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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卧槽, 我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醒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許乘月手腕上的表, 指針指向早上九點半, 太陽大的連窗簾都遮不住了。

“針拔了嗎?沒過敏吧?人還好吧?還活着吧?”還沒睡醒顧雲風就蹦起來, 左手按了按姿勢不佳導致酸痛的脖子和肩膀, 擡眼看見兩個空瓶子還挂那,低頭發現許乘月半睜着眼一動不動臉色蒼白嘴唇發烏,整個人沒有一點血色。

那一瞬間他整個身體裏的血液都冰冷地向下落,顫顫悠悠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放在他的鼻尖處,也沒有感受到空氣的流通。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就算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還有值班的護士會進來查房。哪怕真的吊瓶空了, 也不可能把空氣打進血管裏本人還毫無察覺。

他倒吸口涼氣, 後退幾步, 沖上來驚慌失措地掀開蓋在他胳膊上的被子一角,發現許教授手背上還貼着膠帶,針倒是已經拔掉了。

然後就看見許乘月黑漆漆的眼眸轉了一圈,貼着膠帶的手擡起, 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笑起來。

許乘月笑得半坐起來,差點喘不上氣拍着床鋪幹咳了數下。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許教授笑成這樣, 之前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冷冷淡淡面無表情,連笑都很少,更別提惡作劇後捶地大笑了。

“靠, 你快吓死我了。”顧雲風皺起眉頭,氣得翻了個白眼,伸出手戳了下他鼻尖。

“我看你睡着了,就自己拔了針。”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平靜下來,從床邊的抽紙簍裏抽了一張濕紙巾,擦掉臉上的顏色,臉色又恢複到正常,嘴唇也不再是烏青發紫。

“你這……下了番功夫啊。”顧雲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這流暢的動作,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能為了捉弄自己費如此心機。

裝死還裝的挺像。

“這是找拔針的小護士借的彩妝。”他解釋說:“做戲就應該做全套,看你吓成那樣,我特別高興。”說完他還眨了眨眼,靠在床頭随手拿起一本書,假裝看書,遮住清秀病氣的臉。

顧雲風:????

心想原來你這麽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知道害臊遮臉的啊?

他哼哼了幾下走到陽臺拉開窗簾,病房瞬間明亮。室內有些悶就開了窗,不過這窗戶設計的只能開個縫,怕得就是有人想不開跳下去。樓下有個不深的人工湖,有病人和家屬在湖邊散心,再往前住院部對面就是門診,門外排着長隊和車隊,一到周末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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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風去接了壺熱水,把藥遞給他然後洗臉刷牙剃了剛冒出的胡茬。他正拿毛巾擦着臉,剛好碰到小護士來查房,把前一天抽血化驗的結果遞給他,又重新給許乘月抽了三四管血。

“這化驗結果……什麽意思?”他一臉迷茫地看着手裏拿着幾試管血液的小姑娘,對方本來冷着張臉,和他四目相對後莫名态度柔和起來:“心律不齊,低血壓,血液檢測沒什麽大問題,還在做細胞切片。”

“腦部ct呢?”他問:“你們不是做了核磁共振嗎?”

小護士的臉色突然一沉:“您是家屬嗎?”

“這……”過了好半天他憋出一句:“我是他領導。”

“不好意思,結果還沒出來,出來後也必須交給病人家屬,這屬于病人的個人隐私,您無權過問。”

話剛落下許乘月就斜眼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書,輕輕睜開眼對小護士說:“我沒有直系親屬,所有需要家屬做的事,都讓顧警官代勞吧。”

————————

這些天顧雲風大部分時間都陪在瑞和醫院,做着給人端茶送水陪笑聊天的事情,不過他很喜歡這種慢節奏的生活,這些天沒什麽案子,沒有明面上的危機四伏,也剛好找了借口逃過趙局強行給他開的安全講座。

那天淩晨被應西子叫出去後,他最終還是朝她伸出一只手,仿佛達成某種合作一般:“你拜托我的事,我會盡力調查的。”

“我相信你,乘月的墜樓不是意外。”

那一刻的住院部相當安靜,沒有急診室的喧嚣吵嚷大哭大鬧,只有隐隐約約的抽泣和嘆息。外面路燈亮着,沒有月亮只有閃爍的星光。

師門聚會,觥籌交錯,在一群醉醺醺的同門之間,傳聞滴酒不沾又性格不合群的許乘月更有可能默默地轉身離開,回到他的實驗室,回到他的家裏,備課,寫論文,做實驗。

而不是喝的不省人事爬到頂樓假裝浪漫,卻一腳踏空失足墜樓。

經過之前車禍的事情他顯得尤為緊張,跟應西子約好了輪流呆在醫院,千萬不能讓乘月一個人落單。舒潘找交警大隊查了那個車禍路口當天的監控,那輛故意追尾撞向他們的雷克薩斯suv是輛套牌車,撞了兩三下後就沿着宜山路一直往前開去,最後消失在某個不知名的郊區小路上。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查不到這輛車的蹤跡了。

顧雲風詳細敘述了他暈倒那天遭遇的車禍,詭異笑容的娃娃,監控下孤注一擲的沖撞,以及最後突如其來的放棄。對方的中途放棄才讓他一路油門,飛奔着到了醫院。那時候許乘月在昏迷中,毫無知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酸痛關節處有部分擦傷,青一塊紫一塊,還以為自己被誰打了一頓。

“你想想,有和誰結仇嗎?”顧雲風坐在沙發上點了份炭烤牛蛙外賣,按照醫囑許教授最近只能吃清淡的食物,在熬了幾天的白粥稀飯青菜後他終于崩潰了,自己點外賣,拒絕做飯,許乘月該吃什麽,還是讓他的專屬私人醫生去操心吧。

“沒有。”他搖頭,他怎麽會和人結仇呢,每天就流轉在三個地方,學校,刑偵隊,和自己家。刑偵隊裏他是特別關照的新人,就參與過一個案子,裏面涉及的嫌犯有仇也是跟顧雲風結仇,跟他無關。家附近他沒幾個認識的鄰居,自己過自己的,和周圍人基本零交流。

這樣看只有學校了,可他在學校也就是安安穩穩教書勤勤懇懇做項目而已,不至于評了個副教授就被人眼紅嫉妒到殺人滅口吧?

還是用這麽特殊的方法。

“這幾年研發自動駕駛車輛成功的公司就那麽幾個。”他掰着指頭想了想說:“可他們犯不着跟我過不去啊。”

“說不準,指不定你做的什麽研究動了人家的蛋糕呢。”顧雲風解決完他買的那幾只炭烤牛蛙,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香辣味,還沒吃飯的許乘月硬是生生吞了幾下口水,看着顧雲風開門從別人手裏拿來一盒小米白粥加青菜,拎到他面前晃了晃:“應小姐真是體恤你,每天都這幾個菜。”

“欸對了,你家的窗戶我找人修好了。”他拉上一半窗簾,開着電視坐在床邊,雙眼盯着吊瓶裏慢慢減少的藥水,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那天翻窗去你家,後來在玄關拿了你一把鑰匙。”

鑰匙?許乘月一驚,拿他家鑰匙沒多大用啊,那門鎖必須通過他本人的虹膜識別和指紋設備才可以打開。他皺着眉舀了一大勺白粥就着寡淡的青菜送進嘴裏,沒有任何味道。

顧雲風得意地把鑰匙放回他手裏:“還好走之前我靈機一動,把你家的電閘給拉了。裝窗戶時直接用這把鑰匙開的門,你那些識別設備通通成了擺設~”

說完他嘴角上揚,語調輕松:“放心,修好之後就給你恢複了。”

卧槽?一口白粥噴到自己身上,許乘月端着飯盒目瞪口呆,差點手一松全灑地上。

這是什麽bug?大腦瞬間宕機,他一言難盡地望着顧雲風笑嘻嘻的嘴臉,嘴角抽搐了下,心想之後得再裝個臨時供電設備,一定要保證他家的門,永不斷電。

低下頭,拿着手機刷起電商網站,突然手機一抖,一條新聞推送過來。他擡頭看見顧雲風也在手機一陣抖動後浏覽起了新聞,大概率看到的是同一條推送。

榮華生物涉嫌非法制售藥物已被正式立案調查,相關涉案企業停止正常運營,江榮華本人尚未到案。

“江榮華。”他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不過現在也只是調查階段……說不準是有人陷害。”顧雲風向後仰,靠在疊起的被子上,擡眼看見吊瓶裏的藥已經基本沒了,就按了床頭櫃上方的呼叫鈴。

新來的小護士小跑着進來,她紮着馬尾心情似乎很不錯,看見病房裏的二人更是笑盈盈的,手腳麻利地換了瓶藥。

她正忙着收拾剛替換下來的醫療廢料,王醫生敲門走了進來,他身形修長,相貌白淨又腼腆,從白色外衣的口袋裏拿出病歷和筆,彎腰看了眼病床上的标簽。

“王醫生你怎麽來了?”小護士看見他臉紅地點下頭,問應主任出差回來了沒。

“後天就回來,我來查房。”他溫和地笑了笑,轉頭看向坐在床上刷新聞的許教授。“許乘月是吧?這兩天有哪裏不舒服嗎?”

“還好。”

“有頭暈惡心的感覺嗎?”

他放下手機,側身看着不知何時靠在窗臺打電話的顧雲風,然後沖醫生搖了搖頭。這些天他都被照顧得很好,雖然吃得過于清淡,但偶爾顧隊還是會給他帶點自己做的雞湯開個葷。

“那就好。”王坤走上前去,調整了輸液瓶的位置和速度,讓小護士收拾好之後先關門離開。許乘月仔細觀察着正認真記錄病況的醫生,他明明很年輕,但頭發有點稀疏,估計是家族遺傳。嘴唇發白,面色也比一般人蒼白些,身體狀态似乎并不好,也許是工作太累了。

王醫生跟他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說這幾次檢查他的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了,再留院觀察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他比許乘月小一歲,說自己小時候身體不太好,長大後就選擇了學醫,想着醫者仁心懸壺濟世。

顧雲風站在窗臺邊上聽着他們的對話,突然手中的手機開始振動。他漫不經心接着電話,一看到來電顯示又立刻緊張起來。

“趙局?我在醫院,嗯,在許教授這。”大概因為最近真的沒什麽大案,顧雲風已經習慣平淡摸魚的日子了,接到趙川的電話很有些不自在。這半個月以照看許教授為借口,他已經逃掉了将近一半的批鬥會,接到了幾個沒啥大事的故意傷害和自殺未遂案子,也就忙了幾天去安撫家屬和受害者。

出乎他的意料,趙局給他打電話,卻問起江榮華的情況。他喝了口茶,說剛剛還看到關于這老頭子的新聞,下一秒就聽到趙川高亢又急迫的聲線對他說:“你馬上去千源路,那邊有個別墅區,江榮華住那。”

“抓到他了?”他拽了拽衣領,一只胳膊搭在窗邊邊緣,眺望遠方的山巒。

“找到他了。”趙川的聲音突然沉下去,過了幾秒才沉重地對他說:“昨天晚上,他們一家在自家別墅裏被殺了。”

“一個活口都沒留。”

“滅門案?”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故意壓低了聲音,還是招來許乘月和王醫生兩人齊刷刷的目光。他清咳了幾下,連忙應允着:“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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