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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剛過,乍暖還寒。
半夜淅淅瀝瀝下起場春雨,風就帶上些淩冽的勁道,呼呼拍打着宿管值班室的窗戶,發出一聲聲沉重的悶響。
一牆之隔的室內卻開着暖氣溫暖如春天,陸宵塞着耳機抱着熱水袋,窩在被子裏睡得正香。
“砰砰——”
物體撞擊門牆的聲音。
陸宵在睡夢中皺了皺眉。
“砰砰——!”
更激烈的兩聲。
陸宵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望向窗戶。
值班室空間不大,進門就是一張床,床頭緊挨着擺放了張老式的木質書桌,緊貼書桌的牆壁上開了扇不大不小的窗戶,正緊緊閉着。
窗戶上糊着層五光十色的玻璃紙,陸宵微微撐起身體扭頭看過去,依稀只能看到窗外樹影被吹得瘋狂搖擺的模糊輪廓。
耳機裏的鬼故事還在繼續播放,冰冷的機械女聲毫無感情地講述一個發生在雨夜的恐怖故事。
陸宵摘掉耳機坐起身,靠近窗戶側耳細聽了一會兒。
除了大風時不時拍拍窗戶外,再無特別。
“砰砰——!!”
又是兩下激烈的響聲,連帶着窗沿都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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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宵渾身一抖,手裏的熱水袋啪嗒一聲掉下床,吓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僵坐在床上懵了好幾秒,陸宵才反應過來,一直打擾他睡眠那幾聲響,不是窗戶,而是值班室外宿舍大廳的玻璃門。
多半是哪個縱情聲色夜夜笙歌無法無天的狂徒,突然良心發現想起回寝室了。
短短幾分鐘內經歷了懵逼——驚恐再到懵逼後,陸宵徹底清醒了。
随之而來的,是憤怒,深深的憤怒。
三更半夜被人從美夢中拽醒的憤怒,從腳板心迅速蹿上丹田順着脊背直接掀翻天靈蓋。
陸宵摁亮手機:2:53
很好,淩晨兩點五十三,竟然還有人沒回宿舍。
沒回就算了,外面開間房湊合一晚呗,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回寝室,還砸門?!
挑釁。
這分明是對宿管威嚴紅果果的挑釁!
當我不敢罰你嗎?!
簡直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陸宵暴躁地掀被下床,踩着棉拖就要去會會這個狂徒。
一把拉開值班室的門,一個人闖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大廳沒開暖氣,一陣陰風猛地掃過,千軍萬馬頓住了。
陸宵只穿着心愛的小草莓珊瑚絨睡衣,把着門把,天人交戰。
下一秒,他扭頭,毅然決然穿上了學校批發的宿管專屬加厚版軍大衣。
畢竟條件再艱苦,也不能讓他的千軍萬馬還沒開戰就凍成冰馬。
相信只要意志堅定,軍大衣也不能掩蓋他的一身正氣,一定要在氣勢上就給門外的狂徒降維碾壓。
大廳的燈晚上鎖門時統一關電閘,陸宵也懶得再打開,拎着手電筒孤身前行。
春雨蒙蒙,給大廳的玻璃門罩上一層雨霧。
門外的男人穿了一身黑,模模糊糊看不清臉,唯一的感覺就是高。
很高,是一眼望過去有沖擊力的那種高。
身形沒在雨霧中,又隔了扇被雨蒙得像毛玻璃一樣的門,顯得無比高大健碩,像美女與野獸裏的那頭獸。
這座宿舍是體育學院和計算機學院的混合宿舍,一般學計算機的體格都要比搞體育的弱上不少。
而門外那個狂徒,長得像幾輩子都在搞體育。
陸宵吞了吞口水,快速對比了下自己那人在身高體型等各方面上的差距,覺得也不是不可以和談。
畢竟能不費一兵一卒解決的事,幹嘛非要動用千軍萬馬。
給自己找好臺階後,陸宵深吸口氣,挺直脊背,拿出鑰匙開鎖。
剛把門推開一個小縫兒,冰涼的金屬把手激得他打了個冷戰。
下一秒,門直接被那個狂徒往外一拉,拉成大開。
陸宵這才看清他的全貌。
一身黑大衣加短靴,一手拉着門,一手自然垂下,手指勁瘦指骨清晰,以至于握着的那柄正在滴水的黑傘,更像把彎刀。
萬幸體格沒有隔着玻璃看時那麽恐怖。
壯雖壯,但骨架大而舒展,顯得尤其肩寬腿長,隐沒在大衣衣袖下的手臂依稀可以感受到結實的肌肉。
高卻是真的高。
陸宵穿鞋一米八,那人比他高了至少半個頭,保守估計一米九。
陸宵僵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
春寒料峭,不知道是被那人的氣場壓制,還是單純的冷,他下意識往軍大衣裏縮了縮。
他打量着狂徒,狂徒也在細細打量他。
雙眼微眯,神色不明。
狂徒臉長得也是極具攻擊性的那一挂,輪廓深邃眉峰淩厲,頭發推的極短,大概也就比貼頭皮的短寸長一點。
說他是個好人都對不起這張臉。
不過顱骨長得倒是挺好。
陸宵思考着要以什麽內容開口,才能顯得他沉着冷靜氣勢如虹。
狂徒那邊也打量完他了,劍眉微蹙,輕輕偏頭大廳外路燈的冷光就映出他緊實的脖頸線條,有種下一秒就要打架的感覺。
雖然陸宵不知道為什麽要打架,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慫得一批。
明明晚歸的是那個狂徒,而自己還是堂堂的宿舍管理員,教育不規矩的學生本來就是應該的。
但緊接着,狂徒看着陸宵的臉,輕輕張嘴,陸宵就聽見那張虐文小說裏渣男标配的薄唇中冒出一句話:
“咋還是個小妹兒呢?”
短短七個字,浸潤着深入骨髓的大碴子味兒,不是土生土長醞釀不出這麽黯然銷魂。
陸宵:“???”
咋還有有口音兒呢?
說好的虐文男主狂徒,狷狂邪魅呢?
等等……
好像還有點不對……
陸宵:“!!!”
你他媽才是小妹兒!
剛才還迫于敵軍威勢不得不安營紮寨的千軍萬馬,這會兒又随着陸宵沖上天靈蓋的怒氣卷土重來。
轟轟烈烈!
“你他m——咳……”
陸宵捂住喉嚨。
“咳咳咳——!”
寒夜風大,雨霧交加,陸宵身嬌體弱不幸嗆風,千言萬語皆付咳嗽間。
千軍萬馬,卒。
“咳咳……咳咳咳……”
這一口風實在嗆得紮實,陸宵盡力壓了一會兒,非但壓不住,還越咳越厲害。
他難受地彎下腰,伸手想扶門框借力,奈何咳得淚眼昏花手一抖竟然撲了空。
幸好狂徒還是個良心未泯的狂徒,立刻伸手接住了他。
臂力驚人。
陸宵再瘦也是個快一米八的大小夥子,那人竟然單手接住,還穩得一批。
陸宵被他锢在臂間,身上力氣漸漸流逝,只能扒着他的手臂斷斷續續地咳。
狂徒大概也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搞懵了,抱了陸宵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開口:“老妹兒?你咋了老妹兒?”
見懷裏的妹妹還是咳得說不出話,為了替他減輕痛苦,便伸手輕輕在脊背上拍了拍。
沒想到妹妹喉間頃刻溢出一聲痛呼,接着更加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他手一抖,“你這也忒脆了,我沒使勁兒啊!”
這還他媽的叫沒使勁兒?!
陸宵只覺得後肋骨要被劈斷了,一種這人真的可以一手捏死自己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胸腔裏的氧氣越來越少,陸宵強烈的咳嗽聲漸漸轉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吸聲,間夾着陣陣哮鳴。
那人終于也發現了不對勁,“你怎麽了?哮喘嗎?”
陸宵想回答卻早已發不出聲,只能極小幅度地點頭。
然後,他被那人二話不說拎了起來。
陸宵驚恐地瞪大雙眼,那人像拎衣服一樣把陸宵挂在胳膊上……拎了起來?!
甚至另一只手還握着那把黑傘,進門時還用傘柄把玻璃門勾來關上了。
他把陸宵拎到宿舍大廳工作臺的椅子上坐下,又去一邊調開電閘,來回不過幾秒鐘。
白熾燈閃了幾下,啪嗒一聲瞬間大亮。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陸宵眼前一晃,大片大片模糊的亮白色還冒着星星。
恍惚間有人在拍他的臉喊話,“妹子,妹子?!你藥放哪兒了?!”
陸宵已經要徹底喘不上氣了,視線恢複些許,求生的本能讓他用盡全力擡手指了指工作臺左邊第二個小抽屜。
那人立刻起身,高大的身形遮得陸宵眼前光線一暗。
然後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很快嘴邊被人遞上個什麽東西,那人的聲音格外焦急:“吸呀!”
陸宵這才迷迷瞪瞪反應過來,是救他命的哮喘氣霧劑,立刻抱着那雙大手狠狠吸了起來。
·
幾分鐘後,陸宵歪七八倒地靠在椅背上。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個妹妹心裏被打成“怪力狂徒”的狂徒,乖巧地蹲在椅子邊。
他看了看陸宵別扭的姿勢和還是有些不穩定的呼吸,本能覺得這樣不行,于是擡手輕輕托了托他的後頸。
在聽到陸宵一聲輕|喘,連帶着眉頭都舒展不少後,他知道自己這個動作做對了。
索性這位“妹妹”身量纖纖,坐着和他蹲着差不多高,他就幹脆幫忙托托脖子,反正也費不了多大勁兒。
陸宵差不多緩過來後,側頭看了看蹲在自己身邊的男生。
這會兒大廳裏燈火通明,照在男生的帥臉上,倒是沒之前那麽兇神惡煞,反而眼睛亮亮的,有點像他大姨家的薩摩耶。
見他看着自己,男生也咧嘴沖他一笑,露出一排牙科醫生看了都忍不住敲下來做成标本供人觀賞的整齊牙齒。
“好點兒了?你剛可吓死我了。”
這人不說話挺大佬,一說話就有點傻,還有點兒自來熟。
陸宵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說了聲“謝謝”,小小聲聲含糊不清。
但男生聽懂了,又是粲然一笑,“客氣啥啊,都是姐妹兒!”
一聲姐妹兒打破了陸宵對他積累起來的一丁點好感。
陸宵拳頭又硬了。
他偏過頭暫時不想跟這個傻大個說話。
但因為剛才一通咳嗽又犯病,陸宵眼圈兒的紅這會兒都沒消下來,落到腦子不怎麽好使的傻大個眼裏,就像是小姑娘嬌羞。
傻大個于是更加熱情,“甭害羞啊妹子,生病不可恥,人活一世哪有不生病的,保持極力樂觀的心态,努力向上就行了。”
“妹子怎麽稱呼啊?”
“妹子是新來宿管嗎?以前沒見過,這麽小咋尋思着幹這行啊?”
陸宵不想當妹子。
陸宵聽不下去了。
他扭過頭,惡狠狠地瞪着傻大個。
奈何他的眼睛是最圓潤漂亮的杏仁兒形,眼皮薄,勾出一條細細的小開扇,長睫毛凝着眼淚粘在一起還沒來得及擦。
傻大個看了一眼。
傻大個覺得他在小姑娘生氣,磕巴一句:“咋、咋了?”
陸宵深吸口氣,竭力維持男人風度,淡定擡手,指向自己的脖子。
“看見了嗎?”
傻大個點頭:“手挺白。”
“……”
白你媽。
陸宵咬牙:“看脖子!”
傻大個一臉單純:“脖子挺細。”
陸宵:“……”
細你m……
去他媽的男人風度,他就不該跟傻逼論長短。
陸宵怼着自己的脖子使勁兒戳,“喉結喉結!看不到這兒有個喉結嗎?那麽大一個看不到?!”
但他骨架小,皮膚白,連喉結都是秀氣小巧的一小點,出現在細白的脖頸上相當漂亮。
眼瞅着“辣——麽大的一個”小喉結被他自己戳紅了,傻大個忍不住被激發了點憐香惜玉之情,伸手小小攔了一下。
“看到了看到了,”他表情沒什麽變化,“原來是個弟弟啊。”
……
就這?
陸宵看着他紋絲不動的面部表情,不可置信。
他就沒有一點點的大吃一驚大驚失色心驚肉跳嗎?
陸宵:“你不驚訝?”
“有啥好驚訝的,”傻大個一臉率真,“你是男是女我都不介意,男女平等嘛。”
陸宵:“……”
這他媽是男女平等的事兒嗎!
陸宵氣死了。
陸宵氣得臉頰火辣辣。
等等……
他擡手捧住自己的臉頰,感覺好像是生理性的火辣辣。
傻大個也看見了,拉開他的手問,“臉咋紅了?至于這麽感動嗎?”
陸宵看見他那雙大手,猛地想起剛才他喘不上氣迷迷糊糊之際,有個什麽猛抓狠狠拍過他的臉頰。
陸宵幽幽道:“你拍的,忘了嗎?”
傻大個一愣,想起來了。
他摸摸鼻尖咳嗽一聲,“你那臉皮兒也太薄了,我真的沒使勁。”
是沒使勁兒,陸宵冷笑一聲。
他隐隐作痛的後背也在訴說着“沒使勁兒”。
陸宵不想再跟傻大個廢話,撐起身體從工作臺上抽出一個寫着交班記錄的大冊子,翻到某頁,拿起筆,頭也不擡。
“姓名,學號,寝室號,哪個學院的,學生卡拿出來。”
身邊的人沒動。
陸宵擡頭看他,那人已經站了起來。
又是強烈的身高壓制,頭頂炙熱的白熾燈被遮了一大半,高得都擋光。
他插兜懶散靠在工作臺上,垂眸看着陸宵,眼尾耷拉着,眉毛卻微微上挑,好像很奇怪自己會被考勤。
只要不說話,他那種随時可以逼死人氣場就又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和剛才蹲在陸宵身前的傻大個簡直像兩個人。
陸宵皺了皺眉,拿筆帽敲敲桌子解釋道:“你無故晚歸,按學校規定,我要記你的名字扣德育分,明天你的七寸藍底證件照還要被貼在宿舍公示欄裏以作警示,同時——”
陸宵撩起眼皮正正對上他的視線,“鑒于你晚歸性質惡劣,還要交一份1000字的檢讨給我,不過你剛剛幫了我,減免200,交800。”
淩晨三點才回來,還想逃避懲罰?
做夢。
那人安安靜靜聽完陸宵的一大段話,唇角越勾越高,眼中的笑意卻越發古怪。
“行。”他抱起雙臂點點頭,“那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吧。”
陸宵不懂他在笑什麽,也實在不适應他這個氣場。
尤其現在自己坐着,他站着,強大的壓迫感更将他逼得無處遁形。
不能繼續糾纏了,陸宵捏了捏手指,忍住不适,從抽屜裏翻出工牌啪一聲拍到桌上。
那人就順勢彎腰看向他的工牌,片刻竟然輕輕笑出了聲。
陸宵:?
好笑嗎?
他的證件照雖然是高中剛畢業那會兒拍的,但跟現在也沒隔兩年,至于磕碜到笑出聲嗎?
下一秒,那人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從衣兜摸出橙色的學生卡,嚴絲合縫地貼着陸宵的工牌放下。
勁瘦修長的手指還狀似無意地點了點桌面。
陸宵低頭看了一眼。
兩人的證件照并排放着。
當學生的眉眼鋒利神采張揚,嚷嚷着要管學生的卻留了個最乖的學生頭,嘴唇微抿,看鏡頭的眼神無比純潔。
一對比,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學雞。
陸宵慢慢閉上眼,大概明白他為什麽要笑了。
耳邊緩緩響起那人的聲音,只是這次不帶一點大碴子味兒,幹淨利落字正腔圓:
“姓名:梁懷钰
學號:11909090201
計算機學院
寝室:一棟507。”
“記吧。”
尾音帶了點上揚,有種莫名其妙又明晃晃的嚣張。
作者有話要說:
我開文啦~(小聲
大概是大灰狼(大傻狗)X 小白兔(小狐貍)的沙雕小甜餅
之前說月初開,結果改了改人設耽誤了,不出意外會日更到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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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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