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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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官員見了五爺的手信, 哪裏敢不從,半點不敢耽擱,立馬出兵鎮壓。
打開蒼穹山寨門之後,剿匪之事大多交給了官府。
趙品戎等人活捉了土匪頭子, 至于其他人, 他們并沒有過多注意。
治安軍的人很快傳來信, 說是楊老二跑了。
楊老二的武館因為被查出涉嫌與土匪相勾結,所以他的武館被封了。
除了楊老二和他的手下老郭, 武館內一切知情者都被抓進了大牢。
當地官府下發了通緝令,相信很快便能将楊老二他們捉拿歸案。
楊雯知道此事之後沉默了許久。
看來那天夜裏,将她打暈的人, 是老郭。
此次蒼穹山之行,不僅救出了陳家兄妹,而且成功将蒼穹山的土匪一網打盡,幫當地官府解決了一個難題。
當地的官員還特地送來賞金, 封賞衆人。
五爺自然不會要這些錢,他将這筆賞錢給了楊雯。
畢竟此次剿匪之行,楊雯功勞最大。
拿了這麽一大筆賞錢, 楊雯低落的心情,終于好了那麽一丢丢。
“……你可是不知道你受傷昏迷這段時間, 我小舅舅有多擔心。他不僅将你的行李搬到他的住處旁,而且還時常來看你。看你那眼神兒啊,啧啧啧。那可是本少爺都無法用言語描繪的深情……”
楊雯完全不相信齊汝寧說的話。
因為她醒後并沒有覺得五爺對她有什麽不同, 何況齊汝寧齊少爺,一向喜歡誇大其詞, 他說的話,楊雯一直都不太相信。
不過聽齊汝寧這樣說, 楊雯還是挺開心的。
雖然沒能抓到楊老二,但楊雯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親手捉住對方,讓他跪在父親的墓碑前忏悔。
楊雯傷好後,衆人聚在一處吃了頓飯。
經過上山剿匪一事,護衛們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
以前,他們雖然認可楊雯的本事,卻不熟悉她的為人,再加上相處的時間短,對她還有些生疏。
這下可好,不說別的,單單只是從後山攀崖闖進土匪窩,就夠他們敬佩的。
雖然是護衛們的聚會,齊汝寧卻偏偏要與他們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他是個人來瘋,聽聞楊雯不喝酒,大感意外。
他吃驚道:天底下還有你做不了的事?
楊雯在齊汝寧心中簡直是萬能的。
除了他小舅舅,他從來沒有如此佩服別人。
乍一聽聞,楊雯竟然從來沒喝過酒,壞主意頓時又冒了出來。
席上,楊雯被齊汝寧哄騙喝了一小口橙紅色果汁。
齊汝寧對楊雯說,那是現榨的果汁,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喝。
怕對方懷疑,齊少還身先士卒,猛地灌了一大口果汁,末了來了一句,好喝!
楊雯半信半疑,在齊少看似不在意,實則殷殷目光注視之下,喝了一小口。
“怎麽樣?本少爺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好喝?”齊汝寧迫不及待問道。
哪知道楊雯砸吧砸吧嘴,直接往後一仰,當場暈了。
那個架勢,齊汝寧還以為楊雯喝得不是酒,而是毒藥呢。
把齊汝寧吓得腿都軟了。
幸好周圍都是人,有人眼疾手快及時扶住楊雯,以免她的後腦勺,承受二次暴擊。
齊汝寧可是真害怕,若是楊雯出了什麽差錯,只怕舅舅會扒了他的皮,他二話不說,立馬将人送回屋。
齊少生怕這事傳到舅舅耳中,一番威逼利誘、撒潑打滾,硬生生堵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嘴。
但他唯獨忘了當事人。
……
楊雯從來沒有喝過酒。
上輩子沒喝過,這一世也沒有喝過。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酒是什麽味道。
因為她從來沒有喝過酒,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後,會做些什麽。
霍文賢今日有些疲累,孫管事走後,他打算早些休息。
臨睡之前,他拿起枕邊的一本書,讀了一小會。
這是他的習慣,因為睡眠不好,每次睡覺之前,一定要讀些東西才能睡着。
所以他的枕邊時時刻刻都會放着一本書。
他剛有了些睡意,把手中的書本放下,捏了捏眉心,身體自然而然往後靠。
窗外卻傳出細微的聲響。
被打斷睡意的霍文賢,擰眉朝窗戶望過去。
他冷眼看着窗戶被人一寸寸打開,一道瘦小的身影飛速翻進屋內。
那人落地時沒站穩,摔了個屁股蹲。
……
楊雯揉揉摔疼的屁股,疼得呲牙列嘴,嘴裏呼哧呼哧,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響。
她拍拍手,四下望了望,張大眼睛努力辨別,似乎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借着屋內微弱的燭光,楊雯看見床上的人影。
……眼睛瞬間亮了。
霍文賢着實沒有料到,楊雯竟然還有大半夜翻窗戶的習慣,忍不住又擡手捏了捏眉心。
他不明白,有什麽事情不能白天說?偏偏要夜半時分,用這樣奇特的姿勢,出現在他的面前。
很快,霍文賢就發現,楊雯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此時,楊雯正趴在霍文賢的床邊,臉頰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忽閃忽閃,一個勁兒盯着霍文賢看。
霍文賢擡起手,手指背面輕撫對方的臉頰。
溫度灼人。
五爺皺眉。
“……你喝了酒。”
楊雯搖搖頭,她腦子裏好像有一團漿糊,但她确認,自己沒喝酒。
“……我沒喝酒。”
霍五爺:“……你喝醉了。”
楊雯繼續搖頭。
“……我喝的是果汁,果汁不會醉人。”
霍五爺不想與一只醉鬼讨論果汁會不會醉人的問題,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說:“……我叫人送你回屋。”
楊雯趁機拉住他的手。
将整張臉埋在他的手背上,還蹭了蹭,一邊蹭,一邊嘟囔。
“……我身邊沒有別人,是你救了我,還收留我,替我治傷。你明明知道我是個壞人,卻沒有把我送官……”
霍五爺的動作頓住。
他覺得今天晚上可能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能解答他長久以來疑惑的好機會。
霍文賢靜靜道:“你不是壞人。”
“我是個壞人。”楊雯把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我做過壞事,很壞很壞的事。”
“我沒有辦法,我要是不做那些壞事。弟弟妹妹就沒辦法活下去,他們還那麽小,他們生病了,身邊只剩下我一個親人,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掉。”
霍五爺靜靜聽對方哭訴,手掌輕撫她的發頂。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楊雯吸了吸鼻子,擡眼看他。
“……五爺,您是個好人。雖然您不常說話,還嫌我煩,但是我知道的,您是個好人。”
這句話中,大部分內容都正确,但霍文賢還是糾正道。
“……我不曾嫌你煩。”
“……你有。”楊雯吸了吸鼻子,掰起手指頭細數,“我剛來時,您嫌我聒噪,吵得您頭疼,特意将我安排到距你最遠的屋裏住……”
“還有上個月,您嫌我話多,吵着您看書,托辭說您想吃鎮裏的蜜果,着我去買,結果我買回的蜜果您一個沒吃,全進了齊少肚裏……”
說到這裏,楊雯越發委屈,那蜜果可是她跑了好幾條街才買到的,可新鮮了,甜而不膩,她可是一個都沒舍得吃……
“還有前幾日……”
霍五爺不得不打斷楊雯的舉例,承認他的确有過嫌棄對方的不良行徑,對此,他表示深深歉意,并且表示以後絕對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楊雯像只被順毛摸的小貓咪,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大方表示,既然如此,那我原諒你啦。
“……五爺,有人要害你,你一定要當心身邊的人,不管在哪,都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那群人不會輕易罷手的。”
“……我以前也是那樣的壞人,所以我知道,那些人一旦認準獵物,就會死死咬住,絕對不會輕易松口。”
醉酒的楊雯說話沒什麽邏輯,讓人摸不着頭腦。
這些沒有邏輯的話語,卻與他的夢境一一吻合。
除了海外留學未歸的四哥,霍文賢是霍老爺子最屬意的接班人。
在夢境裏,他數次遭到暗殺,楊雯為了救他,死在殺手的槍下。
那時霍家內部為了兵權,已經分崩離析。
霍文賢的母親死于大宅院裏的陰毒手段,他胎裏帶毒,身體一直不好。
派人找到楊雯弟妹所在的醫院,妥善安置好兩個孩子以後的生活後,霍文賢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那一刻。
此刻,霍文賢心中的疑惑完全消散。
楊雯又哭又笑,說了一堆胡話,後來又趴在床邊,睡熟了。
霍文賢只得輕輕将她抱了起來。
趙品戎站在門口,見自家主子抱着楊雯推開門,撓了撓頭說,五爺,還是讓我來吧。
從楊雯悄悄推開五爺房間窗戶,到跳窗而入那個狗啃屎的動作,趙品戎全都看在眼裏,卻沒有阻止。
他相信,楊雯絕對不會傷害五爺。
……而且楊雯今夜還喝了酒,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
趙品戎的好奇心第一次這樣旺盛。
他說罷,伸手要将楊雯接過來。
霍文賢搖了搖頭,繞過他,将楊雯送回了房。
徒留趙品戎一臉懵逼。
第二日醒來,楊雯頭痛欲裂。
她拍了拍腦袋仔細回憶,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除了被齊汝寧诓騙喝了酒的片段之外,其它事,楊雯完全想不起來。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個一杯就倒的酒量。
而且醉酒之後,徹底斷片了。
喝醉後的她,應該沒有做什麽不軌的事情吧……
楊雯不太确信地喃喃自語。
……啊!
她太讨厭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
不過,即便她想做些不軌的事情,周圍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一定會攔下她的。
對,一定是這樣。
于是乎,楊雯心安理得地起了床。
前往齊汝寧的住處。
将他最近新買且十分喜愛的學舌鹦鹉,給放生了。
惹得齊少一陣土撥鼠驚叫。
那可是本少爺花了三十塊大洋才買回來的五色鹦鹉啊。
它不僅好看,還能學人說話,可有意思了。
齊汝寧心痛極了,卻不敢有半分微詞。
誰讓他昨夜騙了楊雯呢?
教訓完齊汝寧,楊雯高高興興朝五爺房間去。
自打上次從蒼穹山剿匪歸來,楊雯就一直在五爺房間用膳。
與往常一次半次的蹭食不同,這可是一日三餐準時報道啊。
所以每到飯點,楊雯就很期待。
五爺那裏不僅有精致菜肴而且……秀色可餐。
有五爺在身旁,吃起飯來,都特別香。
……
楊雯當時和孫管家簽了三個月的合約,如今很快便要到期了。
孫管家私下找她談話,話裏話外那意思是詢問楊雯要不要續約?
如果續約,可以破例簽長期合同,到時還可跟随五爺一同前往上京。
趙品戎知道此事,也來勸楊雯。
說她留在這個小縣城裏太屈才,她應該去上京大展拳腳。
楊雯并不這樣覺得,上輩子她在那個地方吃了太多的苦,她不喜歡上京的生活,而且她的家人都在寶山鎮,她不可能離開他們。
……
這段時日,陳家兄妹倒是安靜了許多。
自從上次妹妹差點遭遇那樣的事情後,陳家盛感嘆世事無常,能活着就是幸運,他沒有再要求妹妹嫁入霍家,他還立志,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保護妹妹,所以他常常跟在一群護衛身後學拳腳功夫。
自從上次剿滅山匪之後,護衛們對這個少年人也産生了好感。
剿滅山匪的關鍵之火就是陳家盛與他的妹妹一起放的,要是沒有那把火,他們只怕至今還沒有攻破山寨。
放火之後兩兄妹還趁人不注意偷偷開了大門,放他們進山寨。
見陳家盛想學,那些護衛沒有藏私,傾囊相授,奈何陳家盛天分并不高,年歲又大了些,好在勤奮好學,短短時日,進步不少。
陳靜婉本就在新式學堂就讀,和老一輩的觀念不同。
父母想讓她嫁給五爺,她不反抗,那是孝道。
但在五爺明顯不喜歡她的情況下,陳靜婉并沒有執着于整天往五爺身邊湊。
從山寨死裏逃生回來之後,她便靜下心來開始讀書。
她讀的書很雜,內容各式各樣。
大部分的書是從齊少那裏借來的,有時她也會從五爺那裏借些書來看,但純粹是借書,她不會拿着借書的由頭糾纏五爺。
陳靜婉的幹脆舉動,也獲得了護衛隊的高度贊許。
陳家盛也想讓自家妹妹學些功夫,但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身嬌體弱,筋骨早已長成,很難改變,即便學了拳腳功夫,怕是也難有收獲。
陳靜婉覺得想要護住自己,除了學會如何打架之外,還應該學些其他的東西。
像是在山寨,若不是楊雯教他們如何放火,如何隐匿行蹤,如何趁人不注意偷偷開門,只怕他們來不及放火,很快就會被土匪們抓住。
兄妹兩人也就根本無法成功将山寨大門打開。
她心裏是很羨慕楊雯的。
她想變得和楊雯一樣強大,遇事冷靜而不是只會哭哭啼啼,連累自己也連累他人。
……
最近幾日楊雯一直悶悶不樂,連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悶悶不樂的楊雯遇上同樣郁悶的齊汝寧齊少爺。
“……你知不知道我上次被你害的有多慘?”齊少大吐苦水,“……就因為诓騙你喝了一口酒,我竟然被自己的親舅舅告狀。”
若不是收到母上大人的來信,齊少根本無法想象,舅舅竟然會向母親告狀?
告狀诶!
那不是三歲小娃娃才會用的招數嗎?
更可惡的是,舅舅竟然将他差點被土匪綁票的事,告訴了母上大人。
若是別的事,也就罷了,他齊汝寧齊少乃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樂都是小事。
家中人最擔心的就是他的安危……
楊雯無辜眨眨眼,不解問道:“五爺怎麽會知道這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齊汝寧也十分疑惑,他明明已經封住當時在場所有人的嘴,沒想到還是走漏了風聲。
齊汝寧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唉聲嘆氣。
他可以想象,等他回到上京,等待他的将會是什麽樣的悲慘日子……
估計跟坐牢沒什麽兩樣。
哎,真不想回去呀。
齊汝寧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在他腦子中逐漸擴大、成型最終占據他整個意識。
齊汝寧猛地從桌上擡起頭,目光灼灼盯着楊雯。
“……要不然我跟你回家吧。”
齊汝寧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好了,他兩眼亮晶晶望着楊雯。
“我去你家住上一段時間,正好可以躲開我母上大人的狂轟亂炸,等她氣消了,我再回去,到時候便是萬裏無雲,雲淡風輕,一切就都翻篇了。”
孫管事站在旁邊,眼角抽了抽。
他莫名覺得少爺可能在作死。
正在猶豫要不要勸勸少爺,讓他打消這個可怕的想法。
楊雯斜了齊汝寧一眼,巧笑晏晏道。
……你想去我家,也不是不行。
只不過我家不養閑人。
除了我那個豆丁弟弟外,其餘人都是要幹活的。
齊汝寧很感興趣,幹活?幹什麽活?你別小瞧少爺,少爺看着身板弱,力氣可是不小的。
……哦,是嗎?
自诩大力士的齊少被楊雯用一根手指按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楊雯搖頭啧啧兩聲,轉身走了。
留下齊汝寧哎呦哎呦直叫喚。
一旁孫管事心裏松了口氣,幸好楊護衛當機立斷,絕了少爺這個念頭,不然五爺指不定會做些什麽事。
告狀算什麽?
若是少爺當真惹怒五爺……
孫管事口中念了聲佛,根本不敢往下想。
楊雯不相信五爺當真是為了她懲罰齊少,心中又忍不住生出那麽一丢丢幻想。
分別前一日。
楊雯又喝醉了。
這次沒人騙她。
餞別宴上,是她自己給自己灌了酒。
她并不知道自己酒後會做些什麽。
就是想喝而已。
都說一醉解千愁。
她想試試,喝完酒之後究竟還有沒有煩惱?
酒的清香和辛辣感同時充斥口腔,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滋味。
既刺激又難過。
齊汝寧驚恐地看着楊雯将他酒杯中的高濃度白酒一飲而盡。
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整個人像是炸毛的野雞蹦得老高,一把奪過楊雯手中的酒杯。
奈何他速度還是太慢,酒杯再次重新回到他手裏,已經見了底。
……完了。
齊汝寧臉色慘白。
舅舅不會把這碼事怪在他頭上吧。
齊汝寧抱着酒杯嚎啕大哭。
周圍人見狀,紛紛唏噓感嘆。
齊少看着嘻嘻哈哈,什麽都不在乎,沒想到這麽長情,知道大家以後要分開,竟然這般難過?
齊少您別哭了,咱們以後都在上京,還在五爺手底下當差,即便分開了,還是能見面的。
聽聞五爺兩個字,齊汝寧哭得越發難過,簡直不能自已,幾乎要被自己的淚水給淹了。
夜半時分。
霍文賢房中的燈火仍然亮着。
這一次他并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搖椅上,手中依舊握着一本書。
很長時間過去了,他依舊盯着翻開的那頁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窗外響起熟悉又淩亂的聲音。
他的臉上才露出了極淺笑容。
……
第二日起床楊雯頭痛欲裂。
這種痛苦比上一次喝酒的痛苦要強烈百倍。
她簡直想把自己的腦袋刨開看看裏面是不是被高度白酒給燙傷了?不然為什麽這樣疼?
等楊雯起床時,已經日上三竿,衆人早就走了。
陳家兄妹早該回上京的,但若是他們獨自上路,再遇到土匪綁架,只怕就像是粘板上的魚肉,沒有反擊之力,所以五爺允許他們,跟随衆人一起返回上京。
楊雯傻眼,她禮物還沒有送出去呢,五爺怎麽就走了呢。
對了。
那個盒子哪兒去了?
楊雯翻箱倒櫃,都找不到裝了野山參的那個盒子。
那盒子是她前幾日拜托杜大哥送來的,原本打算等五爺臨走時送給他當做餞別禮物。
楊雯翻遍屋子都沒找到那個盒子。
心中十分奇怪,盒子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手腕上不知什麽東西碰到桌沿,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楊雯擡手一看,頓時愣住了。
她左手手腕上正帶着一串紅色瑪瑙串。
這手串她并不陌生。
楊雯呆愣愣盯着那手串看了許久。
紅色瑪瑙串在日光折射下,泛着亮光。
這不是五爺的母親留給五爺的遺物嘛。
怎麽會戴在她的手腕上?
難不成?
心底隐隐生出一片歡喜。
楊雯飛速跑向五爺曾住過的那個房間。
在房間桌子上發現一封信。
信上寫着楊雯親啓四個字。
筆鋒堅毅,如同五爺本人。
楊雯打開信封。
五爺只留給她兩句話。
不許再喝酒。
還有一句是——
等我。
……
兩年後寶山鎮——
楊家武館經過兩年的發展已經重現當年的雄風。
楊老二因為勾結土匪,武館被查封後,寶山鎮根本沒有其他的武館能與楊家武館匹敵。
楊家武館重新招收不少弟子,事業蒸蒸日上。
不僅是寶山鎮,許多縣裏的大戶也來聘請楊家武館的弟子當護衛。
“……二姐,我去醫館幫忙去,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楊三丫背了個小書包,沖楊雯擺擺手。
她晃着兩根馬尾辮,開開心心出門去。
自從楊三丫立志要學醫後,便跟着鎮上醫館的老大夫打下手,先從認識各類草藥開始,現在楊三丫已經将醫館中所有的藥草都認全,甚至還能将草藥的藥理說個大概。
老大夫對這個小學徒很滿意。
醫館忙碌時,常常會喊小丫頭去幫忙。
楊三丫的表現,足以證明小丫頭有多喜歡學醫。
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會這般開心。
腳邊傳來兩道低吼聲,褲腳随即被拉扯,楊雯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神情也變得有些無奈。
她蹲下身,從狗子口中救下褲腿。
又拍了拍兩只狗子的小腦袋。
“……楊小弟那個小壞蛋又跑到哪裏去了?怎麽沒跟你們一起?”
圓不溜秋小腦袋從柱子後冒頭,捂着嘴,嘿嘿直笑。
正是搗蛋鬼楊小弟。
他今年五歲。
正是貓嫌狗厭的年紀。
林伯林嬸年紀大了,沒有精力陪他玩,三個姐姐有各自有要忙的事。
怕小弟無聊,楊雯就給他買了兩只小狗崽。
一只黃毛,一只黑毛。
楊小弟有了新玩伴,自然高興的不得了。
成日裏與兩只小狗崽在後院嬉戲玩耍、互相打滾。
那後院本來種着林伯林嬸打理的菜園。
為了讓楊小弟和兩只狗子有地方歡快奔跑。
林伯特意将菜園隔開,重新理出一片不大的空地,專門給楊小弟和狗子撒潑打滾。
唆使狗子咬壞二姐褲腳的罪魁禍首楊小弟幸災樂禍半天。
楊雯被他氣笑了,當場挽起袖子。
見二姐要來捉他,楊小弟吓得連忙帶着兩只狗子飛奔而去。
楊雯作勢在後面追。
吓得楊小弟趕緊喊人,喊聲震天。
杜川見了,招呼楊小弟躲進大姐楊芸房間。
楊芸上個月剛生了個大胖小子,還沒出月子,聽不得吵鬧。
不管是楊雯也好,楊小弟也好,甚至是兩只狗子,進了楊芸的屋,都乖得不行。
“姐夫,你也太慣着他了……”楊雯無奈。
杜川笑呵呵打圓場。
“哪個孩子小時候不是這樣,長大就好了!”
去年,大姐楊芸與杜大哥終于戳破了那層窗戶紙,承認互相喜歡,喜結連理。
今年,楊雯就有了個小侄子。
名喚安安。
平安的安。
上一世,大姐的孩子沒能平安降世。
這一世,楊雯希望他能一生平安。
……
楊家的日子蒸蒸日上,王家卻是愁雲慘淡。
王老爺查出王元寶那個心肝寶貝琴兒所生的孩子,并非王家的種,差點氣了個半死。
想派人偷偷将那女人和雜種扔出去,卻遭到王元寶的強烈反對。
王老爺捂着心口怒罵:“你這個不孝子!”
王夫人心裏那個恨吶!
她沒有想到,寵了幾年的乖孫,竟然不是王家的種。
王夫人沖上去撕扯琴兒的頭發,怒斥她是個狐貍精,不知用了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招數,迷走了兒子的心竅。
王老爺與王夫人再生氣,也拗不過兒子王元寶。
王元寶就是他們的克星。
他執意要留下妻子與她的孩子,聲稱愛她就要愛她的一切。
即便孩子是別人的又如何。
王元寶深情款款對琴兒發誓。
從今往後,他會将這個孩子視如己出,待他如同親兒一般。
可謂感人至深。
琴兒眼中滿是淚水,看向王元寶的眼神中亦充滿柔情。
王夫人抱着王元寶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的兒啊,她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藥,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王元寶是王老爺唯一的子嗣。
即便王老爺對他不滿意,也沒有其它辦法。
但王老爺見不得那賤婦在面前溜達,就讓王元寶帶着那賤婦和她的兒子,出去另外找個地方住。
眼不見,心不煩。
誰成想,前段時日,王元寶突然失魂落魄跑回王家。
王老爺這才知道,那賤婦竟然卷了銀子,帶着她的野種,跟人跑了。
王老爺從來沒有這麽丢人,怒急之下,扇了王元寶一個巴掌。
王元寶雖然逃過上一世的命運,保住了命根子,但是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一不留神,掉進河裏,淹死了。
王老爺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楊雯聽說後,心裏很平靜。
原本以為王家落得這樣的下場,她心裏會很痛快,然而并沒有。
王家是發達還是落敗,都與她無關。
重要的是,過好自家的日子。
……
一日,杜川告訴楊雯。
“……聽官府的人說,有人看到楊老二出現在寶山鎮。”
楊雯神情一緊。
“當真。”
楊老二藏了兩年,終于露面了。
“抓到人了嗎?”
杜川搖頭。
官府的人趕到之前,楊老二早就跑了。
楊雯皺眉。
又讓他跑了。
楊老二真是個屬老鼠的,成日裏東躲西藏,想要逮住他,可真是不容易。
楊老二一天不落網,楊雯就一天不能心安。
楊雯恨楊老二,楊老二又何嘗不是如此。
楊雯不怕楊老二找上自己,她害怕的是,楊老二對她的家人下手。
楊雯十分肯定。
楊老二若是回到寶山鎮,必然會找楊家的麻煩。
正在此時,一名弟子急匆匆跑到他們面前。
“……當家,不好了,當家……”那弟子粗粗喘着氣,“……有官兵直接闖進門了,我說什麽他們都不聽……”
怎麽會有官兵到楊家武館來?
“……他們什麽話都不說,直接就沖進來了!”
說句話的功夫,大批官兵走到了楊雯的面前。
“這位官爺不知有何貴幹?”
楊雯沖領頭的副官,拱了拱手,語氣十分客氣。
這兩年她個頭往上竄了竄,年滿十八歲的她,氣質也變得穩重許多,外人看到她,不再會把她當個孩子。
“你就是楊雯?”副官用下巴看她。
“嗯。”楊雯點頭。
“這武館歸你管,沒錯吧?”
楊雯心裏突然咯噔一聲,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對。”
那副官滿意地點點頭,揮手示意身後的人。
“來人!給我拿下!”
“……官爺有什麽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
杜川擋在楊雯身前。
“……啧,動手的不是我,是你們,你們楊家武館犯了命案,本官奉命捉拿犯人,識相的就給我躲開!”
杜川愣了。
“……官爺您怕是搞錯了吧?我們武館向來是本分生意,怎麽會和命案扯上關系?”
“……呵,本分生意。”那副官嗤之以鼻,又說,“……告訴你也無妨,你們武館裏的學徒在縣裏搶人錢財,還殺了雇主,人贓并獲,現在已經被捉拿歸案。”
楊雯與杜川對視一眼。
近期去了縣城的是——
馮福馮樂兩兄弟。
“他們認罪?”楊雯問。
“……那兩人雖然沒有認罪,但人贓并獲,容不得他們狡辯。你作為武館的當家,合同上有你的保證簽字,現今你們武館的學徒奪財害命,你敢說你沒有責任?”
楊雯沒有辯駁,只是冷靜道:“……我想見見他們。”
“到了大牢裏,你自然能見到人。”
“……他們兩兄弟的為人,我比誰都了解。”杜川試圖解釋,“……他們絕對不會殺人。”
“有罪沒罪自有大人定奪,豈是你等說了算的。”那副官根本不聽杜川的說辭,催促道,“趕緊把人拷上!”
副官身邊的官兵拿了枷鎖,想給楊雯套上。
杜川想要上前制止,卻被楊雯攔住。
“……姐夫,此事古怪得很,我必須去看看。要是馮福馮樂當真做了殺人奪財的事,那我的确有責任。但他們若是被人陷害,我要是不去,何人替他們申冤?”楊雯沖杜川彎起眼睛,小聲說,“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冤。”
“這群人來勢洶洶,只怕不會給你辯解的機會。”杜川握住楊雯的手腕,死死盯着她,“到時恐怕不只是皮肉之苦那麽簡單。”
楊雯怎會不清楚,按照當今律法規定,受雇者若是犯殺人越貨之罪,擔保人同罪。
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楊雯聳聳肩,沖杜川眨眨眼,低聲飛快道。
“……我要是真出了事,武館和楊家就托付給你了,姐夫。”
楊雯是真的不害怕。
能夠救下林伯林嬸,看着大姐嫁人生子,過得幸福美滿,弟妹也健康快樂地長大。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
官兵鬧出的響動很大,甚至驚動了屋內的楊芸。
她臉上透着虛弱,批着厚厚衣服走了出來。
“……二妹。”
杜川聽見響動,扭頭一看,頓時大驚,趕緊跑過去扶住楊芸。
“芸兒,你怎麽出來了?大夫說你不能吹風?你快快進去,這裏有我,你不要擔心。”
楊小弟見二姐被人抓着。
指揮小黑小黃兩只狗子同時進攻。
小黑小黃很聽他的話,立刻去咬那群官兵的褲腿。
卻被官兵一腳掄開。
兩只狗子還小,被重重一踹,倒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叫喚。
楊小弟見小黑小黃被這群人踹翻在地,頓時大怒。
小公牛似的沖向那群官兵。
口中還大喊,放開我二姐。
那副官見旁邊沖出來個小孩兒。
很是不耐煩。
當即,一腳就要踹過去。
哪裏料到,還沒碰到那小孩呢,他自己腿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覺得自己的腿可能斷了。
楊雯收回腳,臉上帶着歉意。
“……抱歉,一時着急,下腳重了些。”
匆匆趕來的林伯林嬸,一把扯過小弟,護在他們身後,警惕地盯着這群官兵。
那副官一邊痛呼,一邊指着楊雯。
臉色沉了下來,罵了一聲:“找死!”
武館弟子此時紛紛帶着木棍和刀,一齊沖了出來,站在楊雯和杜川身後,對官兵們怒目而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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