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開荒第十二天
“小九過來看看,這麽片成不?”沈長年喊着。
寧王接過了盛放羊肉的盤子,默認了犒賞三軍的宴席正式開始,混慣了的老兵油子們立刻不客氣地動了起來,其中數沈長年最積極,片羊肉、分羊肉,霸着烤全羊最好的位置,洋洋得意的樣兒就像是這肉是他做出來的。
楊久脆生生地應着,“來啦。”
她原地跳了起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寧王自帶正壓氣場,哪怕不言不語地坐在那兒亦讓人忽視不了他的存在。一遠離他,渾身不自在的楊久立刻活泛了起來,如釋重負的微笑下意識出現在嘴角,她趕緊擡起手按在臉上掩飾,眼睛怯怯地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到自己,這才加快腳步離開。
“嗯嗯,千戶就是這麽做的,別割太深,刀子平着拿,片薄片。”楊久指點着。
沈長年做菜是苦手,但用刀不在話下,立刻就掌握了要領,片出來的肉捏在手上在衆人跟前移動了一圈,最後進了自己嘴裏。
慢慢咀嚼,沈長年點頭,“嗯,味道還行,就是和我說的還差了那麽一點,還要改進啊。”
衆人,“……”
好不要臉啊!
錘他。
崔、孟兩位将軍資格最老,前者斯文、後者大老粗,但是一模一樣的滾刀肉。孟将軍推開沈長年,“拉倒吧,要點臉,沈長年你要是再嘚瑟,俺就讓你吃拳頭。”
占了最好的位置,孟将軍搓搓大手,擡起頭看向嬌滴滴白嫩嫩的楊久,掐着嗓門柔聲說:“丫……”
旁邊有人咳嗽,孟将軍改口說:“楊公子,你看着俺動作,要是俺哪裏不對,你就吭一聲。”
楊久彎彎眼,“嗯。”
都是耍刀的好把式,楊久哪裏需要指點哦,他們片起肉來精準到位,看得楊久背脊生寒,笑容僵硬在嘴角,就怕刀子貼着自己頸脖子劃拉一下……
楊久惡寒地哆嗦。
此地不宜久留,扯呼。
趁着衆人吃的高興,楊久說了一聲自己去忙啦,連忙開溜,走出去幾步她忽然轉頭看向那個男人,還是那個姿勢,夜色篝火騰起的煙霧迷蒙了男人銳利清明的眼,失焦地看着虛空中某一點。
不知道是篝火的緣故,還是其它,男人蒼白的臉上詭異地浮現出駝紅,柔化了他的淡漠、清冷。兩道英朗的眉始終微微皺着,血色很淡的唇抿在一處,散發着香氣的羊肉在他手上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很快就失去了溫度,似染上了他身上的溫度……
他是個人啊。
脆弱擺在明處,卻沒有人看到。
他高高地站在山巅,承受的風雪是常人看不見的孤獨。
楊久自嘲地笑了笑,他是這裏的神,自己只是異域來的鬼,有什麽資格去憐憫神呢。
她裹緊身上的衣服,埋頭往回走,在竈火邊她能夠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那麽多将士要犒勞,烤肉是個大工程,好在打下手的人很多,楊久才不至于累趴下。
整個營地,篝火處處,圍坐的将士一張張喜悅的臉,肉香味乘着風,随雪花一同飄在暗夜,消散在暮色中。
寧王大帳內,小凳子上的棉籽油燈散發着幽暗的微光,那絲微光很難讓大帳亮起來,反而将軍帳內的空間徒增了一重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黑的更黑、亮出更亮,泾渭分明,卻又試探地相互靠近、彼此融合。
在軍帳的一處角落,一張四條腿撐着單薄木板的床上鋪着厚實的被褥,黑色的毯子隆起,蓋着盤腿坐在床上的人。
楊久兩手抓着一張烤過的餅,餅中間夾着肉,羊肉的脂肪滲入了死面餅子裏,柔和了餅子的僵硬,慢慢咀嚼時麥香、肉香在口腔中混合,随即落入饑腸辘辘的胃袋,身體得到了滿足。
楊久抿了一口水,長長籲了一口氣。
“真踏實。”
她一點一點,宛若蠶一般吃着餅子,珍惜着每一口的來之不易。饑餓果然是最好的調味料,膻味的羊肉比山珍海味還要鮮美,硬得砸死人的餅子比五常大米還要動人。
飽腹的滿足感化作安全,由內而外地向四肢百骸釋放。
楊久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充滿了力量,什麽都不怕了。
“嗎咿呀嘿,不怕不怕啦……”
她小小聲地唱着,搖頭晃腦。
忽然,她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沒有擦着軍帳離開,而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身體反應快過大腦,楊久掀開被子縮了進去,還不忘拉着毯子蓋住腦袋,就露出供呼吸的一個拳頭大小洞,僞裝得更像一點。
放平呼吸,柔軟面部表情。
楊久讓自己“睡”着。
腳步聲進了帳內,緊接着是男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顯得空曠的軍帳仿佛一下子變得擁擠,楊久心髒砰砰砰,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
毯子沒拉好,開始滑落,露出楊久的臉。
拳頭握緊了抵在胸口,她閉着眼沒有動。
寧王垂着頭,蒙着一層水霧的眼睛依然有着敏銳的洞察力,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床上的人不安地抿着唇,因為緊張怎麽都舒展不開的眉攏在一起,每一個面部表情都告訴別人:我睡着了,我裝的。
寧王垂着眼,停住腳步看了好一會兒,沒有向內走,而是轉身離開。
腳步聲變遠,楊久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緊張得快要把自己憋死了,掀開被子坐起來大口喘氣。
“吓死我了,真怕他趕我出去……”
有這個擔憂,還不是因為沈長年不靠譜的安排,
她可從丁三嘴裏知道了,安排她睡寧王軍帳那完全是沈長年的主意,可沒有得到寧王的首肯。
聽到此,楊久差點給沈長年跪了,這不是坑自己嘛!
想換地方住,但軍中上下仿佛默認了她應該住哪裏,稍微提個頭,就立刻被堵在了嗓子眼。
唉,寧王大帳是她唯一安身處。
忽視她,無視她,看不見她……
她很安靜的,寧王就當她不存在吧。
就晚上的一個借住客而已。
楊久抓起最後一塊帶骨的肉木愣愣地啃,心中想着事兒,啃的就漫不經心的。
一不留神,油膩的骨頭從手裏逃跑,滴溜溜滾了出去。
楊久愣了一下,掀開被子追了過去。
追了兩三米,看到骨頭碰到東西停了下來她一把抓住拿了起來。
然後陷入了糾結。
按照掉在地上五秒撿起來不算髒的定論,她完全可以繼續吃。
但北境太冷了,脫手滾出去五秒油脂就凝固在肉的表面,膻味更重。
楊久蹲在地上糾結了許久,最後長嘆一聲,“唉。”
算了,沒法吃了。
楊久扔掉了骨頭,上面沒幾個肉絲了。
正準備站起來,楊久的視線餘光看到了剛才骨頭碰到的東西,心裏咯噔一聲,頓時冷汗涔涔。
好像碰到要緊東西了。
骨頭好死不死地滾進了屏風裏,她現在越進了雷池,踩在了寧王的地盤上。
“呃……”
楊久遲疑了片刻,伸手去擦,不擦還好,一擦麻煩更大了。
“糟糕!”
忘記手上沾着油了,她手忙腳亂了起來,已經幻想出一把劍抵着咽喉的樣子,要死了要死了。
沉悶的滾動聲。
卷在一起的羊毛挂毯瞬間打開,壯麗山河在楊久的面前打開。
是輿圖。
是大齊地圖。
描繪着大齊的河山壯麗。
楊久怔了,她看到了熟悉的輪廓,是一只昂首大公雞的柔軟腹部、堅硬的脊梁、昂揚的頭顱……就算是只有部分,但她一眼就能認出來!有些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頃刻決堤,在心中肆虐出一片想回家的汪洋。
“這就是你的目标。”
暗啞低沉的聲音不知何時在身邊響起。
抱着腿坐在地上的楊久擡起頭,看到了寧王沉沉的臉,她有着哭音的聲音說:“什麽?”
一不留神,吹出一個鼻涕泡泡。
楊久:“……嗚嗚嗚。”
她怎麽就哭了。
手背用力擦臉,冰冷的空氣把淚水凝固,擦着臉時皲裂得疼。忽而,她的胳臂被反擰在身後,男人輕而易舉把她提了起來,腳跟懸空,只有腳尖勉強夠着地。
寧王晃了晃頭,混沌趕出大腦,他拖着人向外走,一反常态的沒有任何耐心,只想速戰速決地把事情料理了,不浪費時間在這裏。
“我不是故意看地圖的,它自己打開我就看了幾眼,我就是個普通人,看了地圖也沒辦法知道上面有什麽秘密,于國家于王爺沒有一點危害。”
楊久大聲說着,語速極快。
男女的力氣有着質的懸殊,更何況她面對的還是一個武人。
“王爺!”
她必須給自己争取生的機會,一旦被扔出去大帳,等待的她的絕對不是好事。
“王爺,楊久不是探子、不是細作,要是我有二心,天打雷劈。我手上有飽腹的糧食種子,能夠種出和米面一樣的食物,有了它們,北境的土地上不愁吃喝。”
寧王腳步頓了頓,昏昏沉沉的大腦好似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楊久覺得有門,更加誠懇地游說:“北境有了自己的糧倉,就再也不怕朝廷鉗制着糧饷,王爺可以一展拳腳,盡情做你想做的事情。”
有朝一日,将輿圖上的天下拿下……
野望,這個男人她不相信沒有野心!
趙禛笑了,不是收斂的笑,不是昙花一現的笑,“說了這麽多,是想換來我的信任,你的目的是布防圖。”
“不是!”
“你不是皇帝送來,你來自于草原。”
“不是!”
楊久連連否定,狗男人自說自話,氣死了。
“你收買人心,意圖套取信息還是迷惑視線。”
“不是!”
她氣得用力掙紮,抓着她手的男人身體猛然晃了晃,楊久竟然一下子掙脫了,力道收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前沖。
砰!
腦袋撞在了屏風上。
楊久捂着頭,疼得嘶嘶嘶不斷。
聽到男人大步流星地靠近,楊久想都沒想,抽過手邊的東西砸了過去。
身體砸在地上沉悶的響聲。
抱着頭準備迎接風雨的楊久楞,遲疑地放開胳臂扭頭看向身後,寧王暈倒在地上。
随即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抽冷子扔出去的東西,是一把套着劍鞘的短劍。
楊久茫然,“……”
不會吧,她百發百中,給了寧王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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