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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應邗把杯子重重地扣在桌子上:“馬上打消你的想法, 相親去。”

“為什麽啊?”她翻了個白眼, 剛剛還假惺惺說不是相親, 這會兒就原形畢露了。明明是一家人, 你騙我我騙你的, 累不累啊。

“他已經離職了。”

“那挺好啊,跳槽嘛,很正常的事,說明人家對事業有追求。”

“你知道他為什麽離職嗎?”應邗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久還是吐露實情:“他現在身體狀況很糟糕,小時候得過白血病, 做了骨髓移植, 現在複發了只能回家休養。”

“天啊。”她捂住嘴巴。

“你看看你這表情, 覺得他可憐?同情心泛濫?”看到應西子一臉迷茫不忍心的模樣, 他氣得直拍桌子:“他是可憐, 但也可怕可恨,這個人現在是警方重點監控對象,他是江家那個案子的重大嫌疑人,你怎麽會喜歡這種人?”

“不過也不能怪你, 也怪我,我怎麽收了這種人做學生?人家江家跟他什麽冤什麽仇, 恩将仇報,用那種狠毒的手段把人全家都害了。”

“江洋那個案子?”應西子此刻滿腦袋的問號,什麽嫌疑人, 什麽重點監控對象,這些她怎麽就完全沒聽說?江家那個案子她知道,只是具體細節不清楚,據說手段很殘忍。

她冷靜了一下,飛快地理清思路。

所以,顧雲風這個混蛋讓她騙自己爹,說自己看上了一個滅門案的嫌疑人?天啊居然讓她說自己喜歡一個手段殘忍無惡不作的可怕兇手?!她白皙的手背頓時青筋暴起,後背和手心都在冒冷汗,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

畢竟戲還要繼續演下去,該套的話還是要套出來。

“嫌疑人?他是嫌疑人?警方有證據嗎?說不定人家是被冤枉的呢?小哥哥看起來就是好人啊,怎麽會手段那麽殘忍?”她嗓音尖細地嚷嚷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後天晚上,和小謝見一面。”應邗終于受不了這個愚蠢的女兒了,他站起來,恨其不争地嘆了口氣,搖着頭去廚房做飯。

————————————

顧雲風和許乘月剛回去,就接到了應西子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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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風你這個王八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穿透力極強,震耳發聩,他趕緊把聽筒移到距離自己二十公分開外。

“怎麽了……姑奶奶?”他戰戰兢兢地回着話:“息怒,息怒。”

“早上你讓我幫你套我爸的話,打聽那個叫什麽王坤的。”

“對,您有配合我們警方嗎?”

“我有啊,回去碰見我爹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問他了。”

“結果呢?”他回想了上午的情況,他當時建議應西子以看上王坤為由去跟應邗打聽情況,看她這反應,大概真的是有認真配合。

“結果?結果就是我現在才知道,這個我從未見過的人是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犯,你怎麽忍心讓我欺騙自己的父親,說喜歡一個殘暴的惡人?”

她因為憤怒,聲音真的極具穿透力,許乘月在一旁聽得笑個不停。

“我現在明白了,你就是在利用我,利用我跟我爹的關系,去打聽這個嫌犯的情況,顧雲風,你的良心去哪裏了?被狗吃了嗎?”

“這……是我的錯,我向您道歉,沒有考慮到您的心情。”他誠懇地道着歉,說着過幾天一定請她吃飯,随便她點,多貴都行。

可奇怪的是,應邗怎麽會知道王坤是江家案的嫌疑人?這件事警方都尚未定論,決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一丁點消息,應邗是怎麽了解到的?

“道歉?道歉有用嗎?”應西子帶着哭腔地對他吼着:“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事,我爹已經下定決心要給我相親了,我不想相親,不想啊!”

“噗——”顧雲風也終于抑制不住地笑起來,怕她聽見,趕緊捂住自己嘴巴憋回去。

“見過相親對象了嗎?照片有嗎?”

“以前見過,算認識吧。”

“唉,那更好啊,大不了見一見應付一下你爹嘛。”他安慰着女孩,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應西子時,對方可是由內到外散發着霸氣的女神風範,這才幾個月,就變這樣了。

“應付我爹?相親對象可是長着一張未成年的臉,我見到他就覺得自己在誘拐兒童!”

“不要太激動……只要對方真實年齡達标,警察叔叔不會去抓你的。”顧雲風一本正經地開導着對方:“吃個飯而已,大不了你把未成年的臉想象成許乘月,不就好了嘛。”

“關我什麽事?”許乘月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終于哄好了應西子,他一臉疲憊地挂了電話。哄女孩子有時候真是個辛苦活,要承上啓下還要聯想她十幾分鐘前說過的某句話。但想到她真的有心幫他們打探消息,辛苦也是非常值得的。

“現在按照她的說辭,應邗已經知道王坤和江家的滅門案有關系。還先一步認定了他是嫌犯。”

“會是誰告訴他的呢?”

顧雲風望着窗玻璃上兩人的側影,腦海裏隐約勾勒出一個人影。昏暗的燈光下許教授的目光溫和又謹慎,他猶疑了許久,轉頭問:“誰最先說應醫生有問題的?”

“應西子啊,主動檢舉自己父親,是親生的嗎?”顧雲風漫不經心地回答:“如果是親生的,真是非常有正義感的女孩,你錯過了實在太可惜。”

“????又關我什麽事?”許乘月無辜地愣在原地。

“我開個玩笑。”他溫柔地笑了笑。

許乘月接着說:“現在,應邗是我的醫生,又是王坤的老師,又知道王坤這事……他确實知道的太多了。”

“能接觸到這個案件的人,除了警方,也就只有嫌疑人和受害人家屬了。”顧雲風坐沙發上,腦袋靠着自己交叉的雙臂,突然坐起來睜大雙眼:“欸他給你做的手術沒問題吧?”

“沒有吧。”許乘月嘴裏這麽說着,心裏卻咯噔一下。

他們兩人輪流去衛生間刷牙洗澡,顧雲風這才發現多了一個人生活,牙膏很快就用光了,輪到他時已經什麽都擠不出來了。

很久沒去過超市了,最近壓根沒注意到生活用品的消耗。他到客廳的櫃子裏翻來翻去,毫無意外地沒找到備用牙膏。

“乘月。”他推開卧室門,可憐兮兮地跟他說:“牙膏沒了。”

也不知道許乘月從哪翻出一瓶沾了不少灰的漱口水,準确無誤地扔到他手裏:“你用這個吧,明天記得去超市。”

“這誰的?”

“你的啊,你看看生産日期,兩年前的,買了就忘記了吧。”

“過期了?”

“過期就過期了,湊合用吧。”

洗完澡顧雲風下意識地躺到沙發上,正準備打開電視,突然意識到他和許乘月之間已經不用這樣了。他們已經确認心意接受彼此了,他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名正言順地躺在同一張床上。

可他還是不能接受和同性躺一張床。

做了艱難的思想鬥争後,他還是推開門,看見卧室的燈開着,許乘月坐在床上,旁邊擺着幾本書,床上散落着一些資料。幸好自己沒有潔癖,不然這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肯定會被扔進垃圾桶。

“你是打算通宵加班嗎?”他哭笑不得地坐在床邊,估計許乘月是習慣一個人獨占他的大床了,壓根沒給他留位置。

“沒,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什麽啊?”

“王坤骨髓移植的費用,是怎麽解決的?”許乘月擡頭看着他。

“十四年前王坤接受了骨髓移植手術,林想容為他提供了造血幹細胞。今天早上文昕去查了當時的住院記錄,王坤和他父親在醫院住了很久,根本付不起骨髓移植的費用。”

“嗯。”許乘月點點頭:“我猜,是林想容替他付的?”

“林想容當時是個學生,千裏迢迢從美國跑回來,就是為了救這孩子。”顧雲風說:“她應該是付不起這筆錢的,不過她是在和江海确定關系之後才去骨髓庫捐的造血幹細胞,那說不定……”

“是江家幫王坤出的?”

“應該就是了。”顧雲風把書扒到一邊,和許乘月坐在一塊:“可惜現在缺少證據,現場的血跡無法形成有力的證據鏈。我們明天還要再去一次現場,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顧雲風說着說着,發現許乘月坐那一直發呆,滿腹心事。

“你想什麽呢?”他搖了搖許乘月的肩膀,對方這才回過神,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我在想,她還蠻厲害的。”

“誰?”

“林想容啊。”許乘月解釋說:“那時候她才二十歲吧,大學畢業後出國深造,戀上富家子弟攜手為家族企業打下江山,中途還捐個造血幹細胞收獲忠實迷弟一枚。”

“真是精彩的人生。”他由衷地感嘆着。

“忠實迷弟?”顧雲風被他逗笑了,說這忠實迷弟可差點把她坑了,怎麽就不小心留了滴血在案發現場。

顧雲風還回想了下自己二十歲的時候,他那會兒還在學校裏,每天都在訓練,上課,簡單毫無波折的生活。許乘月二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麽呢?他閉着眼想象了一陣子,那時候的許乘月一定是光芒萬丈的,事事順利人生完美。他的父母還沒出意外,他還在全力以赴研究自己喜歡的學科和技術。

“你也很精彩的。”他對許乘月說。

“是嗎?以前的事很多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最近這一年的。”

最近這一年,指的是墜樓事故發生後到現在。顧雲風靠近他問:“這重生的一年感覺怎樣?”

“很無聊,遇見你之前,每天只有兩個地方可以去,家裏,學校。遇到你之後,多了很多新的地方。”

“案發現場嗎?”顧雲風笑着說。

“我這些天總在想,之前的生活太無聊了,我很想很想體會一下不一樣的生活。”

“什麽樣才是不一樣的生活?”他注視着顧雲風的臉,越看越覺得很帥很順眼,最後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不一樣的生活也很簡單,就是吃不一樣的食物,做沒做過的事,投入一段感情……”

他很想體會和一個人,一個他喜歡的人,建立深度情感的滋味。

能陪我一起建立這種深度關系嗎?他本想問顧雲風的,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睡覺吧,已經很晚了。”他搖了搖顧雲風的胳膊,咬着嘴唇對他說。

“嗯,晚安。”

“晚安。”他認真地回答着,背過身,看着窗外完美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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