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開荒第六天
“事實咋還不給人說啊。”屬下蔫頭耷腦地說。
沈千戶吹胡子瞪眼,“咋滴,不給你說還給我臉子看。”
“明明是千戶給我臉子看。”屬下慫慫地嘀咕。
“有你這麽當手下的嗎,滾滾滾,給我滾,破鑼嗓子老子聽了心煩。”
沈長年擡起腿朝着手下屁股上踹了一腳,屬下趁勢朝着前頭“滾”了好遠,拍拍屁股溜了,聞着味兒實在是太香,他準備弄點白菜湯泡餅子先墊墊肚子。
沈長年搖頭,“老子都養了些啥玩意兒。”他使勁兒聞了聞,冷冷的空氣裏白菜炖肉的特有香氣越發濃郁。
不是糊弄人肚子的一鍋亂炖,不是帶着糊味、肉腥味、泥巴味……
“娘的,還真怪香的,也就比老子做的好那麽一點點。”
沈千戶往前走,矜持地沒有靠到鍋子那邊去,他才不像那麽些人,眼珠子要掉鍋裏了。他在周圍四處轉轉,喊這個把帳篷紮牢了擋風,喊那個幹柴別直接堆地上受了潮,再喊另一個繼續搬白菜,今兒個留守後方的敞開了肚子吃一頓。
他揣着手眯着眼睛看逐漸亮起來的天空,陰沉沉的鴨蛋青色,天際堆着厚厚的雲,陽光透不過密布的濃雲,地上一直是死冷死冷的。
透過了又咋樣。
冬天的太陽是喘氣都難的老頭子,就給點亮,暖不起來。
“千戶。”李大茍從帳篷後面繞了一圈走了過來,手上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白菜炖肉,湯多菜少,上面蓋着一塊餅子,保溫。
沈長年伸手,手上重了重,“沒了?”
“就這麽多,不能再多了。”李大茍一副沒商量的小氣樣。
“筷子,筷子!”
“哦。”李大茍還以為千戶嫌菜湯少呢,他左右瞅了瞅,看到幹柴堆裏有細樹枝,折了兩根在看不出本色的衣服上擦了擦,“給。”
沈長年,“……”
“千戶?”
“算了。”沈長年嘆了口氣,“我好歹也是個讀書的斯文人,怎麽就淪落到這地步。”
喝了一口湯,沈長年眼睛睜大了一些。
“好吃不?”李大茍夠着腦袋,好奇地問。
“嗯……”沈長年思索,皺着濃眉幽幽地說:“還成,比我做的差點。”
李大茍點點頭,明白了,待會兒多喝一碗湯。
沈長年看了眼硬得能砸死人的一角面餅,“等會兒多給我盛碗湯。”他好似喃喃自語地給自己找理由,“餅子忒硬,多點湯才咽得下去。”
說話不耽誤吃東西,沈長年吃了白菜、吃了肉片、吃了凍豆腐,奶奶的,明明是一樣的玩意兒,怎麽楊九郎做出來的就好吃?她也就是鏟子翻翻鍋,撒點鹽,放點胡椒啊,這些他都做了。
“看着沒?”腦袋快要埋碗裏面的沈長年不經意地問。
李大茍粗糙的嗓音說:“丁三一直跟着,她手腳幹淨得很,沒亂動。”
沈長年嘀咕,“皇帝送來她究竟幾個意思?”
李大茍回答不了,換做寧王同樣回答不了。
···
“丁三,還有幾鍋?”
楊久反手擦着額頭上的汗,剛才冷得直哆嗦,接連煮了五六鍋白菜炖肉之後她熱得滿頭大汗。
丁三就是娃娃臉,一直在楊久身邊幫忙,他說:“早着呢。”
楊久差點一頭栽進大鍋裏,顫抖着嘴唇說:“不、不會做一個白天吧?”
“不至于不至于。”丁三鼓着娃娃臉掰着手指算了算,“算算做到半下午就行了,大多數跟着王爺出去,剩下的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胃口都不大。”
說完了,還朝着楊久腼腆地笑了笑。
楊久,“……信你的邪。”
“楊姑……公子,接下來這鍋煮得綿軟些,是給傷員吃的。”說到此,丁三除了兩頰哪哪兒都瘦的臉上出現了落寞,“給他們吃頓好的,飽死鬼上路總比餓死鬼投胎強。”
楊久張張嘴,唉了一聲,“好,我輩男兒保家衛國,不容易,多吃點好的。”
丁三奇怪地看着楊久,“公子,你聲音啞了,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嗓子?”
楊久羞惱,壓低嗓音過頭了,“咳咳,要點,是要點。”
三個火塘上架着三口大鍋,如果能夠煮水、洗個熱水澡,那楊久就實現了鐵鍋炖自己的自由。她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那麽多的白菜,成山成海,篤篤篤切菜切肉的聲音響在耳邊沒有停過。
不知何時開始,其他人不做菜了,将掌勺的大權全權交給了她,楊久納悶,她不由得看向背着手走來走去的沈千戶,就不怕她這個來路不是很正常的下藥、使壞?
心可真夠大的。
環境壓抑、身似浮萍,僅僅是被信任掌勺這麽小小的舉動,楊久就有些小感動,做菜越發用心。她是廠裏面做後勤的嘛,廠子裏一些無關緊要的崗位空缺了就會請她過去頂兩天,工作七八年,她醫務室幹過、財務裝訂做過、農場裏養過雞,還在食堂給大師傅搭把手……
她最喜歡在食堂幫忙,能夠光明正大地偷吃加偷師,大師傅在進廠之前是五星級飯店的大廚,年紀大些了退下來在老家找了個競争小的工作。
大師傅做菜可好了,教授的經驗足夠楊久在家庭廚房用一輩子,沒想到有朝一日用到了軍隊廚房。
豐富的食堂幫忙經驗讓楊久慢慢适應了現在的大鍋菜調味和勞動強度。
其實調味料就是鹽和胡椒粒,技術含量無限趨近于零,很快就能夠掌握一大鍋需要放多少鹽。
胡椒是昂貴的,現如今一些有錢人往飯上加胡椒以示自己不差錢的地位,胡椒還可以當成貨幣流通、上位者的賞賜等等。
鹽也不便宜,北境地處內陸,尚無自己煉制食鹽的本事,鹽都是外面運送來,落到寧王手上價格不知道翻了幾倍。
楊久覺得沈千戶在自己跟前轉來轉去,就是盯着她放鹽、放調料,生怕她糟蹋了好東西。
繁忙中就不知時間的流逝。
“丁三,下一鍋。”楊久機械地說。
“公子,忙完了,過來歇歇吧。”
楊久茫然,“忙完了?”
“剛才就是最後一鍋,後面沒了,公子過來坐,歇息歇息,也該輪到我們吃了。”丁三招呼着。
楊久放下了鍋鏟,這才覺得腰酸背痛,脖子動一動,咯噠咯噠響,慢慢騰騰挪着走到丁三那邊。她沒發現,身邊的人默默地給她讓出了最好的位置,遮風、火旁。
“謝謝。”接過丁三遞上來的碗筷,楊久有氣無力地說了聲感謝,不想僞裝也不想說話,只想沉默地坐着吃一點東西緩緩。
胃餓得沒感覺了。
這是她穿越來後第一頓飯。
一碗堆冒尖的白菜豆腐炖肉,用筷子撥開最上面一層白菜,下面是白中略帶粉色的肉片。她掃視了周圍人一圈,基本上是清湯寡水的一碗,肉很少。
“我……”楊久看向沈長年。
沈長年說:“吃吧,以後沒這麽好待遇。”
楊久鄭重地說:“謝謝。”
她沒有嫌棄那些以前為了減肥堅決不碰的肥肉,全都塞進了肚子裏,下一頓好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努力吃,縱使有些反胃還是逼着自己吃下去,比磚頭還硬的餅子費力撕成小塊泡軟了吃掉,不浪費一點一滴的糧食。
胃裏面滿了,漸漸有了安全感。
吃完了,坐在暖火旁邊,楊久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
別處也在吃着。
林大和李四是同鄉,入了行伍就相互照應着,前段時間與胡人的一場交鋒中,一個傷了胳臂、一個傷了腿,此番王爺率軍反擊他們就沒能上陣,留在了後方。
傷了胳臂的李四伸長了脖子說:“是白菜炖肉,看到肉了,給的真多。”
傷了腿的林大坐地上,提不起興致地說:“火頭軍做的還不如我娘煮的豬食,好好的大肉一股子味道。”
“沈千戶就那手藝,将就吃點。我們在王爺麾下當兵,隔三差五能夠吃到點葷腥已經神仙日子了,在老家一年到頭看不到一塊肉的。我一個表親在北境都指揮使手下當差,還是親軍呢,兩天一頓幹的、一旬才見到一點肉絲。”
“咱王爺愛兵如子,文書是這麽說的對吧,我沒記錯是吧。”
“嗯,就是這麽說的。”李四忽然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說:“聞到味道了嗎?”
“聞到了!”林大用手用力地撐着自己,勉強看高點,“好香啊。”
“換廚子了嗎?”
“沈千戶放下鍋鏟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火速地行動起來,腿好的扶着手好的,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要占據最好的位置,争取早點打上飯菜。
像他們這麽想的,還有很多,大家紛紛去搶位置,大鐵鍋剛剛擡過來就被圍得水洩不通,把着勺子的火頭軍大聲喊着:“都等着,每個人都有,別搶,誰他|娘要是敢動手,就什麽都吃不到!”
“香!”
“真他|娘香!”
類似的場景、類似的對話,在今日的營地內不斷上演。大家是分批吃炖菜,一隊就這麽一鍋,哪一隊能夠先吃到那全看火頭軍願意擡多遠。
他們在寧王帳下,夥食待遇極好,硬餅子每天一個、一個能管一天,時不時能吃到炖菜。傷員也沒有被放棄,只要有口氣就有吃的,能吃就能夠活下去,還能打仗!
······
楊久坐在火堆旁快要睡着的時候,後背心挨了一巴掌,差點兒臉朝下摔火裏。
“啊!”
楊久吓得喊了一聲,怒瞪向拍自己的人。
沈長年的手尴尬地懸在半空,“那個,別睡,睡了小心着涼。”
是沈千戶,那沒事了,楊久像虛張聲勢的貓收回了爪子,老實地縮成了團。
的确不能夠睡,她才眯了一會兒就感覺熱量的大量流失,除了身前的火,身後都是寒徹刺骨的冬天。
看楊久乖乖地低頭抱着腿看着火發呆,被衆手下控訴的沈長年搓了搓大手,這不是沒有對待過這麽嫩的娃娃,手下力氣沒收住嘛。
看什麽看!沈長年把屬下們一個個瞪了回去,真是反了天了,楊九郎就帶着你們做了一頓飯菜就集體胳臂肘朝外,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
沈長年在楊久身邊坐下,放緩了聲音,和藹地說:“小九啊。”
楊久擡頭,看到沈長年“猙獰”着臉,哆嗦了下,“嗯。”
沈長年臉上有疤,醜陋的疤痕帶歪了面部肌肉、皮膚的走向,他看起來和和藹可一點都不搭邊,“小九,既然王爺吩咐你為軍中效力,我看你手不能拿、肩不能扛的,就做菜手藝和我不相上下,索性就來火頭軍幹活。”
“好啊好啊。”
楊久沒有矜持、拿架子,沈千戶話音剛落她就像奶狗子似的回應。
沈長年笑眯眯地說:“就這麽定了,以後你協助我,我掌勺累了你就搭把手。”
楊久忙不疊點頭,“嗯嗯。”
她還小小地拍了個馬屁,“以後小九多和千戶學習。”
衆下屬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回想下千戶曾經做過的飯菜,老母豬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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