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家訪

星期二那天，小男孩兒果然沒人來接。

這是周璐觀察了兩周發現的，一到星期二就沒人接她，前兩次都是班主任送的，今天她主動要求。

王洋還挺開心的，他喜歡周璐老師，老師經常和他說話，教他寫作業。

之前每個星期二的時候都是班主任老師送他回家，他每次都很緊張，害怕老師嫌棄他家太遠。但是今天老師和他說周老師要送他回家。

王洋乖乖的拉着周老師，周老師好溫柔啊，她彎腰問“老師還有一個朋友，我們一起送你回家好嗎？”

王洋擡頭看她，小聲問，“是老師的男朋友嗎？”

周璐驚訝的開口，“你知道什麽是男朋友嗎？是啊，老師的男朋友。送你回家之後天黑了，老師自己回家很害怕，所以大哥哥陪我。可以嗎？”

小孩子乖乖點頭，“可以。我也很擔心老師怎麽回家。”

周璐聽見他的話笑起來，小孩子真的很可愛，想什麽就是什麽，沒有那麽多想法。想到這她也有些愧疚，借着送他回家要打探他爸爸，大人真的好壞。

蔣朝宗等在門口。

等到門口的學生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周璐帶着小男孩出來。

他們走近，小男孩有些怕他，躲到周璐的身後。蔣朝宗嘆一口氣，自己的長相真是不招小孩兒喜歡，還好他機智，把提前準備好的糖拿出來，放到他手裏。

聲音盡量的說，“請你吃糖。”

王洋看了看手裏的糖，又看了看對面的男人，又擡頭看周璐。這才說了謝謝。

家離的不遠，他們走着回去。

王洋吃着糖，手拉着周老師，和她說話，問她喜歡吃什麽，喜歡看什麽電視，為什麽喜歡這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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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璐和蔣朝宗對視一眼，她得到信號。

先是依次回複，然後又反問他幾問題不經意間，她問他，爸爸是什麽工作，每天不來接他。

小孩子單純，周璐一問他就說，沒有什麽防備心。

他說爸爸之前是工地上面幹活的，剛開始他們家還不怎麽窮，後來奶奶生病了，爸爸的錢不夠。家裏就變得窮了。再後來爸爸就換了一個工作，和他們叔叔一起工作，他們經常在家吃飯，然後爸爸就又有錢了。

周璐低下頭問他，“你知道窮是什麽意思嗎？”

王洋一邊吃糖一邊認真的回答她，“我知道啊。大家都這樣說。我知道吃不到肉，沒有新衣服穿，就是窮。”

突然周璐就不想去了，她太心疼這個孩子了，才這麽小就要懂得這麽多，一定是經歷了很多事情。她有些後悔今天的家訪。

要不然算了吧，這個孩子這麽可愛，爸爸應該不怎麽壞。

她擡頭看向蔣朝宗，想和他說算了。

還沒開口，男人就靠過來說不行，聽這個小孩子一說更不對勁，必須去看看。

沒辦法，他們接着走。

到了單元門口，蔣朝宗說他等在樓下，周璐帶着孩子上去。

周璐看他一眼，然後帶着孩子上去，他家是在二樓。

她敲門，然後低頭問王洋家裏有人嗎？

“有，這個時間爸爸在和叔叔喝酒。”

她剛想問既然在家喝酒怎麽不去接你，門就打開了。

饒是做好心裏準備，周璐還是被這個男人吓到。

不是他幹了什麽就是面相太兇了。

同樣是寸頭，他和蔣朝宗的完全不一樣，這個男人的更短，幾乎是剃光了，周璐還能看見他頭上的疤痕。

男人低着頭翻上眼睛，看着她問“你是誰。”

周璐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說“我是王洋的老師，今天送他回家，順便家訪一下。不打擾吧。”

她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遍，推後幾步說進來吧。有對着客廳喊，老王有家訪的。

王洋拉着她進去，進門的時候周璐朝樓梯口看去，蔣朝宗站在那裏，和她點頭。

她進去，王洋給她擺好拖鞋。

周璐低頭換好鞋，站起來才正式看見王洋的爸爸。

很意外，和剛才那個男人完全不一樣。老王很斯文。戴着眼鏡，穿着白色的襯衣，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在工地幹活，周璐會以為他是公司的白領 。

“我沒見過你。”王建平第一次見她。

周璐趕忙自我介紹，“我是王洋同學的新老師，剛來實習幾個月。”

“哦哦。您好。您這次來是想了解什麽內容呢還是王洋在學校幹壞事兒了。”他說話也很溫柔。

周璐不由自主的多看他幾眼，這是她喜歡的類型。

“王洋同學很乖，在學校也很好。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對家庭基本情況了解一下。下個學期開始，學校就可以申請助學，符合條件的家庭每個學期會有八百的補助。”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那我們去王洋的房間說吧。

周璐不太願意和一個男人單獨進去房間，但是客廳好像更不可以，那群男人好像盯猴子一樣看着她。

還是進房間吧。

走進去她坐到椅子上邊，問他，之前是什麽工作，家裏幾口人，王洋之前在哪上學。

老王說話很穩，周璐聽起來很舒服。

他說，“王洋的媽媽是難産死的，之後一直是我和我媽帶孩子。我是工地裏面打工的。”

他說的不多。

周璐又問他，“工地賺得怎麽樣，我看您這麽斯文還以為是公司的。您看要是可以的話，下個學期的補助幫您申請。”

“不用。給其他人吧。以前工資是不告，但是我最近和朋友做點小生意，維持我們生活是沒有問題的。老師你還有問的嗎？”

周璐想問他什麽生意，但是想起來外面那麽多人又不敢，只好說沒有了。

她站起來準備走出去，突然看見牆角的球鞋，于是她回頭說可以參觀房子嗎？

“可以，讓王洋帶着你看看。王洋。”他大聲喊。

王洋跑進來，給她介紹房間裏的東西，周璐一邊聽着，一邊四處看，她總覺得這個家有些奇怪。

從他的房間出來對面是另一間卧室，她想推門進去，被男人攔住，他說裏面不幹淨，獨居男人比較亂。

周璐笑着說理解又問他可以去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得到肯定回答，她鑽進洗手間。

洗手間很亂很小，她左右張望，都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王洋在外面喊她。

她回答一聲，然後沖一次馬桶，把水龍頭洗手，剛低頭就看見洗手臺下面的地板上面扔着五個小風扇。

現在是十月份，已經不熱了。怎麽需要這麽多小風扇。她蹲下去，風扇很髒，一看就是被人一直抓在手裏，上面都刺着泥。

“周老師。”王洋又喊。

“來了。”她站起來沖忙沖了一下手，甩着手走出去。

父子倆把她送到門口，周璐和他們再見，然後下樓。

蔣朝宗等在一樓拐角，看她出來問她怎麽這麽長時間，幹什麽了。裏面有多少人。

周璐拉着他走出小區，這才放松下來，她把自己看見的情況大致說了一次，又重點說了一下風扇的事情。

“那些小風扇就是手持的，很方便。一般是夏天的時候帶着出口用的。怎麽會在家買五個呢。”

“你還沒發現什麽嗎？”蔣朝宗又問她。

周璐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一點。

“有，他家客廳擺了一排放冰箱的包裝紙盒那麽大，特別擋陽光，但是他家只有一個冰箱。”

說完之後，周璐更是一頭霧水，他家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又是紙箱又是小風扇的。這能幹什麽壞事呢。

想不明白，她拽住身邊的男人，問他怎麽看。

他也有些懵，于是提議再去一次。

和周璐想的一樣，剛才她進去的時候就感覺那群人不是好人，這才沒有弄清楚，她當然是要再去一次的。她還想着要在事情沒有特別嚴重的時候拉那個男人一把。

殊不知一切都是她的異想天開。

第二次去的時候是星期五，她提前問了王洋，星期五的時候家裏沒有人，姑姑把他送回家之後就直接走。她和王洋約好，晚上帶他出去吃飯，讓他回家之後等着老師去接他。

她還問王洋他爸爸回家的時間，王洋說爸爸周五的時候回的很晚。

她和蔣朝宗商量好，進去之後她拉着王洋給他挑衣服，蔣朝宗負責看一下箱子裏面是什麽。

走到樓道的時候，蔣朝宗拉住她說一會兒有什麽事情，她就自己先走。

周璐看他一眼，撇撇嘴說，“我怎麽可能放棄你，你不要擔心，就算有什麽事情，我也會陪着你的。”

話真是好聽，蔣朝宗也有些高興，但是她這樣只會影響到他。

他還準備說什麽，嘴就被一根指頭擋住。

“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離你而去的。我們走。”

“唉。”蔣朝宗不再說話，跟着她走上去。

兩個人敲開門，果然只有王洋在，他很高興，要跟着老師去吃飯。

周璐走進來，拉着王洋左看右看，老師給你換一身衣服吧。

王洋說好，拉着她走進房間。

看着他們進去，蔣朝宗開始探查這個屋子。

他先去了衛生間，那五個小風扇還放在下面。他看了一下，上面手指印很多，一看就是經常用的東西。

從衛生間出來，他又進王建平那個卧室。确實裏面很亂很符合單身漢的狀态。蔣朝宗打開衣櫃裏面是堆成一團的衣服，蔣朝宗嫌棄的用手把幾件衣服撥開，然後他就看見了不應該屬于這個卧室的衣服。

是幾件粉色的小上衣和一條黑色的褲子，他可以确定這絕對不是王洋的這個尺碼太小，是三四歲孩子的衣服。怎麽會有這些衣服的。會不會是盜竊團夥。

蔣朝宗把衣服弄回去，關上衣櫃，又走向客廳，他要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