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梁懷钰三步并作兩步邁進病房,抽走陸宵的寶貝手機,反手扣在床頭櫃上。

“咋還玩兒手機呢?不舒服不知道好好休息?”

一句話脫口而出,語氣也沒有太收着。

陸宵像是被他說愣了,左手還保持舉手機的姿勢,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戴了氧氣罩,近看膚色還是蒼白憔悴。

操。

梁懷钰攥緊拳頭。

恐怖的柔弱可欺感又來了。

陸宵目光從他臉上慢慢下移,落捏緊的拳頭上時,下意識睜大眼睛,向後縮了縮。

梁懷钰瞬間洩氣。

他平複心緒,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掌心貼上陸宵的臉頰,五指順着耳廓輕撫了兩下,“不怕。”

語氣極盡溫柔。

陸宵捏緊被角,更怕了。

他為什麽要這樣?

又不是不還他醫藥費。

大不了加兩倍,別這麽陰恻恻說話,活像個變|态。

但此刻臉上的氧氣罩就是扼住命運咽喉的枷鎖,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乖順地給這個姓梁的變|态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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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懷钰不知道陸宵的心路歷程,坐在椅子上搓了把臉,長嘆一聲,“你又差點給我吓死。”

“宵兒啊不是哥說你,你下次犯病能不能跟哥說一聲?或者但凡有點不舒服你就先打個招呼,哥也好有點心理準備。”

“你這麽說倒就倒容易吓死人的,說真的,我活到現在沒見過比你還脆的人,剛抱你我都不敢使勁兒,就怕你沒把自個兒喘過去,倒讓我給掐出個好歹來。”

“咋就這麽脆呢……”

梁懷钰一張嘴就止不住,悶頭在那絮絮叨叨抒發感情,陸宵卻滿心都只惦記自己的寶貝手機。

瞧梁懷钰自顧自叭叭不停,悄悄咪咪伸手去夠,結果瞬間被打手。

“咋還想玩呢?不難受嗎?”

“醫生都說了你這次之所以那麽嚴重就是沒休息好的原因——”

陸宵瞪。

“……對,你沒休息好這事兒确實賴我。“

“所以我這不是讓你強制休息不許玩手機了嗎?”

陸宵嘴巴上了封印,沒法吵架,不得不消停一會兒。

片刻後,又偷瞄着梁懷钰的眼色,趁其不備朝床頭悄然伸出兩根細白的手指。

下一秒,當場截獲。

梁懷钰攥着那兩根手指,眉頭緊得像個管教叛逆兒子的老父親,滿目滄桑。

“說不聽了是不是?”

他反手拿起那個讓陸宵心心念念的小破機子,倒想看看啥牌子的寶貝成這樣。

剛一眼,又愣住了。

陸宵手機設置的屏幕常亮,梁懷钰一拿過來,界面明晃晃直沖眼裏。

醜團外賣?

梁懷钰眉梢一挑。

還是幹鍋?

另一只手忽然一痛,他低頭,就見陸宵被他攥住的兩根細細白白的爪子,倔強地絕地反擊,狠狠掐在他虎口上。

梁懷钰松手,看向陸宵。

好家夥,爪子的主人也正以一種異常強烈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咕嚕——”

病床被子下,陸宵胃的那個地方,突兀傳來悠長清晰的一聲響。

“……”

梁懷钰咳嗽一聲,“餓了?”

陸宵絕望地閉上眼。

·

半小時後,陸宵摘了氧氣罩坐在病床上,手裏攏着一壺南瓜粥,身後的床被梁懷钰搖起來一半。

“我其實……也沒有那麽餓。”

梁懷钰點頭,“我懂。”

陸宵勺子在粥裏攪了攪,“聲音之所以那麽大,應該是當時太安靜的原因。”

梁懷钰戴上一次性手套:“我明白。”

他身前擺了一盒麻辣兔頭,色澤鮮美,香氣四溢,是陸宵要求點的。

陸宵咽了咽口水,“我現在感覺特別好,呼吸通暢神清氣爽。”

“那敢情好啊,”梁懷钰笑着撕開一個兔頭,“挂完點滴再歇會兒就可以出院了。”

陸宵盯着兔頭喝了口粥,“我還沒給你說過我是南方人吧。”

梁懷钰咬下第一口,“猜到了,細皮嫩肉的。”

陸宵終于忍不住湊近啃兔人,“我們高中門口就有家麻辣兔頭特別有名,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其實能吃辣,只是不經常罷了?”

“……宵兒啊,”梁懷钰無奈地放下兔頭。

“剛不都說好了嗎,你喝粥我啃兔,你看我啃,望梅止渴,怎麽說話不算話?”

陸宵哼唧一聲扔掉勺子,“沒辦法啊,店家給得太多了。”

他指了指梁懷钰身前的大盒子,“免費送你倆呢,沒我幫助你吃得完嗎,不能浪費糧食呀。”

看他來勁,梁懷钰也摘掉手套跟他說道兩句,“醫生說了,你現在必須飲食清淡,這兔頭辣不說,上面全是辣椒籽,你再嗆着怎麽辦?”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你哥我,一米九二的男人,攝入這麽幾個兔頭你覺得我夠嗎?別想搶食。”

陸宵哀怨瞪人。

梁懷钰嘆了口氣,“現在真不能吃,等你好點了哥再帶你吃更好的成不,聽話啊。”

“哼。”陸宵垂下頭,蔫不拉幾地執起粥勺,攪弄半天喝一小口,半天喝一小口。

他本來就瘦,以前攏着厚棉襖,勉強還有點人樣,現在套在松松垮垮的病號服裏,簡直可憐得聞着傷心見者流淚。

再做出這麽一副矯揉造作的可憐樣,垂頭喪氣,形銷骨立,配上一碗清湯寡水的粥。

梁懷钰沒見過比這更可憐的小病號了。

“宵兒啊……”梁懷钰喊他。

小病號擡起頭,可憐巴巴。

梁懷钰動容,“就嘗一點點。”

小病號歪頭,“一點點是多少點點?”

梁懷钰重新戴上手套,從肉最多的腮幫子那面,撕下塊小指節那麽大點的,不沾一丁點辣椒的兔子肉,喂到小病號嘴邊:

“這麽多點點。”

小病號嫌棄撇嘴,“你也太摳了。”

梁懷钰深呼吸,“最大限度了,不吃拉倒。”

“吃吃吃,”陸宵一口嘬進嘴裏,“開個玩笑嘛。”

“你慢點!”梁懷钰急道,“多嚼幾下再咽啊!”

陸宵一個白眼,“這麽點肉,說‘嚼’也不嫌磕碜……”

微辣的沖擊感在舌尖綻開,陸宵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他其實不是嗜辣,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就只是嘴巴淡了太久,突然極度想吃點有味道的東西。

梁懷钰給得兔肉雖然只有一小點點,也勉強算滿足了下他當前的口腹之欲。

陸宵眼睛是真的漂亮,笑起來眉眼的彎彎的樣子格外可愛。

梁懷钰看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蕩出一抹笑,末了又忽然覺得心酸。

這麽小一口肉都高興成這樣,可見他們宵兒平常的日子過得有多苦。

梁懷钰兀自想到幾天前陸宵手裏那份素炒蓮白套飯,心中酸澀難耐,暗下決心,既然認了這個弟弟,就得當親弟弟養,首先就是多喂點好吃的。

他還盤算着要給陸宵多買幾身衣服,拜把子的信物也得弄好,當時雖然是随口一說,但講究人說到就得做到。

反正他最不差的就是錢。

陸宵還在慢吞吞地喝粥,梁懷钰一邊尋思着弄什麽信物一邊把剩下的兔頭吃了。

餘光瞟到陸宵吞咽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放下勺子按了按胸口,緩緩地向床靠過去,拿了氧氣罩戴上。

梁懷钰立刻摘掉手套起身,“怎麽了,不舒服?”

看陸宵頃刻間又恢複到那種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梁懷钰有些急,“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剛剛嗆着了?用不用叫醫生?”

說着就要去按鈴,陸宵連忙給他拉住,深吸一口氣,稍微把氧氣罩揭開一點,低聲道:“我只是……單純沒氣了。”

梁懷钰愣了愣,“……哦,行。”

他擡手将氧氣罩輕輕按回陸宵臉上:“那你充點氣。”

好像他是只氣球。

替陸宵調整好氧氣罩後,他手卻沒有直接拿開,看着陸宵的臉,忽然張開五指。

他個子高,全身的骨骼都大而舒展,手指也是,勁瘦修長,因為堅持健身,每根指節都仿佛蘊藏力道。

在陸宵臉前比劃一下後,梁懷钰驚詫道:“早就想說了,你臉真的好小啊……”

“我一個巴掌就蓋完了還他媽能空出來一塊……”

他對上陸宵的眼睛,“你們南方娃子臉都只有這麽一丁點大嗎?”

陸宵想說不是的,他是極少數天生麗質的花美男。

但花美男現在只是只洩了氣的氣球,不想說話。

他支起一根手指,推了推梁懷钰的掌心,從氧氣罩下吐出悶悶的兩個字:“洗手。”

聲音很小,但梁懷钰聽見了。

他連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第一眼,沒看出來。

拿近再仔細瞅了瞅,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哦,好像是油。

兔頭老板家的手套質量其實不錯,只滲出了一點點非常細微不可察的油漬。

梁懷钰都不知道陸宵是怎麽看出來的,看來那雙漂亮眼睛長他臉上也不全是為了美觀,确實有些許毒辣。

“得嘞。”他認命轉身。

等他不緊不慢收拾好食物殘骸,再仔仔細細洗幹淨手後,回病房一看,陸宵已經睡着了。

瘦瘦薄薄一小片陷在被子裏,不注意都看不出印子。

柔弱得恐怖。

梁懷钰輕手輕腳走到床前看了看。

均勻的呼吸淺淺撲在氧氣罩裏,看起來睡得還不錯。

梁懷钰莫名其妙松了口氣。

他忙前忙後一上午,出了一身汗,現在衣服黏黏膩膩貼在後背,觸感十分惡心。

陸宵的點滴挂完還得好一會兒,想了想,梁懷钰當即決定回學校一趟。

到寝室快速沖了個澡,又帶上手提電腦再返回醫院時,陸宵點滴正好輸完。

可能前幾天真的累到了,現在舒舒服服吸着氧,陸宵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連護士過來拔針都只是輕輕皺了皺眉,沒醒。

梁懷钰坐在一邊沙發上壓低聲音敲鍵盤,等到床上的祖宗總算迷迷瞪瞪睜開眼時,外面天早就黑透了。

陸宵躺着兩眼放空,醒了好一會兒神,感嘆睡眠不愧是治愈良藥,他現在氣息通暢中氣十足,開口能唱八回青藏高原。

他坐起身,摘了氧氣罩,梁懷钰聽見動靜也放下電腦走過來。

“好點兒了嗎?”

陸宵點頭,“通泰。”

梁懷钰笑了笑,“行,出院。”

他動作也是真快,陸宵剛磨磨蹭蹭收拾好換完衣服,這厮就已經辦好手續,背着包提着藥站在門口等他。

現在剛過晚上九點,梁懷钰依舊奉行幫人幫到底的原則,把陸宵回家。

陸宵住的地方……也很樸素。

梁懷钰站在單元樓下,這麽想。

雖然真要算起來,這小區也不算差,就是離B大側門不遠的一個老舊居民區,早些年專門撥給B大教職工住的,後來才慢慢轉成出租房。

清淨是真清淨,但畢竟年歲擺在那,牆體頗有些古樸老舊,最主要的就是,沒有電梯。

梁懷钰望了望黑乎乎的單元樓入口,目光擔憂:“沒電梯你上樓不難受嗎?”

陸宵搖頭,“不啊,我住一樓。”

“哦,那還行。”梁懷钰松了口氣。

但他總還是覺得這住處怎麽看怎麽不滿意,想了想,卻又找不到什麽借口勸陸宵搬出來。

畢竟在市內寸土寸金的地段,這個小區的租金算得上十分良心。

他也不是不想出錢幫陸宵搬到更好的地方,好歹是自己認的弟弟,一套房子算什麽。

可他也知道,如果貿然提起一定會傷了陸宵的自尊心。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他看向陸宵,認真道:“有什麽不舒服不合适的,一定跟哥說,千萬別客氣知道嗎?”

陸宵沒覺得有什麽不合适。

這套房子當初也是他精挑細選下來的,價格好、治安好、環境好、清淨不吵離他學校還近。

陸宵直接反手租下個大平層,還能擺放他那些無處安放的石膏像。

“沒什麽不好的呀。”陸宵真誠的笑了。

笑容落在梁懷钰眼裏,讓他既心酸又欣慰。

他果然沒看錯人,他們宵兒真是個質樸樂觀的好孩子!

“嗯。”梁懷钰點頭,擡手鼓勵般拍了拍陸宵的耳廓。

“哦對了,”他想起什麽,從兜裏摸出把鑰匙給陸宵看,“這次休息室是真批下來了,絕對不會再打擾你睡覺。”

“真的?!”陸宵眼睛都亮了,“那太好了!”

暫時可以考慮不用辭職了。

“還有……”梁懷钰頓了頓。

他垂頭踢開陸宵腳邊的石子,再次開口時神色格外認真。

“之前讓趙嬸兒給你送湯,真的就只是為了賠禮,絕對沒有道德綁架你的意思,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道歉。”

陸宵愣了,沒想到梁懷钰會說這個。

他那晚上哭傻了,什麽話都說,哪成想這傻大個看着粗線條,心卻細,什麽都聽進去了,反倒弄得陸宵有點尴尬。

“沒有……”陸宵撓撓鼻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就瞎說的,你忘了吧。“

“而且、而且我兩次生病都是你幫的我,我還要謝謝你的。”

陸宵習慣了梁懷钰操着一口東北大碴子亂說話,突然一下子正經起來,膈應渾身都不痛快。

有點窘又有點慌,鼻尖都急紅了。

梁懷钰卻感動得心口發燙,他們宵兒不僅質樸樂觀,還善良得可愛。

“那我們算是說開了?”他試探問。

陸宵點頭,“當然,說開了!”

“行。”梁懷钰當即放松一笑,擡頭呼嚕了把陸宵的頭毛,“得嘞,回去歇着吧。”

立刻恢複到正常的不正經狀态。

“啊?”陸宵沒反應過來。

“還有什麽嗎?”梁懷钰問。

“啊……沒、沒事了。”陸宵擺手。

他只是以為,按剛才的氛圍,怎麽也還得再相互煽情幾句才算完。

……梁懷钰這人情緒調節能力還挺好。

他指指入口,“那我回去了?”

“嗯,”梁懷钰笑出齊整的牙向他揮手,“休息去吧。”

一直到陸宵小步走進單元門,上樓,再看到一樓某的燈亮起來,梁懷钰才慢悠悠轉身離開。

嘴角勾起笑,心情還不錯。

後面連續兩天,陸宵都休假沒去上班。

梁懷钰成天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第二天,在王随的盛情召喚下,才勉強抽空去跟他吃了頓飯。

“哥,有個事兒你知道嗎?”王随端着飯碗問。

“什麽?”梁懷钰從盤子裏挑出一瓣蒜。

“就是那天晚上你說要幫襯的那老弟,內妹妹頭,你還記得吧?”

“當然,”梁懷钰皺眉,“人叫陸宵,陸地的陸,良宵的宵,是不是還挺可愛?”

“是是是,”王随沒聽出來哪可愛,“他好像是隔壁B大的學生你知道嗎?”

梁懷钰夾蒜的手一頓,“什麽?”

“他是B大的!”

“你哪兒聽來的?”

“我女朋友說的,她不也是B大的嗎,前兒晚上你是不是送那老弟回家來着?我倆看見了,他長那麽打眼,我女朋友一下就瞧出來了,雖然不認識,但肯定他們學校的沒錯。”

梁懷钰緘默不語,看不出情緒。

王随繼續:“你說他一B大的來咱學校當啥宿管啊?B大跟咱關系那可勢同水火,會不會有什麽異心?”

他環視一圈,謹慎掩唇湊近,“怕不是間諜!”

梁懷钰冷冷睨他一眼,“你女朋友也B大,她也有異心嗎?她也間諜嗎?”

王随一哽。

“那、那談朋友的事兒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梁懷钰厲聲,“兄弟比不上女朋友?”

王随一怔,心道不好,連忙拍拍嘴,“不是不是我說錯了,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

“沒什麽好注意的。”梁懷钰打斷。

他把蒜瓣扔進垃圾桶,低頭思索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再次擡頭,眼中卻冒出熱烈的光。

他們宵兒,簡直太棒了!

不僅質樸樂觀又善良,還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考上了B大!

考上B大也不驕不躁,身兼數職白天打工晚上兼職籌措學費,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積極樂觀努力生活的社會主義好青年吶!

他想起高中教王随學習那會兒,這家夥把數學書奉在香案前虔誠上香,又跪在香案前抱頭痛哭,最終還考出個菩薩看了都想殺人的分數,不由地搖搖頭。

果然像他們宵兒這種長得好看的,智商也會碾壓衆人。

他扭頭看了眼端着飯碗埋頭苦幹的王随。

……他們宵兒的吃相也碾壓了。

想了想,梁懷钰敲敲王随面前的桌子,“你覺得他是間諜嗎?”

王随一聽連忙放下碗,“沒錯,哥!”

“嗯,”梁懷钰若有所思點點頭,“那哥就替你去探探虛實。”

王随頓時眼冒星光,嘴一擦湊到梁懷钰身邊,“钰哥英明!”

果然他們钰哥還是最在乎他!

他的任何一點懷疑都放在心上!

王随感動得熱淚盈眶。

作者有話要說:

梁某擲地有聲:兄弟如手足,對象是衣服!

宵宵柔弱落淚:怪不得他拎我像在拎衣服……

梁某下跪:不是,寶貝兒,不是這樣的……

老婆我錯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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