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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雯心中惴惴不安,殊不知,這個過程中,楊芸心中的怒氣已消了大半。
楊芸實在不知自己究竟該生誰的氣,是楊雯,還是她自己?
身為長姐,沒能照顧好弟妹,反倒要妹妹豁出性命,尋來野山參,賣得銀元,養活自己,她到底有什麽臉面去生氣?
她前幾日便發現不對勁,那時楊雯還并未從楊老二那裏坑來錢,按照賬面合計,家裏早就沒錢了,打王夫人那借來的十枚銀元也花了個幹淨,這樣的情況下,廚房的吃食沒有短缺,每日還有新鮮豬肉吃,取暖用炭的花銷,打磨、保養兵器的花銷,這些都是要錢的,賬面沒錢了,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如今,她終于知道了,這些錢都是她妹妹拼命賺來的!
自己有什麽資格生氣!?
別看楊雯在外是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樣子,在自家大姐面前,仿佛瞬間變回那個十五歲少女,變得不谙世事,變得手足無措。她橫是真橫,但僅限于面對外人,對自己珍視的家人,楊雯恨不得将他們捧上天,哪裏敢惹他們生氣,特別是楊芸,在大姐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只紙老虎,遇火即着,遇水即化。
“姐,這是那株野山參賣來的錢,一共三百銀元,我一直帶在身上呢……最近花了一些,但還剩很多,都交給你保管,我保證以後絕對不亂來。”楊雯老老實實掏錢,雙手捧着送到楊芸面前,“對了,嘿嘿,我那還藏了另一株野山參,想留下,另作他用……”
“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瞞着我?”楊芸沒接錢袋,而是拉下臉接着問,“你這幾日天天往外跑,都幹什麽去了?”
楊雯猶豫一下,重生的事情肯定不能說,說了她姐不但不能信,還會以為她腦袋生病,要送她去紮針吃藥,不是她對自家大姐沒有信心,而是這事兒太過荒誕離奇,擱誰都不會信。
想了想,她幹脆把王元寶那個外室的事兒,給抖了出來,不敢添油加醋,只原原本本,事情是什麽樣子,她就怎樣說,只是隐去了有關前世的部分,至于消息來源,則歸功于風雪無阻多日蹲點所得。
楊芸聽了這消息後,不似之前那般憤怒,也并沒有震驚,反而變得很平靜,平靜地好似對方是毫不相幹之人,冷靜過頭了。
“姐,你打算怎麽辦?”王元寶不是良人,那男人沒本事,又在外拈花惹草,自家大姐不會深受老一輩思想荼毒,認為男人是天,是地,想幹什麽都可以,哪怕對方在外面養了一大窩,只要不影響她當家主母地位,一切都好說,楊雯忍不住補充一句,“姐,那女子已經懷了身孕了呢!”
楊芸本來對王元寶就沒什麽感情,不過遵從父母之命罷了,而今還沒過門呢,對方竟然這般不給她做臉,哪裏有一丁點兒将她放在心上的樣子,她性子雖然柔弱,但不代表好欺負,生在楊家武館,她雖然不精通武藝,骨子裏總有那麽一抹寧折不彎的精氣神兒在。
現下看來,王元寶這樣的男人,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退親。”這次,楊芸心中沒有絲毫猶疑。哪怕是終生不嫁,她也絕不會嫁給王元寶,留在楊家,照顧好一家老小,才是她心中所願。
原本以為嫁入王家,對方或許會幫忙照看楊家武館的生意,畢竟王家在寶山鎮的聲望不錯,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兒,王家卻瞞了下來,可見對方根本沒有把她當做家人,楊芸此刻清醒的意識到,王家根本指望不上。
“真的!?”楊雯當真又驚又喜,不敢置信般,又問了一遍,“大姐,你說的可當真?”
她問完,不等楊芸再次回答,便自顧自道。
“王家幹出這種瞞天過海的事兒,顯然沒把楊家放在眼裏,也沒把大姐放在眼裏,大姐即便嫁過去,也是受苦,不如退了這糟心的親事,任他王家還是王元寶,自己折騰去吧!”更重要的是,大姐不嫁進王家,也就不會被王夫人折磨,受王元寶冷遇,日日寡歡,終日郁卒生産時也不會因難産而身亡。
……
“你說什麽?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不是讓你将人安置在小院裏,不讓她出門嗎?怎麽還是被人發現了?”
王老爺身材有些發福,板着一張臉,臉上神色不太好看。
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兩步,王夫人苦着一張臉叫冤。
“這……我也不知道啊,老爺,這幾日都是派人給她送吃的,人也看得牢牢的,沒讓她出門,我還給她派了兩個護院,那小院的大門別說是人了,連只老鼠都沒靠近過……”
王老爺一把掃落桌上的茶杯,正正好落在王夫人身前,滾燙茶水濺了她一腳。
“那外面的傳言是怎麽回事?難道憑空出來的不成?”派人去查過,卻查不出傳言的源頭,沒人知道最早是誰說的,只抓了幾個碎嘴的乞丐,從他們口中卻是什麽都問不出,乞丐們的确收了錢,卻沒看見給錢人的長相,也不知給錢人的去向,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自家兒子包養外室的消息,就這樣不胫而走。
他經營了多年的好名聲,就被這麽件小事給毀了,好比一張白紙上潑了墨,再想洗白,可是比登天都難了。
這讓他怎能不生氣!?
王夫人被吓了一跳,腳面被潑了個正着,即便擱着鞋面,滾燙的水撒上去也有些疼,但她不敢叫喚疼,吸了口氣,咬牙承受。
“那個混小子呢?都是他惹得好事?還不讓他滾回家來?”王老爺冷哼一聲。
“……已經派人去叫了,過會兒就回來,老爺您消消氣……”王夫人嘴上扯出個笑模樣,“幸好,咱們家提前給她準備了個良籍身份,養個外室而已,只要沒人知道她的身份,倒是也沒什麽……”
“如今外面鬧得沸沸揚揚,若是被人挖出那女子醜事,只怕是要更糟。”王老爺怒氣過後,沉吟片刻,“這樣吧,提前讓人擡了轎子,從小門入,提前納了那女子,也省得有心人利用她做文章。”
其實依照王老爺的想法,最保險的做法,應當是除去那女子,只是如今她懷着男胎,不能發作,只能先将人接入王家,再做打算。
兒子心性單純,沒經歷世事,被女子糊了眼,王老爺卻不傻,他覺得這事兒八成是那女子做的,否則事情做得極為隐秘,為何會鬧得沸沸揚揚,肯定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為的就是進王家的門兒,如今,不論背後推手是誰,當務之急,是把這女子納入王府,就近看管,省得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王老爺子多慮了,背後之人楊雯,壓根沒想用外室不光彩的過去做文章,事實上,她并不反對外室女嫁進王家,甚至盼着那女人嫁進去。
那外室不是什麽好人,原在縣城的大戶家中,就不安分,被人趕了出來,後恰巧傍上王元寶,将他迷的團團轉,手段心計一樣不缺。
這樣的人進了王家,王家能安生的了?
最為關鍵的是,那女子肚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王元寶的,可笑的是,孩子出生後,王元寶樂得喜當爹,對自己大姐更是不理不睬。
王老爺精明,知道那女子來歷不光彩,對孩子的事兒心中有疑慮,暗自找了大夫,好一番折騰,才知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王家的種。
那時,大姐已經死了,帶着她肚裏的男嬰,那個王家的孩子,一道死在王家,死在王夫人的縱容與王老爺的不聞不問中。
王夫人傻了眼,怎麽也沒想到她寵愛了許久的孫子,竟然不是自家的種。
王家歷來單傳,王老爺心中又是後悔又是懼怕,後悔沒能保住楊芸肚裏的孩子,害怕那個死去的男嬰絕了王家的後,王老爺一夜之間,鬓角泛白。
可笑的是,即便知道那女人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王元寶對那女子依舊愛得深沉,當真是矢志不渝,那瘋魔樣子,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一個妓、女将王家衆人耍得團團轉,王老爺怒急攻心,不顧王元寶的反對,私下将那女子和孩子都處理了。
……
那晚,楊芸表明心意後,兩姐妹于書房內,商量如何解除婚約,楊雯雖然曾經有過逼着王家一家,跪在大姐面前,痛哭流涕,忏悔罪過,求着她大姐解除婚約的念頭,但想想還是算了。
前世的事兒,這一世尚未發生,既然沒有發生,也永遠不可能發生,現下,最重要的便是解除與王家的婚約,至于王家人的罪孽,自然有人會懲治他們。
楊雯只等着看王家的好戲。
喬裝打扮後的楊雯,買通路上行乞之人,讓他們散播消息,不出兩日,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王家少爺的風流韻事。
八卦是人的天性,何況是帶着顏色的消息,腳踩風火輪似的,傳播的尤其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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