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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離開天生橋，翻上一座山，山頂有個村莊，村莊古老質樸，幹淨整潔，雞犬相聞，一條公路從村莊中央橫穿而過。江詩凝和白舊靜悄悄的饒着村莊走了半圈，途中遇到幾只遛彎的狗，十幾只覓食的雞，十幾只撒歡的羊。村民卻一個都未遇見，仿佛這是一座被人遺忘的村莊。

村子後面是一片片田地，田地周邊長滿蘆葦草，在陽光的照射下，蘆葦草泛着點點白光。不知為何，江詩凝看到蘆葦草總是會想到刮着大風的冬天。

穿過一片樹林，來到另一個村莊，一樣的古老質樸，一樣的優美寂靜，一樣的深深蘆葦從。江詩凝的心底泛起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她想抛下一切消失在山野中，不再四處漂泊，不再付出情感，給人們留下一個不知所蹤的迷局。

此時是正午時分，村莊裏有幾家的煙囪飄出炊煙縷縷。村前有棵大樹，大樹下有一個石桌子，旁邊圍着幾個石凳子。江詩凝和白舊坐在樹下休息，他們打算在這裏吃午餐，順便等等後面的人。河蟹帶着前隊走得快，他倆沒有跟上。

江詩凝把吃的東西從包裏拿出來放到石桌上，有面包，火腿，午餐肉，辣條，還有一包瓜子。白舊帶的幹糧也不外乎這些東西，與其說他們是分享着吃東西，不如說是互換，別人的東西總是好的嘛，就像這跟火腿，白舊帶的就比江詩凝帶的肉多味美……

江詩凝邊吃東西邊欣賞四周，山頂雖然是平坦的，但極目望去，依然是千溝萬壑屬典型的太行地貌。

白舊吃着吃着突然放下手中的面包，起身去旁邊的田地裏，他彎腰撿起一個東西，哈哈笑着回來說：“我看着像蘿蔔，還真是呢。魚兒姐姐，你看，它能吃嗎？”

江詩凝接過蘿蔔看了一下說：“能吃，不過這是白蘿蔔，會辣吧。”說着她拿蘿蔔在身上随便蹭幾下，從包側袋裏拿出軍工刀把蘿蔔切兩半，拿一半遞給白舊說：“你嘗嘗。”

白舊拿過蘿蔔咬了一口，品了品味道說：“不苦啊，還有點甜。”

江詩凝也咬了一口嘗嘗，真是有些甜呢，而且清脆多汁，她說：“是，還挺好吃。”

白舊幾口把蘿蔔吃完說：“我再去找找還有沒有了。”

江詩凝跟着起身說：“我跟你一起去。”

倆人頂着太陽在田裏找蘿蔔，轉了一圈沒找見一個，江詩凝見這塊地的土質松軟，應該收獲蘿蔔時翻過一遍。她低着頭仔細尋找，看見一根像蘿蔔苗的小草細細弱弱的長在地上，她輕輕一拔，竟然拔出一個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的小蘿蔔來。江詩凝喜出望外，趕緊跟白舊說蘿蔔苗下還有蘿蔔，找這樣的苗拔。大概是這樣的苗下蘿蔔太小了，不值得農民費心思收，才被留下來的吧。

江詩凝和白舊一口氣找了六七個這樣大小的蘿蔔，有一個還被白舊拔斷了，蘿蔔留在了土裏，江詩凝用軍工刀挖出來。倆人正找的起興時，一個老奶奶拄着拐杖走過來，用方言說了句什麽，他倆都沒有聽懂。江詩凝猜測是老人不想讓他們在田裏搞破壞，于是和白舊出來了，江詩凝拿着小蘿蔔給老人看，解釋說：“奶奶，我們沒幹啥，只挖了幾個蘿蔔。”

老奶奶看看蘿蔔，又看看江詩凝倆人，又說了幾句方言再加上老人說話吐字不清，江詩凝只聽出來小啊，等着幾個詞，不大明白老人的意思，她幹笑着說：“是，是，我們吃完面包就走。”

老人拄着拐杖走了，進了一個籬笆牆的院子，不一會兒，老人拿着一個小竹籃子從院子裏出來，她在院門前給江詩凝揮揮手，江詩凝不知道她想幹嘛，還是走了過去。老人把籃子遞給江詩凝，江詩凝一看原來籃子裏有兩個大蘿蔔。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老人回家給他們拿蘿蔔去了！

江詩凝心裏一陣感動，大概是老人在院子看到兩個孩子在地裏找蘿蔔，覺得可憐才給他們的吧。這種淳樸的品質，江詩凝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了。她不好意思要，又怕拒絕老人的好意會讓老人不痛快，她跟老人推讓幾次就收下了，自是對老人千恩萬謝。

江詩凝和白舊分着吃了一個大蘿蔔，果然比小蘿蔔吃着過瘾。樹林裏隐隐傳來人聲，想是後面的隊員過來了，江詩凝和白舊收拾收拾準備出發，白舊背上大蘿蔔和幾個小蘿蔔，晃晃包笑着說：“我感覺我的包越吃越重了。”

他們走時路過老人的家，老人正坐在院子裏一把一把撒着玉米粒喂雞鴨，江詩凝和白舊站門口和老人打招呼說他們要走了，老人站起來，揚揚手裏的拐杖，意思是走吧。江詩凝看着老人的動作有點難過，近些年，全國各地的農村人大批人員流失，中年人務工，青年人求學，村裝空了，只留下老人們守着日益衰老村莊。

離開村莊，走在盤上公路上，公路修建得寬闊易行，卻很少有車輛經過。走了許久的路，才見了三輛車，可見出去後回來的人寥寥無幾。

公路像條巨蟒盤旋在山體上，山上沒有什麽植被，黑色灰色的山石裸露，這裏沒有村莊，除了公路幾乎看不到人類的生活氣息，看起來荒涼極了。

他們沿着公路一直向上走，向上走，公路永無止境，把他們從一座山引到另一座山上。一座比一座山高。相比南太行的山清水秀，多姿多彩，西太行實在是單調貧瘠。

走了很久以後，江詩凝在山頂見到了前隊的隊員山野陌人。他坐在路邊無聊的畫圈圈，見到江詩凝後興奮的說：“終于來人了，你後面的人跟你差的遠嗎？”

江詩凝說：“不遠，大概半個小時吧，你在這裏幹什麽？”

山野陌人說：“等你們啊，給你們指路，要從這裏下撤。”他指指一條被荒草和樹枝遮擋的小路說。

白舊說：“這裏有路嗎？太不明顯了吧。”

山野陌人說：“所以我才在這裏等你們啊，你們先下去吧，我等追風來了再走。”

江詩凝說：“好，謝謝，辛苦你了。”

山野陌人說：“客氣了，注意安全，下面不好走。”

江詩凝說：“好的。”

山野陌人說的一點都沒錯，真不好走。小路上葉子太厚太軟，一不小心就會滑到，好不容易下到有臺階的地方，臺階還是高一下，低一下的。有臺階的地方的小路很窄，只夠一人通關，路兩邊就是石塊，有的窄的地方需得摘掉背包，側着身子才能過去。江詩凝慶幸她和白舊都不胖，要不然卡這就很尴尬了……

江詩凝感覺他們上午在貓路上爬了多高，現在就得下降多少，下到最後，江詩凝的腿都軟了。

萬佛寺是在一個拐角處毫無征兆的闖入江詩凝的眼裏。她本來是一心一意的低着頭看腳下的路的，卻在這個拐角處停了下來四下張望，卻見一座古老小巧的廟宇漂浮在半山腰，江詩凝看到它差點叫出聲來。

萬佛寺建在一個突兀孤立的山巅之上，山頂只一塊巨石那麽大，萬佛寺完全按照巨石的大小建造的，巨石有多大，廟宇就有多大，廟宇四周就是懸崖。江詩凝驚嘆于古人的鬼斧神工，被深深的震撼到。

萬佛寺的一側下方是一個平臺，江詩凝見平臺上坐着幾個人，因為距離較遠，看不出是不是河蟹他們。

江詩凝和白舊加快了下降的速度，半個小時後他們站到了萬佛寺下方。萬佛寺下還有一個門洞，據說以前是戲臺，每逢初一十五，信徒們來燒香拜佛，還請戲班子打臺唱戲，但現在萬佛寺早已榮光不在，被遺忘在深山之中。

河蟹和前隊在門洞裏休息，江詩凝跟他們打過招呼，摘下包就去萬佛寺上了。萬佛寺是建在一塊孤立的巨石之上的，從門洞那裏過去，先要走過一處平臺，在爬上高而陡峭的臺階才能到達。

江詩凝來時查過資料，萬佛寺建在元末明初，廟建在現在寺廟前的山邊懸崖下，人們在巨大的山壁上鑿出大量的佛造像，故稱“萬佛寺”，後來寺廟因兵火而毀，石壁上的佛像也因長期風化，目前能看清的只有一個石窟裏的兩尊佛像。

現在的萬佛寺是後來修建的，分上下兩層，下層到上層的臺階非常窄，只容一人通過，到第二層時還需要擠過一個石縫。兩層大殿都是一個正殿，兩個偏殿，偏殿很小只有一扇門寬窄。廟是灰牆黃瓦，經時光流逝，風雨摧殘，黃瓦日漸褪色，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參觀過萬佛寺，江詩凝回到門洞中，剛剛沒有細看，她這時才發現這裏竟然有人居住的痕跡。幾根木條搭起一張床，床上卷着一卷鋪蓋，挨着床頭是竈臺，竈臺前邊是一個落滿灰塵的木桌，木桌上放着兩個鋁盆，兩個碗，幾雙筷子，一個馍框，還有一些調味料，桌子下面有小半桶油。挨着門口的一個狗窩，一只拴着的小狗安靜的卧在狗窩外面，它旁邊放着兩個鋁盆，盆裏有吃的，盆外邊還有餅幹，面包，應該是驢友們路過留下的。

江詩凝在狗窩上面的牆上看到貼着一張紙，紙上用毛筆寫着：貧僧下山雲游，希望有路過的善人給兩只小狗投喂些食物。字體蒼勁有力，潇灑飄逸，江詩凝想象了一下這個僧人的模樣，想到了李白詩中的蜀僧。

床左側是一堆雜物，在左邊是一大堆柴火，柴火前邊有兩條長凳子，河蟹他們就坐在上面天南地北的瞎聊。

夏季和初秋的西太行是驢友頻繁踏足的季節，江詩凝猜測，這個僧人平時隐居于此，人多時就下山雲游躲開游人。畢竟他已不是俗世中人，見了俗世人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