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蘇薏倩躺在床上想着哥受傷時這麽安慰她——人生是起起伏伏的,今天發生不幸,明天就會有好運跟着來。他們兄妹如今都成為蓮岩組織的一員,要和閻王、阿達副總、阿發、貞子姐姐一起為正義而戰。這是好運。

小時候做白日夢,夢到自己是漂亮的女超人,一只腳就能把壞人踹進牢房裏,長大了反而只會一味的退縮,竟然連夢都沒有了;看到不公平的事在眼前發生,明明生氣,想到自己是小市民,也就只能縮着頭敢怒不敢言,然後覺得慚愧,覺得越活越沒有尊嚴。今天,好像夢又回來了。

蘇薏倩再度想起她和閻王身份懸殊,而楊蓮婷冷傲的眼神更讓她回到現實,她閉上雙眼,不讓心頭湧上的酸楚跑到眼睛化為淚水。能留在閻王身邊做事也是好運,她珍惜這份好運,不敢做非分之想。

“平婆,小倩還沒下來嗎?”嚴力宏等着和小倩一起去上班,等了好久仍沒看到人,正奇怪着。

“小倩一大早就起來去公司了。少爺,我們住這種太高尚的地點坐公車就很不方便了,她要走二十分鐘路才能到達站牌,還要等車、轉車,你要送她也該早點講,害我便當都還沒準備好就說來不及,急急跑出門。這個,你們兩個的便當,記得拿給小倩。”平婆念了一堆,把份量十足的便當交給閻王。

昨天也是,今天又是,小倩在躲他。他不喜歡小倩躲着他。嚴力宏接過沉甸而精致的日式食盒。“我走了。”

“貞子,剛剛送來一具身份不明的鯊魚,身上有奇怪的傷痕,問閻王和阿達要不要過來看看。”阿發打電話通知貞子,然後陪着法醫和檢察官。

在隔室的蘇薏倩向被她化好粗的死者合掌,然後才收下家屬感謝的紅包。她走到洗手臺洗手,在洗手臺前遇到楊檢察官,雖然蘇薏倩才是早到一步的人,但她仍禮貌地讓楊蓮婷先洗。

楊蓮婷紅唇微往上揚表示謝謝,又馬上垂下。除了嚴力宏之外,楊蓮婷向來不把在這裏工作的人放在眼裏。洗完手,抽下好幾張紙巾用力擦着。

她剛才只站在旁邊,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沾到。阿發實在不懂楊檢察官的手有什麽好洗的,應該洗的是那兩個擡高的鼻孔。等她洗好,阿發才和小倩站在一起洗手。

蘇薏倩對如父親的阿發笑了笑。“阿發,怎沒人請孝女?”

“閻王交代不要讓你去。”

“閻王為什麽要斷我的財路?貞子姐姐就可以去!”蘇薏倩噘起小嘴。

阿發搖頭笑着說:“那是因為阿達太寵貞子,閻王是為你好。我去檢查他們有沒有把鯊魚的溫度調低,泡水又受傷的屍體最難保存。你先上去。”

蘇薏倩邊走邊念:“唉,他就不能不要為我好嗎?人家想買部摩托車代步,還要租房子,這些都要錢哪。”蘇薏倩不是忘了前車之鑒,她是想,該不會每次都那麽衰吧。

那麽剛好,嚴力宏和吳民達突然出現。吳民達叫住自言自語的蘇薏倩:“小倩,我聽到你剛才念說要租房子,不怕再遇到壞人啊?”

“副總,希望不會那麽倒黴,總不能一直賴在閻王家。”蘇薏倩越說頭越低,越說越小聲,因為閻王面無表情一步步逼近她。

“我跟老陳保你,就必須二十四小時都清楚你的行蹤,所以,你只能安心住在我家裏,搬家的事,想都別想。”怕小倩聽不懂,嚴力宏堅定地再問一次:“小倩,懂嗎?”

“力宏,原來你在這裏——”

當大家都看着娉婷的楊蓮婷走過來時,還沒應允閻王的蘇薏倩想趁機溜走,沒想到閻王卻扣住她的手腕,看在別人眼裏就是閻王拉着她的手。蘇薏倩看到楊檢察官憤怒的眼神如利箭般向她疾射而來,心一亂,慌忙伸出另一只手努力扳開閻王有力的大手。

“快放手,你讓楊小姐生氣了!”

讓蓮婷生氣?他拉着她的手和蓮婷有何幹系?“我問你,懂嗎?”嚴力宏堅持小倩不回答他就不放手。吳民達笑容擴大,向楊蓮婷點個頭,潇灑地揮手先走。

楊蓮婷瞪着蘇薏倩,不是滋味地冷笑。“蘇小姐,大白天在別人面前和老板拉拉扯扯,這樣很不好看。”

“我——”被冤枉的蘇薏倩放開手瞪着讓她為難的閻王,也讓楊檢察官看,希望她明察秋毫,了解被拉扯的人正是她這個嬌弱的小女子。

“真沒教養。力宏,不知怎地,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上次不小心撞到我,今天她又做錯什麽?我馬上命令外面的警察把她帶走。力宏——”醋意難消的楊蓮婷忽然看到嚴力宏拿掉墨鏡,一時目瞪口呆。

沒有人願意出世來受別人跡蹋看輕的,就因為你楊小姐命比我們這種人好,就可以睜眼胡說,随意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蹂躏?蘇薏倩憋得差點吐血,臉一陣青白,閉上眼趕快扶住嚴力宏的手臂。

嚴力宏一手扶着蘇薏倩,另外又眯着令人敬畏的眼睛看着一臉錯愕的楊蓮婷。“楊檢察官,你走之前,至少該向蘇小姐道個歉,才不負你所受的教養。”

他雖不是疾言厲色,但那雙黑眸裏令人心寒的冷淡讓楊蓮婷的心倏地揪緊,心高氣傲的她一語不發、擡頭挺胸地走過嚴力宏身旁。

花玉貞趴在吳民達辦公室的窗口上笑咪咪地說:“阿達,我跟你賭閻王愛上小倩了。”

賭來賭去,賭資不都是他出的!吳民達這次不讓貞子騙到他的錢。“不用賭了,我從高中就認識力宏,從來沒見過他拉着女人的手不放。”

楊蓮婷氣沖沖走了,嚴力宏還不打算放開蘇薏倩的手。“懂嗎?”他固執地問着同一個問題,只是多了教蘇薏倩心悸的溫柔。

蘇薏倩垂下被霧遮住的瞳眸,輕輕點頭。

傾聽竹筒規律的倒水聲能讓她的心情平靜。整個晚上,蘇薏倩一直坐在石椅上回味,閻王今天竟然為了微不足道的她趕走楊檢察官。不知怎地,一整天心裏都覺得好溫暖、好喜悅,好像做夢。蘇薏倩恍惚地把手指放進嘴裏,如果做夢,咬下就不會痛。

她用力一口咬下,然後苦着臉叫:“好痛!”

“傻女孩,咬病自己了喔。”蘇薏倩聽到聲音,還來不及擦淚,肩膀就被摟進一副溫暖強健的胸膛裏,而剛才被咬的手指被人輕輕握着,輕輕揉着。

蘇薏倩覺得閻王揉動的好像是她的心,她嬌羞地把手縮到背後。嚴力宏低下臉問道:“你還在躲我?”

“沒有。”不回答怕他又像下午那樣,拉着人家的手,一直問懂嗎?

嚴力宏為了要看清楚小倩的臉而摘下臉上的墨鏡,沒想到小倩看着他的臉笑了。“知不知道,你不戴墨鏡更英俊?”

“英俊?你不喜歡我戴着它?”嚴力宏笑着說:“好幾次看到你在瞪我。”

“啊?有被你看到,我以為我瞪得很技巧。”蘇薏倩覺得那雙好看的黑眸帶着笑意凝視她,讓她再次臉紅心跳地低下頭。

“為什麽不喜歡?”

或許拿掉墨鏡的閻王不再令人感覺冰冷,蘇薏倩把他的墨鏡拿來戴在自己臉上。“戴着它你看得到我,我卻看不到你;戴着它好像叫人不要接近你。閻王,你為什麽那麽在乎一條疤?”

嚴力宏笑拿下小倩臉上的墨鏡,娓娓道來:“讀國中那年,我爸媽離婚,我被堂叔堂嬸接回鹿港老家,霎那間,過去一直以為溫暖的家原來只是一種假象,天地在我面前崩滅,我從資優生變成讓人讨厭、難以管教的問題少年,眼睛上這道疤就是那時逞兇鬥狠留下來的紀念,沒瞎掉算是我幸運。好了以後看到自己像個科學怪人,那時脾氣壞得連叔都受不了,他後來告訴我說當時真想殺了我。”嚴力宏第一次對別人談起自己年少輕狂的過去,想起這些往事,他忍不住笑了。

蘇薏倩聽得人神,安靜地等閻王繼續說。

“我別扭了好長一段時間,多虧嬸用母親般的愛心對待我、忍耐我的一切,甚至為了別人笑我一聲就上前跟人吵架。想想看,一位斯斯文文的貴婦人當街指着人的鼻子痛罵是什麽情況。那時我才醒悟,嬸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為我做的卻比親生母親還多。”嚴力宏嘆了一聲長氣。“我愛她,怕她離我而去,但她的病痛卻殘忍無情,一分一秒、時時刻刻撞擊我的心。”

她心頭擔着煩心的命案,閻王卻要擔心和親人永別,蘇薏倩望着明月嘆氣。“明明滿月,可是就偏有烏雲飛過來遮住月光,為什麽世間事沒有永遠光明圓滿的?嬸是位慈祥的長輩,我會去廟裏求觀世音保佑她度過這個難關。”

“嬸可是常念着你。”

“我也想去替她按摩,不過上次騙她說我是楊小姐,我怎麽還敢去。”

“其實嬸很快就猜出來你不是了。蓮婷是檢察官,不會體貼地說要替人按摩化粗。其實嬸這次病情突然加劇,是因為秦世強的關系。”嚴力宏忿恨地說道。

這些日子來,蘇薏倩所認識的閻王是冷靜內斂,令人尊敬的人,不該如此情緒化,因此她好奇問道:“秦世強是誰?”

“秦世強是我堂妹琪琪的丈夫,琪琪去年因意外死亡。嬸老來喪女,差點哭瞎了眼睛,好不容易她才認命,不再傷心,卻又聽到秦世強結婚的消息,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這個刺激,差點要了她的命。她是氣惱琪琪屍骨未寒,秦世強就迫不及待再娶。而據我這段日子的調查,”蘇薏倩仔細地聽,不敢打岔。嚴力宏咬着牙說:“秦世強也領過他父母的保險金,都是加保不久就發生意外,所以有可能他為了領琪琪的保險金而害死琪琪。”嚴力宏不知不覺對小倩說了許多。

“閻王,為什麽不叫警察把秦世強捉去關起來?他是那麽地可惡,為了詐領保金,連至親的人都敢加害,那他新娶的妻子等于在老虎嘴邊生活,生命岌岌可危。”

“我們是法治社會,法治社會講求證據,目前我沒有足夠讓他下獄的證據。”嚴力宏雙唇忍不往上揚,誇獎蘇薏倩:“你真适合當偵探。”

“嘲笑我!”

“沒有!”嚴力宏急着搖頭。“我今天送老陳一條消息,他們趕到高雄去了。”

閻王讓她想到身上還纏着一件煩人的兇殺案,蘇薏倩馬上煩惱地擰着眉。“閻王,如果找不到我畫的那個女人,那我該怎麽辦?”

蘇薏倩沒信心是因為她還沒有機會見識嚴力宏他們的整套情報運作。的确,大家都認為電影演的都是作戲,但誰想得到現實和電影會如此相像!

“只要有你畫的圖像,事情就很好辦。小倩,別擔心,真的別擔心了。”嚴力宏喜歡看小倩舒展眉頭的樣子,她一擰着眉,他眉頭就跟着擰起來了。“倒是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沒想到閻王會開口要她幫忙,蘇薏倩霎時覺得自己變重要了。“我已經加入組織,今後不要說幫忙,任何你交代的事我都會全力以赴。”

“小傻瓜,小說看太多了。”嚴力宏摟着小倩笑得露出牙齒。“秦世強是只很小心的狐貍,如果他知道我開始懷疑他,或許我永遠都無法捉到他的罪證。”

“那我們該怎麽辦?”

“他剛新婚,我想請你假裝成保險業務員去接近他們夫妻。”

“沒問題。”太簡單了。

“小倩,你答應得太輕松,反而教我擔心。你忘了,我們是懷疑秦世強殺人詐財才要調查他。”嚴力宏摟住蘇薏倩,看着她的臉,一字一句慢慢說,确定她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是擔心她的安危。蘇薏倩極窩心地看着那對含情的黑眸。“我不怕。我信任你,而且能為叔和嬸做一點事,我心裏很高興。我想——”

“想什麽?怎麽忽然不說話了?”嚴力宏好奇地問突然安靜的可人兒。

現在有一種拳擊有氧舞蹈,她要開始勤練身體,雖然不能做小時候的偶像花木蘭,但也絕不能當蓮岩的軟腳蝦。

“我要開始去健身學打拳,這樣你就可以少擔心了。”蘇薏倩說完,就看到閻王低下頭,然後教人心動的笑容又浮上俊帥堅毅的臉龐。

嚴力宏笑着說:“擔心是免不了的。健身是好,但練拳頭打人倒不必要,我們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替你作一套訓練。小倩,臨危時,最好的武器是冷靜和膽量。我知道膽量你有。”

“冷靜大概不行吧。”蘇薏倩有自知之明,想到自己一害怕或一緊張,眼前就會有漩渦出現,不然就歇斯底裏地暴走暴言。唉!實在是無法成就大事。

“是需要加強。放心,貞子能把你訓練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們的耐性和玩性都是被她訓練出來的。但是,只要她認真起來,你會以為你看到的是另一個貞子。”

風吹動蘇薏倩烏黑的秀發,薰衣草的香味煽動嚴力宏的鼻子。嚴力宏忍不住用手指勾住她耳邊的一撮秀發,然後手指繞啊繞的,看着小倩柔軟的秀發和他的手指纏在一起。

閻王的手指數度輕擦過她的耳垂和脖子之間,她是怕癢的,酥麻異樣的感覺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蘇薏倩擡起清澈的眼眸,看到的是閻王黝黑的閃亮眼睛,裏面盛載着異乎尋常的溫柔;她癡看他的眼睛,任他玩弄她的頭發。

玫瑰般的雙頰、流轉的眼波,無意勾人心魂,卻教嚴力宏移不開雙眼。

黑眸溫柔地傳出她的情意,讓嚴力宏貪心地想要擁有她。他的眼睛不全迷戀在小倩閉月羞花般的美貌上,他珍惜小倩對他的需要、對他的崇拜,隐藏不住訴說情意的雙眸和他的一樣——坦率而真誠。

麝香加汗味狂霸地侵入她的領空,近得讓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有他陽剛而獨特的氣息,欺近的臉龐帶着笑容,是那麽地英俊,一下又一下的輕觸讓她心跳愈加急促,倏地,一股奇妙的暖流自腹內竄起,她羞得想擺脫那教人窒息的心悸。

嚴力宏看出小倩想回避,另一只手滑上她的纖腰,輕輕用力,減少兩人過寬的距離,閉上眼睛,吻上那輕顫的紅唇。

嘿嘿……這樣就對了!少爺,加油!平婆替你“砍八嗲”。躲在暗處的平婆手舞足蹈地偷笑。小心點,少爺如果發現她偷看一定會發狂!

蘇薏倩閉上眼睛,顫抖地感受愛的滋味和甜蜜,雖然是輕柔的碰觸,但就夠讓她看到洗衣機的水又在轉了,順着同一個方向越轉越快,她慢慢地、優美地昏過去了。

“小倩。”童話故事裏睡美人被真命天子吻醒,兩人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他的故事卻和童話相反,怎麽辦?“小倩。”嚴力宏輕輕叫着懷裏的昏美人。

“少爺!”平婆一急,自暴藏身之處,忘了當觀衆不能太投入的原則,冒出來把嚴力宏吓了一跳。“小倩昏倒了嗎?最好以毒攻毒,再用力把她‘啵’醒。”

“平婆,我們家怎會有你這麽可怕的老太婆,進去!不許偷聽偷看。”真是!他怎麽大意地忘了雞婆的平婆。嚴力宏兩道眉差點豎直。

“好,我走。”平婆轉身前不忘啰嗦交代:“少爺,以前的經驗證明太溫柔追不到好女孩,記得以毒攻毒。”

還不走?嚴力宏大吼,用力指着平婆該回去的門:“平婆,進去!”

“不要像狗一樣命令我。”哇!少爺臉變黑了,真的生氣了。“別生氣,我馬上消失!”

目送圓滾滾的平婆跑進客廳,嚴力宏嘆了口氣,雙眉總算舒展開來,重新低頭關心懷裏輕盈纖弱的女孩。嚴力宏看着他懷裏的小倩,眉如彎月細巧,濃密長睫刷下兩道弧形陰影,鼻梁挺直,鼻尖可愛地微翹,菱型的小嘴安靜地閉着。嚴力宏笑着想起她杏眼圓睜時神采奕奕的模樣;受委屈時,抿着嘴不說話,但很有表情的眼睛卻倔強地反抗;還有,皺着鼻子噘着小嘴,時而喜,時而憂,每樣表情都在平時被他“暗中”觀察,存進心中。

“怎還不醒來!小倩。”嚴力宏煩惱地叫着,他無法學貞子用蹂躏小倩肩膀的方式來叫醒她,因為舍不得捏痛她,所以聰明地采用平婆以毒攻毒之計。嚴力宏托起小倩的下巴,低下頭吃上那兩片柔軟的紅唇。

蘇薏倩眼皮下的眼球輕輕轉動,她看到自己穿着雪白的禮服在雲端之上輕快地跳着,周圍鳥語花香,全是喜悅的聲音;然後雲霧散開,走出一位英俊倜傥的男人,那男人英俊到只需稍稍露齒對旁邊的女人笑笑,那女人就會心醉地按着胸口。她偷眼瞧他,這張性格的俊臉看來好生面熟,在哪見過呢?

人家還在想咧,結果他帶着迷人的笑容朝她筆直走來,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扶起她的下巴吻她,周圍吃驚的吸氣聲和怨嘆聲此起彼落,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她伸出雙手抱住對方,對方靈活的舌陡然大膽地穿入她的唇齒,她震驚得吸口氣,記起那雙眼睛——右眼有疤的溫柔眼睛——是閻王!

好個旖旎的春夢,她竟然夢到和閻王擁吻,但願此夢永遠不醒。

嗯,太真實了,不像是夢。

但,這不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景像嗎?

蘇薏倩猛然緊合上牙齒、嘴巴,張開眼睛醒來。

以毒攻毒固然好,但太危險了,幸好他的反應夠快,否則這塊沒骨的舌頭恐怕不能全身而退,嚴力宏心有餘悸地替他的舌頭慶幸。

果真——不是做夢啊!蘇薏倩伸手撫過很有感覺的雙唇,然後瞥到閻王神情怪異地摸着自己的嘴巴。

她剛才有用力咬了一下,蘇薏倩閉上晶亮的瞳眸,把臉盡量藏進閻王懷裏。他都不說話,蘇薏倩偷看他的表情,尴尬地笑一笑。“有咬到嗎?”

嚴力宏搖頭。“好險。”

蘇薏倩咬着下唇忍着笑。“我——我做了一個夢。”看着地面,手無意識地将頭發撥往耳後,又覺得不好,剛才撥順的頭發又被拉到額前遮臉。“我——”

嚴力宏突然說:“小倩,你會嫌我長得醜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潛到附近偷聽的平婆,聽到她最疼愛的少爺的話之後,眼裏馬上泛出淚水,心頭酸楚地搖頭。

蘇薏倩知道他會這麽問,一定是右眼上的疤讓他覺得自己不夠完美。蘇薏倩的心因他的自卑而有一種疼痛的感覺。

“你長得醜?我連昏倒都夢到所有女人對着你露出媚笑,害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倒希望你再醜一點,最好又窮又醜,這樣我們才像登對的一對,我也不用連做夢都擔心別人來搶你。”蘇薏倩低聲用一串的不滿回答。

平婆蹲在地上抹幹淚水,感激地點頭。

嚴力宏愈聽臉上的笑容愈擴大,蘇薏倩甚至聽到他低沉的笑聲。聽到他的笑聲,才發現是閻王故意讓她說出這段話;她就是這種個性,一發現被設計,活力就來了。

“你啊,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自戀狂?”

“也有不是的。”嚴力宏極力否認。

“剩下的那些‘不是的’統統像你一樣狡猾、有心眼、無聊!”蘇薏倩愈大聲,嚴力宏臉上的笑容就愈明顯。蘇薏倩看着那開朗的笑容,也被感染,低下頭笑着說:“閻羅王,我在罵你,你還笑?!”

嚴力宏雙手放在小倩的肩上。

“我希望聽到你叫我一聲力宏。”

蘇薏倩心裏快樂得發抖,卻搖頭轉過身去。嚴力宏急急地把她扳回來,黝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小倩的瞳眸。

蘇薏倩忸怩地說:“我是怕聽到貞子姐姐誇張的笑聲。如果你堅持要聽我叫你的名字,那就等沒有別人在旁邊的時候,好嗎?”

還是女孩子細心,他快樂得忘了他們身邊有平婆和貞子“雙怪”。

嚴力宏點頭,賴皮地問道:“現在呢?只有我們兩個人。”

“力宏。”蘇薏倩輕輕在他耳邊叫了一聲,然後咬着唇,嬌羞地笑着。

嚴力宏的臉正想靠向小倩,忽然樹叢裏掃興地傳來忍俊不禁的嗤笑聲,被小倩用力推開的嚴力宏轉頭向一棵大樹低吼:“平婆!出來!”

蘇薏倩扶着嚴力宏的手臂側看他的背面,平婆果真從樹後面站了起來,尴尬地向小倩招招手。

“平婆偷看多久了?”蘇薏倩低聲問道。

“很久。”

“我沒有偷看。我剛剛才想到出來提螢火蟲。”太大意了。圓滾滾的平婆看到少爺的寒冰臉,不敢繼續笑出聲。“螢火蟲?在哪裏?”老實好騙的蘇薏倩從小到大沒看過屁股懸着不用插電的燈籠的蟲,一方面是想要放過年老的電燈泡,就放開閻王四下尋找。

“別聽她的,都市裏的螢火蟲早被農藥毒死光了!”嚴力宏沒好氣地指正說謊的平婆,然後低頭警告小倩:“小心,貞子唬人、耍賴的功力都不及你眼前這個老太婆。”

“少爺,我都聽到了。”這樣說我老人家!平婆委屈地控訴。

原來平婆是行跡敗露才瞎掰騙人,體貼的蘇薏倩不想耽擱主仆算帳的時間和熱度,識趣地說:“時間不早,我回房了。”

嚴力宏黑眸追着窈窕的身影直到她消失,才低聲恨恨地向平婆吼道:“平婆,這麽老了還偷看人家談情說愛,你不怕長針眼?!”

“少爺,你放心,又沒幾個讓平婆我呼吸急促心頭小鹿亂跳的鏡頭。”平婆看到少爺的臉愈來愈沉,寒冰前面要多加“千年”,急得搖擺雙手。“不!少爺,我是真的‘想’捉螢火蟲的。”

“很好。我們花園有螢火蟲?”嚴力宏皮笑肉不笑,雙眉揚高,仔細地說:

“奇怪!我一只都沒看到。平婆,你最有辦法,既然你知道哪裏有螢火蟲可以抓,那明天晚上我們花園裏一定會有上百只的螢火蟲發光飛舞。對不對?”

“上百只?”

“沒錯。”

“啊!”平婆不平地慘叫一聲。“少爺,你談戀愛還要差平婆營造氣氛!”

“是你自己先造的。記住,一百只以上。”嚴力宏身上的行動電話忽然響一聲,他先聽電話,然後擡頭看到小倩房裏的燈已經亮了,于是告訴平婆:“我和阿達要去高雄。”

少爺去哪裏從來不說,不過她知道少爺一定是去辦重要的事。平婆兩手交握,臉部表情變得非常正經。

“少爺,要小心。”

“嗯,家裏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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