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現實世界

第26章現實世界

“蘇淺學長這個人物, 長得好看，成績更是沒從年紀第一掉下來過，光這些也不會讓他在浮石一中出名到這種程度。”名叫汪吉的高一男生說完這句話後頓了頓, 突然有些猶豫, “應該……不會吧？”

站在旁邊認真聽的江蓠想了想蘇淺的臉, 再想到他平日裏桌子裏都會出現各種匿名的小紙條，總覺得蘇淺學長只憑借那張臉就足以成為浮石一中的風雲人物。

“反正據我所知, 雖然蘇淺學長高一的時候就因為那張臉惹出了不少事情, 但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好看的學霸對人冷傲得很, 整天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 再喜歡他表象女生在獻殷勤被拒絕了一整年後也都覺得自讨沒趣。我姐說那個時候與其說蘇淺學長受歡迎, 不如說他更像是班級裏的吉祥物，說難聽點就是花瓶，放在那裏讓人看的那種。”說着汪吉還搖頭晃腦了一下, “只看遠觀，不可亵玩。”

“蘇淺學長人還挺好的。”江蓠自己其實和蘇淺的交流也不多, 但覺得蘇淺和那個噩夢世界裏的鄧先生聊天的時候感覺挺正常的。

“後來我姐他們也發現了。”汪吉神秘兮兮地說着的時候，周圍還有其他人像聽見說書一樣圍了過來, “有一次他們班的男生看見蘇淺在路邊照顧一只瘸着腳而且毛皮有燒傷痕跡的野貓，他好像從寵物店裏買了很多貓吃的零食, 一人一貓在一起玩了很久，明知道會上學遲到也沒有停下。”

“據說蘇淺學長還和那只野貓拉鈎, 約好了第二天再在一起玩。我姐說她剛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不相信，總覺得那位高冷的學霸同學應該是那種看到髒兮兮的野貓會一腳把它們踹開的類型。”

“所以那個旁觀的學長也一直在旁邊看到上學遲到？”旁邊傳來疑惑的詢問。

“……”汪吉有些尴尬地頓了頓, “我剛聽說過的時候也問過我姐，然後她說那個畫面想來應該也挺好看的，會看那麽久也不奇怪。”

“……”

“而且第二天的時候, 知道了這件事的其他同學包括我姐也都跟着一起去看熱鬧了。他們原本只想提前潛伏在一旁偷看，卻沒有想到蘇淺學長比他們到的更早，一大早就準備了許多貓咪吃的零食甚至各種貓喜歡的小玩具。雖然蘇淺學長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我姐說她從蘇淺學長把各種零食玩具一個個在地上排列整齊地動作來看，他應該非常期待才對。”

“但蘇淺學長在那裏等了很久，他要等的那只野貓還是沒有來。我姐說他們第一次看見自家班裏的學霸可憐兮兮地坐在路邊墩子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嘴裏還一直念叨着說要再等一會兒，畢竟是約定好的。”

“後來呢？”旁邊的江蓠忍不住有些好奇。

“後來啊……”汪吉拖了個長音，“後來還是我姐看不下去，當時就帶着十幾個人從角落裏沖出去，也不管那個時候蘇淺學長是怎麽想的，直接就抓住學長的手腕，一路拽着把他帶回學校。”

“我姐回憶這一段的時候還特別自豪，說她當時一邊感受高三一班吉祥物的皮膚有多嫩，一邊還特別帥氣地說了一句臺詞——”

“別等了，野貓已經跟新主人回家，我們也回去吧。”汪吉在複述自家老姐臺詞的時候，還擺出了酷酷的表情和動作。

“哇！你姐姐好帥！”旁邊聽“說書”的女生突然一聲驚呼，一臉期待地問，“那後來你姐姐和蘇淺學長是不是……”

“怎麽可能？”汪吉瞥了那邊的女生一眼，“我姐說她将來要給我找姐夫的話，一定找一個交流起來會說人話的。不過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我姐對蘇淺學長的态度确實不一樣了。”

面對衆好奇寶寶期待的眼神，汪吉有些痛苦地掩面：“以前我姐是蘇淺學長的顏粉，現在已經變成了……媽媽粉。也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情，我姐他們逐漸發現蘇淺學長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冷傲，比起冰山之類的形容詞，他更像是不懂得表達情緒的普通人，只是長得特別好看，學習成績還特別好。”

“雖然蘇淺學長拒絕了所有試圖向他告白的女生，也因為身體虛弱無法參加男生那邊的各種體育活動，還不接受任何禮物饋贈。但有一次我姐班上的男生幫朋友買了個面包，不小心錯放在蘇淺學長的桌上，學長當時盯着面包看了好一會兒，對那個男生說了聲謝謝，還說作為交換可以幫忙輔導他試卷上錯誤的數學題。”

“我姐說那天蘇淺學長好像沒有吃早飯，看他瘦弱的樣子可能平時也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所以後來我姐他們就約好了時不時有人幫學長帶點零食過去，只要送零食的時候請教一些數理化英語的題目，學長就會把零食乖乖吃掉。有時候為了一個蘋果，會幫班上的同學補習幾個小時。”

“然後……”汪吉開始賣關子。

“然後呢？”周圍的同學極度好奇。

“然後我姐他們的學習成績就突飛猛進了。”汪吉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樣子，“蘇淺學長講題真的有一手，我姐有時候沒耐心教我，就在送零食的時候把我搞不懂的題目給蘇淺學長看，順便偷偷用手機把蘇淺學長的講解錄下來。說來也奇怪，我姐怎麽講我都搞不懂的題目，按照蘇淺學長的解法去做真的特別簡單。”

旁邊一個女生突然郁悶：“我姐也在高三一班，她從來沒告訴過我還有這招！”

“反正我姐他們現在對蘇淺學長好着呢，不靠近也不疏遠，就天天約好了帶點零食，順便在蘇淺學長講解題目的時候在旁邊蹭課，又能提高成績又賞心悅目，何樂而不為呢？”說着，汪吉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姐他們會這麽做，也是覺得蘇淺學長家裏可能從來沒給他準備過早餐。于是每次把食物給學長後，他們都會盯着學長，一定要他把食物全部吃光。”

“不是說蘇淺學長家裏挺有錢的嗎？”

“不過我姐說他的父母一次都沒來開過家長會，學校邀請家長的體育節和藝術節他們也從來不參加。”汪吉說着又嘆了口氣，“今天早上輪到我姐安排零食，一直到我來學校她都還沒忙碌完，說是不确定蘇淺學長到底有沒有吃早餐，如果吃了早餐就不能準備太飽腹的，如果沒有吃早餐也不能準備太不經吃的，如果準備的食物太貴學長也可能會拒絕，如果準備門口小賣鋪的零食她又過不了自己那關……”

“所以你姐最後準備了什麽？”旁邊傳來好奇的詢問。

汪吉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而且這都吃完午飯了，蘇淺學長這才來學校，我姐準備的東西估計是拿不出來了。”

“其實……”一直靜靜聽了這麽久的江蓠突然開口說，“雖然我知道蘇淺學長很好，不過聽了汪吉你說的這些我突然發現你姐姐和蘇淺學長的同學們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蘇淺學長能遇到你姐姐他們真好。”

“其實蘇淺學長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吧，畢竟我姐他們做得太挺隐蔽的。”汪吉笑着撓了撓頭。

“也不一定不知道。”站在另一邊聽故事的男生舉手插話，“我之前說過我姑媽在學校旁邊做早點吧？其實以前蘇淺學長一直是我姑媽那個早點攤的常客，她總拿學長一邊吃早餐一邊學習的事兒來教育我。”

“但後來蘇淺學長再沒去過早點攤，我姑媽有一次在路上遇見學長，就問他多久沒來嘗嘗她做的包子了。”那個男生好像不習慣在衆人注視下說話，還有些害羞，“學長說是有一次我姑媽有事情回鄉下，早點攤關了好幾天沒開門，他就沒有再去了。”

“我姑媽就讓他明天來早點攤逛逛，可以請他免費吃早餐。”

“不過當時蘇淺學長說……”那男生頓了頓，“他說可能會有人幫忙帶食物，如果吃了早餐的話就吃不下了。所以蘇淺學長應該也意識到這一點，只不過雙方從來都沒有說破過吧？”

“感覺好奇怪。”旁邊的女生感慨着，“不過又有一些羨慕那種氛圍，汪吉的姐姐他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一定很開心。”

“好啦，我們班的氛圍也很不錯啊！”旁邊一個男生湊到女生面前，“你願意的話，明天開始也可以給我做早餐！”

“滾！等你有蘇淺學長那麽好看再說！”

“啊？所以說到底還是看臉嗎？老天不長眼啊！”

江蓠班級裏的講故事活動，就這麽在一陣鬧哄哄中結束了。

而蘇淺走進高三一班教室的時候，午休時間已經差不多結束，正在準備下午課程的學生們看到蘇淺出現在門口時都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着他。

“蘇淺，你身體好一點了嗎？”高三一班的班長汪茹從後排走出來，表情有些擔心，“……嗯，午飯吃了嗎？早飯吃了嗎？肚子餓不餓？”

在鏡中世界睡了一夜的蘇淺真的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會兒聽到對方提起來，才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他昨天會走到湖景嘉苑附近好像就是去買晚飯的，結果東西買了也沒怎麽吃，後來也不知道忘在了哪裏。

算一算的話，蘇淺已經有二十四小時沒有吃過東西了。

看到蘇淺手上的小動作，班長先是眼睛一亮，然後眼神又有些心疼，糾結地說：“我，我早上帶了個……烤紅薯，本來放在保溫袋裏熱騰騰的，但現在應該就剩下一點溫度了，要不要吃點填填肚子？”

還沒等蘇淺點頭，班長又連忙補充說：“我們，咳咳，我還準備了一些做不來的題目，正打算請教你！”

等到蘇淺點頭，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動了起來。

隔壁高三二班的班主任路過班級門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同事，也就是一班的班主任正站在教室門外遲遲沒有進去。

“王老師，怎麽不進去？”二班的班主任一邊問一邊向教室內看了一眼，發現一班那個常年考第一名的寶貝正在幫同學講解題目，班上其他的同學都把椅子拖動到了附近，也都齊刷刷地記着筆記蹭課，“你們班級的學習氛圍還是這麽好。”

“是啊，所以我晚點再進去。”王老師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就不打擾他們了。”

蘇淺昨天上午離開學校的時候請的是病假，再加上年級第一的榮譽冠身，班主任只有心疼沒有懷疑，這會兒看到蘇淺下午才回學校也覺得正常，反而因為他看起來很精神而感到欣慰。

倒是蘇淺四十八小時內經歷了兩次噩夢世界的考驗，雖然在鏡中世界得到了休息，但離開鏡中世界後心率過緩的毛病馬上讓他的身體感覺極其疲憊，趕回學校又講了整整一節課的題……

等蘇淺随着放學鈴聲離開學校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精疲力竭。

他沿着浮石湖旁的商業街向蘇家所在的別墅區走，一路上倒是再沒有看見任何灰霧存在的跡象。

不過在蘇淺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原本應該鎖住的院門竟然開着，更應該緊鎖的別墅大門同樣虛掩着。

蘇淺加快步速推開家門，就看到兩個風塵仆仆的人正坐在客廳裏，正是穿着套裝還沒卸妝的養母楊卉和養父蘇彥，兩個人的行李箱還堆在客廳裏，滿臉疲憊，應該是剛剛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

“……”

蘇淺剛想要對許久未見的養父母說些什麽，楊卉就已經走過來用冰涼的手探了探蘇淺的額頭，然後語氣有些冷漠地說：“我們那邊的事務還沒有處理完，可能還得有一段時間不回來，下次記得手機別關機。”

“嗯。”

沒等蘇淺再說些什麽，這對風塵仆仆的夫妻又拎着行李離開了，只剩下蘇淺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別墅空蕩蕩的大廳裏。

“這也是一種關心吧。”蘇淺喃喃自語了一句，将書包放下後就走進廚房想看看家裏還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如果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吃的話，他就得去超市好好采購了。

因為上次在鏡中世界睡過了頭，那個地方手表和手機的時間也都會失效，使得蘇淺好幾天沒有進入詭鏡的那個秘密基地，而是抽空打掃了家裏，把廚房的冰箱塞滿了各種加熱就可以食用的食品，偶爾還會和丁香他們聊一聊噩夢世界的事情。

大部分時間，其實是蘇淺在聽丁香分享各種關于噩夢世界的信息，畢竟那個姑娘對噩夢世界的興趣很大，就好像是充滿熱情的探索者一樣，想盡一切辦法去獲取相關的資料。

事實證明雖然噩夢世界的存在匪夷所思，但既然噩夢世界沒有封住歷練者們的嘴巴，只要丁香努力在網上搜索，就必然可以找到噩夢世界的信息，找到其他歷練者，甚至是其他歷練者建立的各種小團體。

令人欣慰的是蘇淺的這位同學至少還知道人心難測，浏覽信息歸浏覽信息，不會主動和其他歷練者取得聯系。當然丁香能夠這樣保持謹慎，也多虧為了那位白蔻小姐在一旁提醒和指點。

根據丁香在網絡上獲取的資料，似乎有很多零零散散的歷練者小團體存在，不過大部分都和蘇淺他們一樣，只是幾個一起經歷了噩夢世界的人加了個通訊群而已。

能夠在網上發言的歷練者，大多都在噩夢世界中經歷九死一生，有少數極其幸運的人不僅完成了噩夢世界的任務，甚至将噩夢世界中那些具有神奇力量的物品帶到了灰霧之外的世界。

這些物品，很可能是和詭鏡以及燭燈一樣在噩夢之書中擁有編號和檔案的神秘物，只是蘇淺沒有接觸過那些東西，所以無法知曉任何相關資料。

那些擁有神秘物的歷練者，也在憑借自己的力量四處尋找歷練者，因為各種蘇淺也不了解的目的，想要吞并各種零散的歷練者小團隊，将自己的團隊壯大起來。

只是這些人中……同樣沒有任何人知道噩夢世界和灰霧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丁香：招募歷練者給出的條件也太豐厚了吧？簡直跟那些靠打字賺錢的詐騙gg差不多了。」

「白蔻：總有會相信的人，但天上不會掉餡餅，就算這些招募條件是真的，上鈎的歷練者也必須承擔和豐厚報酬同樣多的風險。」

「丁香：不過真羨慕他們從噩夢世界裏得到的東西，我看到有歷練者從噩夢世界帶走了一個能夠複制東西的神秘物，大家都說可以用來複制紙幣。」

「白蔻：複制出來的紙幣如果編號一模一樣的話，和僞鈔有什麽區別？」

「丁香：……說得有道理。」

在蘇淺看着丁香和白蔻各種聊天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姓名只有兩個字——編輯。

“喂。”蘇淺接起電話的時候語氣平靜，但莫名有些心虛。

因為噩夢世界的幹擾，蘇淺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篇沒寫完的稿子，還有一個總是氣急敗壞脾氣暴躁的責任編輯。

“小祖宗。”電話那頭傳來年輕的女性聲音，“明天就是截稿日了。”

“……”蘇淺看了一眼旁邊幾天沒有開機的電腦，十分沉着地說，“沒寫。”

原本蘇淺已經将手機拿離耳朵，并且開始猜測自家責編會用多少詞來譴責自己的不負責任和辜負她的企望。但等了好一會兒，蘇淺竟然只聽見電話那頭傳來責編的嘆氣聲。

“稿子先放在一邊，明天周六還是得請你來一趟我這裏，有一些合約需要你當面簽字。”平日裏總是活力充沛的責編，此刻的聲音語氣在蘇淺聽來卻有些疲憊，仿佛被什麽問題困擾着。

說完，那邊也直接挂斷了電話。

雖然截稿日的期限被放寬，但蘇淺也不是那種會因此而歡呼雀躍的性格，想了想還是默默打開了旁邊書桌上的電腦，準備将進入噩夢世界前就寫了一部分的稿子進行收尾。

電腦開機前的黑色屏幕上出現了詭鏡那張和蘇淺一模一樣，但神情卻完全不同的臉。

而蘇淺只是等屏幕亮起之後，将注意力全部都投入到打開的文檔中去。至于那個無時無刻不在倒影裏誘惑他進入鏡中世界的鏡子妖精，趕稿狀态下的蘇淺暫時是無暇顧及了。

明天……還得出一趟遠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