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玄琛在他額上留下靈力印記在發燙。
可能是感應到了從修煉室傳來的劇烈靈力。
難道是,靈力躁動?
季裴突然想起了之前玄琛說自己有心魔的事。而且那個心魔還與自己有關。
他沒事吧?
季裴還沒有繼續疑問,對面冰雕似的高崖上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淩空而立,皎潔如月,冰冷似雪。
季裴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那飛雪中,山巅上,還有誰有這樣的氣質。當然是他師尊。
季裴也沒有讓玄琛繼續等他,直接禦劍飛了過去。落在玄琛身邊,接着身上就被玄琛裹了一件大氅。
雖然他修為高強一點都不冷,但是季裴還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玄琛的體貼。
“師尊。你怎麽出來了?我剛剛感知到你好像修行出了問題。”
玄琛沒有立刻說話。
只是看着季裴。
許久之後,才道。
“這只是身外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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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
季裴的腦門好在持續發熱。
他分明感覺到玄琛正在被心魔折磨,這個玄琛看起來這麽正常,才不正常。
“.....”
季裴張了張口,最後又緊閉了起來。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因為玄琛去閉關的時候,他們才鬧了一次矛盾,這個結沒有解,要是直接給玄琛祝壽,他豈不是很沒面子,好像沒有脾氣一樣。
但是他都走到這裏來了,卻什麽也不說,也很奇怪。
像是想到了他所想,玄琛率先打破了平靜。
“今日不撫琴?”
季裴猛地一愣。
撫琴?
哦,對了...前世的自己每年都會趁生日的機會談新學的譜給玄琛聽,主要是為了折磨玄琛的耳朵,順便折磨玄琛他那把久不使用的寶琴。
其實他本身不擅長此道,純粹是沒事兒找事兒幹。
“我.....”
季裴還沒想出自己要怎麽拒絕,就聽到玄琛說。
“沒學新曲也無妨,就彈去年的吧。”
玄琛輕一揮手,袖中就有一把鉑金色的抱琴飛了出來。落在雪地上。
季裴微微一挑眉。
誰能告訴他,他去年彈的到底是什麽?雖然對原先的他來說,那是去年的事,但是對重生回來的自己來說,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他怎麽可能記得。
季裴看着琴,又看了眼似乎有所期待的玄琛。
想了想。
這個人只是個身外化身,又不是真的師尊他本人,就算要計較,也不是現在計較,于是他還是坐了下去。
“去年的,我現在忘了。我能彈什麽,您就聽着吧。”
玄琛遲疑地微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季裴的提議。
然後跟着也盤膝坐了下去。看着季裴為他撫琴。
季裴撫琴實在只是個花架勢。從坐着的姿勢來看,就不是個經常彈琴的人能擺出來的姿勢,但是看他低着頭,肩上的發絲半遮面的模樣。
誰也不會說他彈的不好。
只能說,這張臉彈得真好聽,這琴彈得真好看。
手指輕撥。白皙的手指在暗金色的琴弦上撫過,直缭亂的人的心神。
玄琛看着季裴努力彈琴的模樣,微微垂下了眸子。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忍不住地動了動。
雖然并不想打擾到季裴彈琴,可是但凡對音律有點了解的人,都能聽出來,季裴這首曲子彈錯了。
季裴正在彈琴,卻感覺旁邊的位置突然一暗。
他停了手指中的動作,往側看去。
對方側臉的輪廓,如同這雪山一樣鋒銳,垂視着琴弦的模樣,靜谧又專注,不藏一點煙火氣。
玄琛淡淡開口,“這琴是這麽彈的。”說着便以坐在季裴左側的位置,撥起了弦音。
他彈得明明是與季裴相同的曲子,聽起來卻像是兩個世界的琴音。
季裴眨了眨眼。
心中倒是沒有多少挫敗。因為他有自知之明。
他滿腦子都是.....師尊,竟然彈琴了?
他一向知道玄琛會彈琴。但是他沒聽玄琛彈過。
果然很好聽。
雖然他一向欣賞不來高雅的東西,卻也知道,曲子彈得非常高深,甚至彈出了意境來。
季裴注視着道人放在琴上的手。
骨節分明,白皙似玉。
就忍不住有些心癢.....
就算他是個三腳貓功夫,不能跟玄琛高山流水,但是他也大可厚着臉皮,給人添亂。
畢竟...添亂這種事,他太擅長了。
指尖擡起,微微落下,季裴搶了幾個音進了玄琛的曲子。
玄琛用餘光看着身側的人,季裴也稍挑唇似挑釁般地看向了他。
有了季裴的加入,曲子也并未中斷,反倒相輔相成,配合融洽。
一曲終了,飛雪剎然停止,溫度都上升了幾度。冰層消融,黃色的小花從地底冒出。
為這山巅之上的寒冬景色添了幾分溫柔。
季裴轉過身,被周圍的異象吸引了去。
而玄琛卻注意到了兩人因為擠得極近,所以重疊在一起的袍角。但也限于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沒想到,談個琴還能生出這樣的異象。”季裴感慨道。
“修真要感受天地靈氣,自然,天地也能感悟到修士的心情。”
玄琛解釋道,見少年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看進了少年有些疲倦的眼底。反問道。
“很困?”
在蒼白的皮膚上,那一點青黑看起來太明顯了。
“是。”季裴點了點頭。
他這一段時間一直都很奢睡。誰讓他又用了那個秘技。
季裴用目測了一下自己到師尊肩上的距離,然後倒頭枕睡了上去。
“彈琴太耗費我心神了。師尊。讓我睡會兒。”
玄琛半掩,淡漠的雙眸。
尚未沒來得及拒絕,身邊人已經呼吸平緩的阖眼睡了過去。
周圍冰天雪地。
玄琛等了一會兒,怕季裴睡得不舒服,所以輕聲提醒道,“別睡。”
可是肩上的人一點回音都沒有。
道人目光猶豫了一下,護着少年的肩,将少年整個抱在了懷裏。
接着目光一轉,落在了季裴的臉上。
那目光似是平靜如水,又像是藏着許多未盡之語,總之是無比深沉的。
腦海中突然傳來了跟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就真讓他在哪裏睡?
——把他抱來門邊。
玄琛動作一頓,下一秒就有了動作。
将季裴四平八穩地抱了起來。收回了放在地上的琴。緩緩走到了修煉室的護陣裏,寒氣瞬間降了不少。
在主室之外,他不敢再繼續抱着季裴入睡。
雖然明明是一個人,他也會擔心主體的自己心裏不愉。
所以他就站在門外,對主室內的人說道。
“所幸。”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去年彈得是什麽曲子了。”
“要是再聽到他去年彈的曲子。”
“你的心魔豈不是會更嚴重?”
分.身玄琛是問問題,也同樣是自問。
所以,他為什麽想讓季裴彈他去年彈的那支曲子?
只是因為季裴沒有學新曲,就讓他彈去年的?這種話,其實他自己都不信。
“你明明知道他去年彈得是什麽曲子.......”
說到這裏,作為身外化身的玄琛似是受到了什麽影響,身形漸漸淡了。最後徹底消失在了門外。
修煉室中的修士,緩緩睜開了一雙泛紅的眼睛。
他當然知道。是《鳳求凰》
就如他所想,他的弟子對他,只是平常師徒之情。
根本不是有意彈《鳳求凰》的。他都不記得自己彈了什麽。
倒是他自己。
感受到他的存在,冒着心魔加深的風險。幾經掙紮,仍舊忍不住分出一半神魂去見他。
到底是普通的占有之情?
還是……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①
作者有話要說: ①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出自《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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