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卧底

捷徑。

蔣朝宗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一腔熱血進入警校幻想着可以拯救無數人，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動搖，那時他對自己的未來很堅定。

畢業的第一年，他回到他們當地的警局當一個普通的民警，是什麽原因他去了雲南呢。

那天是聖誕，他值班，淩晨巡邏的時候看見一個變态裸着全身，對着一個女生晃動。蔣朝宗走過去一腳把他踢倒，要拉着他回警局。

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反抗，還動手打他。本來晚上工作就很不爽現在還挨打，蹭的一下蔣朝宗感覺他全身的血瞬間上流聚到大腦。

然後……他動手打了這個男人。

當時的蔣朝宗怎麽也沒有想到 ，這件事情會改變他的未來……

這個□□的男人把他告了，說他毆打恐吓暴力執法，局裏決定對這事情進行調查，命令他休假等通知。

蔣朝宗覺得委屈，他就是踢了幾下又把他按倒而已，而且是這個男人先動手，怎麽他就被停職，這不公平。

他找到辦公室，想要問清楚，他進去也不管幾個人在裏面，張口就問，這是怎麽回事，憑什麽停職。

老錢和局長在，他們對視一眼，局長站起來說先走，辦公室就剩他和老錢，蔣朝宗自顧坐下又問他一次。

老錢走過來坐到他身邊，毫無征兆的問他能不能去幹一年卧底。

“啊？他就直接問出來嗎？不是應該把你帶到一個隐秘的地方然後暗示你嗎？”

周璐激動的坐起來，拍打他的肩膀，她還以為是英雄卧底反殺全場的故事。

蔣朝宗把她拉回來，讓她躺好，他的故事太卑鄙，他不想在周璐的眼睛裏看見失望或者疑惑，他不想受傷。躺下很好，他可以避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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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她的聲音從右邊傳來，同時還帶着一股熱氣傳到他的右邊身體，他閉上眼睛，又繼續他的故事。

“卧底？”蔣朝宗覺得荒謬，他沒有接受過訓練，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甚至他是剛畢業，怎麽可能……

老錢很有耐心，等他驚訝玩，給他講原因，能力強，觀察力好什麽都不存在，選他就是因為兩個原因，青澀和五官端正。

他需要進入的是一個販毒集團，這個集團內部裏面已經有幾個卧底，但是還不夠。

而他的任務有點特別，就是要他以最普通的身份打入內部，并不是販毒而是當司機，當小姐的司機。這個女人剛才國外回來，她父親有意培養她當集團的領導。

蔣朝宗就是要把她當成切入點，盡可能的遞出情報。

他不可能一下子答應，老錢把資料給他，讓他回去認真考慮，走出辦公室之前老錢說“我們有一個卧底被發現，可能……選你是萬不得已，你自己想清楚。”

蔣朝宗拿着資料回家，停職的通知并沒有發生改變，他要開始在家等通知，要是判定暴力執法他可能會背處分，并且調離。

回家之後他把那份資料反反複複看了無數次，一個晚上，然後在淩晨得出答案……

他不去。

他放不下父母，放不下現在擁有的這些，他也害怕，對那份工作帶來的未知的害怕。

他和老錢說了答案，意料之外的老錢沒有失望，甚至他還有些輕松，說那就回家好好休息等調查結果。

蔣朝宗還想再說什麽，他想要辯解自己不是因為膽小，只是放不下家人。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局長就進來，神色緊張，蔣朝宗也就沒再說，走出去。

“其實你就是膽小吧。”身邊的女生又開口。

周璐和他認識很久很久，蔣朝宗覺得自己騙不過她也不想騙她，于是他慢慢點頭然後輕聲嗯。

周璐不說話抿嘴笑起來，像是炫耀，自己猜對了。

“那然後呢，怎麽又去了？”她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

然後，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比如他被認定是暴力執法，比如那個卧底也是他們當地的人，比如他接到通知要轉崗之後氣憤的找到辦公室結果正好聽見那個卧底犧牲的消息。

怎麽會那麽巧，蔣朝宗看見桌子上面放置的照片，是身體的照片，他捏緊手裏的處分報告，然後猛的擡頭對着老錢說

“我去。”

之後一切進行順利，他接受培訓又換了身份，假裝是一個無業游民去應聘司機，然後被那個女人選上。

最開始蔣朝宗負責開車帶她逛街吃飯約會，他接觸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那個女人也是一直對他愛搭不理。

直到一次她挨罵之後躲進車裏哭，蔣朝宗看她哭的可憐，給她遞了紙巾又和她說了一會話，他也沒有說什麽就是講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那個女人看着他突然問他，黎輝，你開心嗎？”

他聽着她喊這個名字，聽着她問出來這個問題，黎輝從駕駛座扭過去看着她笑起來，說開心啊。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送她回家，在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輕聲問要不要上去坐會兒。

黎輝聽懂了她的暗示，不只是坐一會兒，他有些苦惱，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熱情起來。

“不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黎輝拒絕了她。

女人沒有生氣，只是點了點頭然後進去。

黎輝開車回了那個所謂的家，一進去他立馬就把這個事情告訴老錢，那個女人對他産生了不一樣的感覺。

老錢聽完之後沉默很久，然後問他是什麽意思。

黎輝沒有說話，實際上從他進門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既然這個女人對他産生興趣，那他能不能借此機會接近她然後獲取消息呢。

但是……

他要做到哪一步才行，配這個女人吃飯，逛街。

然後呢，睡覺嗎？

黎輝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快速最有效的辦法，要是這個女人愛上他，那他工作的進度絕對會加快，或者他不用幾年就可以回家。

老錢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可能是幾分鐘，雖然時間不上，但是對于他們倆來說已經是很危險的通話時間了。

“我……我嘗試從她下手吧。”黎輝這樣說。

一個女人怎麽可能抵擋住男人的示好和溫柔呢，不到一個月，他們倆就躺進一個床裏，黎輝抽着煙躺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靠過來問他想幹什麽，給他在集團安排一個職位。

黎輝挑起來眉毛看着她問道，這是在賣身？

女人臉紅起來，爬到他身上，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煙又吐到他的臉上，煙嘴上面留下紅色的口紅印，妩媚動人。

“那你自己看吧，要是想幹什麽告訴我。”她沒有退回去就躺在黎輝身上睡着了。

黎輝把煙扔下，一只手摟住她，也閉上眼睛。

他無法入睡，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黎輝都覺得自己就是一只鴨，還是一只免費的，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就是人渣，竟然欺騙女人的感情。

就這樣在雙重的折磨之下，他順利接觸到更近內部的信息，他幫助她打理事情幫助她解決問題，有幾次他甚至還跟着她去了交易現場。

他一邊拼命的收集她們的犯罪證據一邊假裝恩愛和她訂婚。

然後就在結婚的前一天，黎輝變回蔣朝宗，他帶着所有證據，帶着警察，把他們逮捕。

他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那個女人的眼神，害怕，擔心，震驚 到最後看見是他的時間的絕望。

她被壓着站在他面前說“我爸一直讓我防着你，他派人跟蹤你，打壓你。一直都是我，我相信我選擇的人一定是全心全意愛着我，愛着我的家庭的。”

她沒有一些害怕，從她的身上看不到屬于一個罪犯的不安和歇斯底裏，她就宛如一個被丈夫背叛的女人一樣和蔣朝宗說話。

她說她看錯了，她還說他惡心嗎？裝了這麽久。

蔣朝宗面對着她沒有說話，他不敢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說出什麽讓他自己後悔的話。他怕自己會心疼她。

他怕自己對自己産生質疑。

蔣朝宗說完這些話，就躺在那裏，他等着周璐，他期待又害怕。

他期待着她對自己的事情評論，那段故事他沒有主動告訴過別人，連王海也只是知道大概，現在終于有一個人完完全全的窺探到他的秘密，他想聽見周璐說些什麽。

同時他又害怕，要是周璐因此就把他判定為壞人或者判定為人渣，那他應該怎麽辦，他都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黑暗中長久的沉默，蔣朝宗等的心裏難受于是轉過去準備看她。

剛過去，就看見那雙眼睛盯着自己，半張臉被枕頭壓的變形，另半張臉上的眼睛，和身後窗外的月亮一樣，彎着。

他可以肯定她在笑。

“哥哥。”她慢慢爬過來把嘴湊上來說。

“你白當了一年的鴨子。”最後兩個字的聲調都是上揚的。

“你……唉。”蔣朝宗無奈的笑起來，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有些猝不及防。

周璐不再逗他，說這就是捷徑啊。

蔣朝宗嗯了一聲。

她又說，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也是真的喜歡她，你們倆分開是因為她犯法，不是你因為你抛棄她。

她在安慰他。

蔣朝宗聽到這話，頓住，她說自己是喜歡那個女人的。

“你為什麽覺得我喜歡她。”他小心翼翼的問，他迫切的想聽見答案。

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照進蔣朝宗的心裏。

她說，“嗯，你喜歡她，她那麽好，又對你好，你肯定喜歡她。哥哥，你不要因為自己喜歡她就感覺自己幹了錯事，人又不是機器怎麽可能那麽準确的控制自己。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你也不要有罪惡感。并不是壞人就不能喜歡的，壞人也有好的方面對不對，而且不管怎麽樣，她最後都落網了。”

說到這，她停下看他一眼接着說，“你唯一需要抱歉的事情就是你沒讓她知道你喜歡她，她要是知道可能心裏會好受一點。”

有必要嗎？她可能都快要死了……

蔣朝宗沒有說這句，他點點頭，然後和她說睡覺吧，晚安。

周璐回他晚安。

窗簾遮住一半，後半夜的月光照進來，照在他們倆都身上，他們挨在一起，周璐側躺着面對窗戶，蔣朝宗也側躺着面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