”

“前幾天剛好見到了她們的主唱,叫袁滿吧?”

少女的眼睛裏立刻充滿了星星般閃耀的光芒,她興奮地拉住他胳膊,懷揣着滔滔江水的崇拜之情:“這麽厲害啊!能替我要張簽名嗎?能合影嗎?我能見她本人嗎?”

他非常後悔剛剛說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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