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日常生活中的異常(8)……
蘇淺從不會那麽自然地露出笑容。
所以鏡子中的“蘇淺”當然不是蘇淺本人,而是附身在小圓鏡上偷偷摸摸跟着蘇淺離開原本噩夢世界的詭鏡。根據蘇淺對詭鏡的不完全了解,這家夥似乎可以以鏡子為媒介,在鏡子與鏡子之間自由穿行。
畢竟對詭鏡來說世界可以分為兩個,一個是鏡子外的世界,一個是鏡中世界。
而鏡中世界是相通的。
不過之前蘇淺在宣傳欄的倒影中看到詭鏡的時候,就意識到詭鏡所需要的媒介不一定只是鏡子,說不定只要是能夠照出倒影的東西都可以,比如路燈下的宣傳欄玻璃,比如底板是黑色的玻璃茶幾……
帶着這樣的推測,蘇淺坐在沙發上把玩那面小圓鏡的時候,就是想試試玻璃茶幾的倒影中會不會出現詭鏡的身影,事實證明他成功了。詭鏡這家夥雖然有的時候奇奇怪怪,但這一次卻表現得格外靠譜,甚至比蘇淺預料中的更加靠譜!
蘇淺本以為詭鏡一個“人”對峙惡靈不一定能夠占據徹底的上風,所以已經做好了詭鏡困住惡靈之後他自己也進入鏡中世界的準備。畢竟上一次蘇淺就已經發現自己的心跳頻率會在鏡中世界恢複正常,有他和詭鏡一起對付惡靈的話,應該是有勝算的。
但蘇淺沒有想到……利用小圓鏡偷渡出來的不只是詭鏡,還有那些被詭鏡制造出來的魑魅!
原本想象中的單挑畫面,就這麽變成了群毆。特別是看着惡靈直接被揪着頭發拽進玻璃茶幾的樣子,看起來甚至有一種欺負弱小的感覺。
“你這家夥……”金鏈子看着蘇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戴着金鏈子的青年其實一開始就沒有怎麽把蘇淺放進眼裏,好看是挺好看的,但在他看來這個漂亮的小家夥一點兒都不爺們,那瘦弱的體格就跟上學時候總拿鄙視目光看着他們這些小混混的好學生們差不多,弱不禁風。
最可怕的的是,在金鏈子看來,五個歷練者中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弱不禁風的家夥。
在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和詭異情況的噩夢世界裏,金鏈子所擁有的同伴全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一個說話都哆嗦的膽怯小姑娘還有兩個看起來就是乖乖牌的學生黨?
金鏈子當時就跟玩游戲遇到了四個菜鳥一樣,內心罵罵咧咧了好久。
可是現在……想到剛才那一步,從惡靈那裏脫身的金鏈子腳步還有些沉重地将自己挪到蘇淺附近,動作略顯猶豫地拍了一下蘇淺的肩膀,像是害怕把瓷娃娃打碎一樣小心,然後脫口而出兩個字:“牛X。”
“……”
蘇淺其實也慶幸着詭鏡和自己一起來到這裏,如果沒有詭鏡的幫助,蘇淺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其實和江蓠這樣的新人歷練者沒有太大的區別。而這一次噩夢世界的難度卻因為蘇淺的加入而從新手難度變成了普通難度,整件事情的起點就顯得有些糟糕,憑借他們的本事連對付惡靈都吃力,更不用說解決那個E0158了。
無論如何,此刻的結果是好的。
“怎麽可能……”和金鏈子一樣詫異于自己所見的,還有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那位鄧先生。
他以異常利落的動作從地上爬了起來,沖到旁邊的沙發處,撿起那裏的遙控器就對着惡靈消失後已經變成了雪花屏的電視按個不停,但那臺六十五寸的電視機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什麽都沒有。
“呼——”一直如同不老松那樣站着,作為歷練者中的最長者努力沒有倒下的齊老爺子深呼了一口氣,扶着沙發的邊緣有些顫顫巍巍地坐下。
之前老爺子的身板看起來都非常硬朗,剛才坐下去的時候雙腿卻有一瞬間的顫抖,看得出他剛才的心情波動應該比表面上看起來的複雜很多。等老爺子在沙發上坐穩之後,才有力氣拍拍旁邊單人沙發的扶手,對鄧先生說:“那邊的小夥子,現在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了嗎?”
蘇淺不太喜歡與人深入交談,之前也是到了必要的時刻才和江蓠他們說話。
這會兒老爺子願意站出來詢問那位鄧先生,對蘇淺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他實在不擅長扮演這樣的角色。
“你看看,之前小夥子不是說得挺多的嗎?”老爺子一邊調整着呼吸,一邊說,“雖然你說你沒對你太太動手,但聽口氣你必然知道她失蹤的原因,甚至知道小區裏其他人出事的原因對不對?”
那邊的鄧先生沒有說話。
“還有,咱們這些外面來的人究竟有什麽特別的?怎麽說得好像這湖景嘉苑的外面比死還恐怖?外面的情況和霧有關?”老爺子整理着內心的疑惑,這些問題中很多也是蘇淺想要知道的,“說實話我們進來的時候也看到霧了,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霧……對蘇淺來說一直像是屏障一樣的存在,以霧為界限,将噩夢世界和現實世界完完全全地隔離區分開,僅此而已。
但在這位鄧先生的口中,這種濃厚的灰霧似乎還有着其它的可怕之處。
那個鄧先生坐在那裏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連那個金鏈子都像是害怕他逃跑一樣先行堵住了屋子的出口,但鄧先生并沒有動,只是那麽呆呆地坐着,過了好久才開口說:“這裏根本就沒有人出事。”
“你說什麽廢話,這麽多人失蹤不見還不是出事?”鄧先生裝傻充愣一樣的态度直接點爆了金鏈子的脾氣,“剛才那個惡靈難道不是受你控制?小區的人是不是都被你用那種東西幹掉了?給我老實說!”
鄧先生卻一如之前那樣,并沒有被金鏈子激怒,也沒有被戳破後的慌張,反而呵笑了一聲,轉頭看着蘇淺他們問道:“你們聽說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嗎?”
江蓠和齊老爺子都是露出思忖的表情,然後搖了搖頭。
“奇怪,應該是挺有名的故事才對。”鄧先生也只是随口一提,轉而說起了這個故事,“這故事講的是……”
那種慢悠悠慢悠悠的語氣又激怒了金鏈子,但在金鏈子動手之前卻看到站在那裏的蘇淺搖了搖頭,想到那漂亮的男生是能虐惡靈的牛人,金鏈子啧的一聲收回了手。
走他們這條路子的人,一向崇拜厲害的人。
“賣火柴的小女孩蜷縮在寒冷冬天的街道上,她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回憶中溫暖的家,也不會再有人愛護她,她就在刺骨的寒風中陷入了絕境。當小女孩凍得發僵的時候,她找到了身上僅剩的五根火柴,想通過點燃火柴來為自己獲取些許的溫暖。”
“随着火柴的點燃,小女孩雖然沒有感覺到溫暖,卻在火光中看到了渴望的溫暖。”
“點燃第一根火柴時,她看到了溫暖的大火爐。點燃第二根火柴時,她看到了熱騰騰的食物。點燃第三根火柴時,她看到了家。點燃第四根火柴時,她看到生前一直疼愛着她保護着她的親人……”
“像是一個童話故事。”齊老爺子細細品了品,卻還是搖了搖頭。
“這裏的一切,都和這個故事莫名相似。”鄧先生繼續悠悠說道,“外面的那些霧,就像是将小女孩逼到絕境的寒風。而婷婷,我的太太就是故事裏賣火柴的那個小女孩。”
“那你呢?”蘇淺的心跳動了一下。
“我?”鄧先生歪頭看向蘇淺,“我就是那五根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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