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不是緋聞

周淼想着事, 站在屋裏發呆,等前面的人看完了, 才看到趙梅蘭疼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女娃娃。

是不是娃娃小的時候, 長得都不咋地,但這話可不能讓當娘的聽見,尤其是娃娃的奶奶, 鄭嬸子就在旁邊看着, 等着大家夥誇她孫女呢。

要不是鄭家竹信什麽,懷孕的人不能看坐月子的人,周淼早就來了。

鄭家竹信的東西很多, 外人嘛, 可以不信,但要尊重。

隔了一個月再看到趙梅蘭, 長相沒變,身材微胖,氣質大變, 變得柔中帶剛, 一副我本柔弱, 但為娃則剛, 看娃娃的眼神能柔成水,看向四周怕別人碰着她娃的眼神,可自帶尖刺。

周淼低聲問了句, “娃娃取名字沒?”

周淼看着被裹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娃娃, 想起來蠶蛹。

這時候,賀建軍中午下班, 正好過來吃席, 看媳婦那左顧右看的眼神就知道, 又想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但又不能說出口。

“說吧,想什麽呢。”賀建軍湊過去。

“你看像不像蠶蛹。”周淼挽着賀建軍,讓他彎腰,這樣好說話。

“哎呦,一個月不見,在我這顯擺呢。”趙梅蘭這一聲哎呦,可把旁人都逗笑了。

賀團和周顧問感情好,以前在島上怎麽傳都隔着紗,主要是賀團在外面太拘謹。

自從周顧問懷孕,賀團在外人面前破了戒,關于他們感情好的閑話那可是坐上了飛機,一飛沖天,賀團對媳婦的好,日月可鑒,旁人可瞄。

大家夥七嘴八舌說開了。

“我看見賀團在院裏給周顧問捏腿,那體貼勁,島上頭一份。你覺得輕了還是重了,這樣行不行,我看還是晚上再幫你捏一回,以後酸了就告訴我。哎呀,反正我酸了。”這人模仿得惟妙惟肖,還拉着旁邊人配合。

包子第一個出來反對,“不是這樣的,爹給娘捏腿的時候,會問娘,渴不渴啊,今天寶寶有沒有鬧你啊,要是覺得累,就向養殖場請假啊。”

包子看到養殖場主任叔叔就在這,直接問:“叔叔,我娘說養殖場明年要給她漲錢,過年還能多分她塊豬肉。叔叔你能不能今年就多給我們家塊豬肉啊,我娘做紅燒肉特別,特別好吃。”

包子還記得上次娘在紅燒肉放了好多土豆,這次他想鍋裏只有肉,想想就想流口水。

“包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被別人打趣是一回事,被兒子曝光是另一回事。

“周顧問,是不是還是你家賀團聽話,你說讓他閉嘴,他就給你端水。”嚴主任也聽着大家說嗨了,插上一句。

“今天是錢家的大日子,大家夥圍着我們夫妻幹嘛?”周淼趕緊把話題拉回來。

“我相信錢副團不會介意,自從賀團和錢副團去了二團,二團那叫一個不可同日而語,這對鐵搭檔,分什麽你我。”說話的是一團今年剛升上來的副團,耍嘴皮子一流,本以為從三團調到一團當副團,會成為和賀建軍一樣的軍中風雲,結果,賀建軍一走,帶着風雲換了風水,二團雄起了。

也不是嫉妒,羨慕是有點,慕強嘛,就是又想追趕,又怕追不上。

“你這是掉書袋啊,罰一杯。”錢落招呼着大家入席。

鄭家竹在院子裏看着大家多吃可以,但不能帶走。

鄭家竹想多了,這裏沒有這麽不識相的人。

錢家熙熙攘攘,趙家門可羅雀。

胡小美想給娃娃辦滿月酒,但除她之外所有人都反對。

還不夠丢人嗎?還要丢到大街上去,就算邀請會有人來嗎?

人人常常說,大人的錯和娃娃無關。

這句話說得是理想。

現實往往殘酷。

包子饅頭會帶着一群小夥伴,常去看趙梅蘭家女娃,女娃娃還不會說話,就有了一群夥伴。

趙家,像是全島小孩的禁區,沒人到訪,又怎來夥伴。

大年夜,包子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紅燒肉,養殖場給的肉當然不夠,周淼拿肉票又買的。饅頭也得到了想要的俄國小說。

其實這本小說,是雷子拜托姥爺幫忙找的,怕自己送,饅頭不要,就變成了周淼送給饅頭的新年禮物。

這個謊言,或許要很多年後,才會揭開。

自從雷子的小姑姑調來島上當老師,有了人給雷子做飯,雷子來賀家蹭飯的次數也少了。

周淼還給賀奶奶準備了禮物,一條紅圍巾。

周淼跟着鐘老師學了半個多月,最難還要瞞着賀奶奶,最後花一個月的時間才織成,周淼的手藝确實不太好,圍巾厚一段薄一段。

賀奶奶抱着圍巾,遲遲未動,年夜飯後,包子饅頭出去玩一圈,回來後對着娘的肚子讀新年日子都讀完了,賀奶奶還抱着紅圍巾,望着似乎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遠方。包子饅頭學着曾奶奶,使勁望,那邊的盡頭難道不是昨天買回來的大蔥嗎?

爹昨天就把大蔥放在牆角了,難道大蔥成精了,娘講過小精靈的故事,萬物皆有靈,大蔥精味道不沖嗎?

“曾奶奶,你是不是眼睛做完手術後,能看見大蔥跳舞,能看到廚房的土豆晚上正策劃逃跑,昨天我們吃掉的蘑菇炖蘑菇,蘑菇妹妹在叽叽星球還那麽愛說話嗎,曾奶奶你別忘了告訴蘑菇妹妹,它真好吃,它的犧牲是值得的。”

包子叽叽咕咕一大堆,賀奶奶都聽不懂,這娃娃不會傻了吧。

“笨啊,曾奶奶一定是在想曾爺爺。”饅頭對哥哥無語,蘑菇炖蘑菇,誰能懂,也是,誰家給小雞起名叫蘑菇。

周淼走到賀奶奶身邊,扶着肚子坐下,“奶奶,大旺經常過去看,如果爺爺回來,大旺會寫信的。”

賀奶奶磨砂着紅圍巾,長嘆一句,“他說回來要給我買一條紅圍巾,他知道我喜歡紅色,沒想到這輩子收到的第一條紅圍巾,是孫媳婦送的。三水啊,我不想等了,也別讓大旺去看了,他不會回來了。”

周淼看向站在旁邊的賀建軍,賀奶奶這樣沒事吧。

賀建軍搖搖頭,讓包子饅頭攙着曾奶奶去睡覺。

“有眉目了,但不能确定,年後我把奶奶包袱裏的那張照片寄過去,那邊确認了,我過去一趟。”賀建軍扶着周淼往上走,看着周淼的肚子,他就害怕,女人懷孕太辛苦了,肚皮像随時能爆炸的球。

周淼看賀建軍這樣子就知道,心思又跑到她肚子上了。

進了屋,周淼靠着床頭問:“說說吧,那個爺爺是負心漢還是癡情郎?”

“還不确定呢。”賀建軍吞吞吐吐,眼神躲避。

“八九不離十了吧,就差最後一哆嗦了,應該就是他了。說吧,再娶了沒?是不是早就知道奶奶還等他,但他在兩種生活裏,選擇了安逸抛棄了誓言。”周淼看着賀建軍的臉色,一點點猜,看賀建軍一臉震驚,她猜對了?

“他就在濟城。”

“咱們老家的省會?”周淼驚訝兩個人距離這麽近,等了這麽久。

“當年他走的時候,帶走家裏所有的積蓄,說是出門做小生意,去的就是濟城,在濟城他生意做得不錯,被一個大家族的族長賞識,娶了這個族長的女兒。等族長一去世,這個女人就和他離婚了,找了個更年輕的。他有兒子有孫子也有房子還有小汽車,就是腿瘸了,他前妻打的,也是他前妻找了個保姆照顧他。”

周淼聽完笑了,故事的前半段,就是民國版陳世美,後半段,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周淼更關心的是,“誰幫你查出來的。”

“北城的楊樹。”賀建軍覺得這個朋友交對了,等以後楊樹有事,他絕對兩肋插刀。

周淼冷笑一聲,能查這麽詳細的,楊樹做不到,王局可以。

但周淼問過賀建軍,他和王局不是親戚,長得也不像,之前也沒什麽交情。

難道真有人因為喜歡小孩,所以對小孩的家長也格外照顧?

這麽說來,她和賀建軍還沒老呢,就沾上包子饅頭的光了。

跑偏了,現在當務之急是,“那邊知道奶奶一直在等,卻一直沒回來找,這要是告訴奶奶,奶奶得多傷心。”

“那不說?”賀建軍正發愁,等完全确認了,要怎麽和奶奶說呢。

“不說才怪,不說就讓奶奶一直等啊,這事早翻篇,奶奶早輕松。”

“我嘴笨,那你說。”賀建軍試探一下周淼的态度。

“嘴笨個毛線,和我結婚快兩年了,你嘴皮子早練出來了,一家之主,雄起。”

周淼還故意把手往下摸,看賀建軍臉蛋變紅,呼吸變重就放手,笨拙地躺下,側翻身假裝睡覺,不管賀建軍全身在冒火。

“周三水,你欠我的,遲早要還。”賀建軍啞着嗓子,嘶吼。

“我是你媳婦,不是你管家婆,什麽難為的事,都我上,幹嘛,娶我來,就為了給你養孩子,給你處理麻煩的。”

周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想到當,賀建軍娶她,是為了給包子饅頭找個娘,那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別人。

現在她大着身子,賀建軍讓她去給奶奶說,怎麽奶奶不高興了,要她看着,勸着,賀建軍當甩手掌櫃。

結婚一年多,她沒矯情過,賀建軍就當她無所不能,反正她現在就想撂挑子,愛誰誰,本仙子現在不開心了,我不想和你說話。

賀建軍被周淼一頓吼愣住,媳婦經常和他鬥嘴,這麽生氣是第一回 。

“媳婦,我錯了。這事,我和奶奶說。”

“媳婦,你搭理一下我,我承認之前我有過偷懶的心思,覺得你更擅長處理,就把家裏的人情往來什麽的都扔給你,媳婦,你笑一個,下回我不這樣了。”

賀建軍湊過去,輕扯着周淼嘴角,逗她笑。

“我要睡覺。”周淼還是沒好氣。

“好,睡覺,睡覺。幫媳婦把被角掖好,晚上別着涼。”賀建軍等媳婦氣消,平時媳婦生氣,最多五分鐘,這回,一宿時間夠了吧。

結果第二天,周淼跟全家所有人都好聲好氣,就對他一言不發。

到了晚上,賀建軍才有時間和周淼獨處。

“媳婦,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我已經把照片寄出去了,等那邊确定了,我就跟奶奶說。”賀建軍以為媳婦是因為這一件事生氣。

但很多女人生氣,嘴上翻舊賬也許就一兩句,但心裏,會把以前的片段,在腦袋裏過無數遍,以前的雞毛蒜皮,放在生氣的時候,也變得記憶猶新。

周淼知道這樣不好,但她就想任性一回,讓理智滾蛋,“說你喜歡我,說你就算和我相親的時候沒感覺,在之後的某一個片段開始非我不可。”

賀建軍把周淼摟進懷裏,媳婦說過,在她那個年代,喜歡就直接說,分手離婚也都不是大事。

媳婦在意的,不是奶奶這件事,他是不是推給她。而是他有沒有把她放下心上疼,體味她的難處。

是啊,他總覺得擅長就是容易,卻忘了,擅長不代表輕松。

媳婦和包子饅頭的姥姥鬥,防着岳母的貪心變大,在抓間諜這事上提點他,他太理所當然了。

“媳婦,我以後不會了。”

周淼聽完賀建軍這句,一頭霧水,她在求告白,賀建軍說得這是啥。

她只需要一句在乎,不是什麽道理。

賀建軍這個直線腦袋,還是不知道女人要啥。

“你再說一遍?”周淼眼神殺過去。

賀建軍脖子一涼,“媳婦,我愛你。”

這話也不是很難說出口嘛,萬事開頭難,後面就順了,“媳婦,我稀罕你。你在咱們喜宴上演講時,我就非你不可了,當時覺得這輩子能娶到你這個媳婦,我三生有幸。”

周淼聽得喜滋滋。

這架吵得莫名奇妙,結束得情意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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