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1)

一早,睡得暈暈沉沉的陶思妤被謝宸睿給吻醒了。

她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他帶着笑意的眼,卻因為腦子裏一片空白而顯得眼神有些茫然無措。

謝宸睿緊緊地摟着她,含着濃濃的愛意一下又一下地吻上她的面龐,還輕聲哄道:“乖乖思妤,起來了好不好?”

陶思妤眨了眨眼,昨天夜裏的荒唐事頓時湧現于腦海之中。

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他,面上一熱,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光着身子被他抱在懷裏的,便努力掙脫了他的禁锢,鑽進了被子裏。

謝宸睿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不由得啞然失笑。

“你今日不用當值?再不起來就遲了。”他笑着說道。

陶思妤警覺地從被子裏露出臉來,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卯時三刻了。”

“卯時三刻了!”陶思妤尖叫了一聲,“你怎麽不叫醒我啊?快快,我要遲到了、要遲到了。”說着,她也顧不上自己到底是不是光着的,一骨碌就從被子裏爬了起來,急急忙忙地要找衣服穿。

謝裒睿含笑站在一旁,卻遞了塊泡過熱水又擰得半幹的帕子給她,“先擦擦。”

擦臉?陶思妤下意識地就拿着帕子往臉上擦。

見了她的舉動,他哭笑不得地說道:“不是給你擦臉的。”

陶思妤一愣,這帕子不是給她擦臉的?那是用來做什麽的?

很快,她就明白了過來。因為有股熱流自她身下私處流出,然後又順她的腿根慢慢地往下淌,而且那股熱流還熱熱的、黏黏的。

“小傻瓜。”謝宸睿含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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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妤的臉熱得快要燒起來。她有心想罵他,卻知道依着他的性子,就算她罵他,他也不會離開,再說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蘑菇下去了。于是她快手快腳地用熱帕子擦拭了下體,又在謝宸睿的服侍下,一件一件地穿好了衣裳。

謝宸睿一直覺得,服侍自己的小妻子是件愉快又幸福的事。他根據她的需要,将她所需要的衣飾、腰帶等一一遞給她,還幫着她穿戴整齊。看着她從一個迷糊羞澀的小姑娘變成一個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滿意感。

陶思妤則氣呼呼地看着他,心想昨天夜裏明明出力的是他,今天早上她都覺累得半死了,為什麽他不但一副龍精虎猛的樣子,而且還那麽早就起來了,整個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再想想,其實陶謝兩家都非武學之家,謝宸睿本人對武學的興趣其實并不是太大,是因為陶思妤喜歡,他才想了法子花錢請了師傅來教,後來又四處拜師學藝,結交朋友無數,學來四方武藝,才成就了她今天的武科狀元。

說到底,她這身武藝還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能練就。若不是他以身作則,十數年逼着她、陪着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又努力教會她各種兵法、典籍,那今年這屆武舉就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想到這,陶思妤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以前呢,确實有很多事她都不明白。總覺得她以女兒身考中了狀元,是件多麽了不起的事。可直到後來進了禦林軍,見識到杜太傅那種人,她才知道多虧她的身邊有個謝宸睿護着她。

因為有他,所以她快樂無憂地過了十幾年。他一直陪伴着她,如同一株參天大樹。她成長,他也成長,可不管她成長到什麽程度,他始終努力高她這頭。只有這樣,他才能替她撐起一片天,讓她在他的保護之下,得以時刻保持着一顆純真的心。陶思妤咬着嘴唇,從八寶鏡中看着他,他正笨手笨腳地抓着她的青絲,看樣子是想替她梳發、挽髻。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她的身邊沒有他,她會變成什麽樣?也許她會和其他萬千的普通女孩一樣,早早放棄自己的愛好與追求,終日渾渾噩噩,以嫁人、取悅男人為己任?所以她不可能享受到成功的喜悅,也不可能有機會知道。原來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是否可達到和男子同樣的高度,再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別人的尊重。

這麽一想,原本還有些生氣的陶思妤,心裏頭的那點不快活頓時灰飛湮滅了。

“你先把我頭發梳順了,再分條,界線要整齊,要是沒梳齊,到了巡隊裏有人敢笑話我的話,哼哼,謝宸睿到時你就慘了。”陶思妤斜睨了他一眼,威脅他道。

謝宸睿頓時來了興趣,一手執起她柔亮烏黑的青絲,一手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梳了起來,動作輕柔無比,陶思妤居然完全感覺不到頭皮有被扯得疼痛。

因為是第一次替陶思妤梳頭,他有些狼狽。但她卻絲毫也沒有着惱的意思,幾個回合下來,他的手勢終于娴熟了些,勉強替她挽了個簡單的直髻,然後又簪了個白玉冠上去,最後替她戴好了官帽。

陶思妤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很滿意。可嘴卻不願落了下風,她嘟着嘴道:“先這麽将就着,如果要我輪值到一半頭發散了,我必去找你麻煩的。”

謝宸睿笑道:“榮幸之至。”

聞言,她橫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了。

謝母已經在外頭安排好了早飯,見小夫妻倆親親熱熱地手牽着手從後院出來了,連忙催促道:“快快,有豆漿、生煎包和紅燒羊肉面。啊,還有赤豆甜粥,想吃什麽趕緊吃,吃完快去上值去,別遲了。”

說着,謝母又看到兒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羊肉面,忍不住說道:“宸睿啊,你慢點吃啊,別噎着了。那個別光顧着你自己吃,思妤喜歡吃生煎包,快挾一個給她,你快點啊。”

“娘,您到底是讓我快點還是慢點?”謝宸睿拿着筷子從面碗裏擡起頭來,不高興地說道。

“娘的意思,是讓你快點挾生煎包給我,然後慢點吃面。”陶思妤說道。

“對對對,就是思妤說的這樣。”謝母高興地說道:“哎,只有思妤最懂得我的心意,你和你爹啊,就跟兩頭蠻牛似的,我說啥都是對牛彈琴。”

謝宸睿挾了一個生煎包,放進陶思妤的碗裏,嘀咕道:“我到底還是不是您兒子了,以前思妤沒嫁給我的時候,沒見您這麽嫌棄我的呀。”

頓了一頓,他又看了陶思妤一眼,繼續小小聲嘀咕道:“明明生煎包你自己也可以挾的,幹嘛非要我挾。”

陶思妤小小口地吃着生煎包,小臉上的表情嚴肅而又認真。

“那是因為你挾給我的生煎包特別好吃呀。喂,謝宸睿,再給我挾一個生煎包,我還沒吃飽呢。”她命令他道。

謝宸睿一滞,嘴角的笑意怎麽忍也忍不住,索性不忍了。他笑得合不攏嘴,這還是陶思妤頭一回向自己表白吧?哎呀,好想變成那顆生煎包,被她啊嗚一口吃掉啊。

謝母和謝父坐在一旁,看着小夫妻倆之間的互動,又高興又激動。

“老頭子,你快瞅瞅,他倆簡直就和我倆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啊。”謝母高興得不得了,“你看,男的俊,女的俏,感情還這麽好。”

“快把甜粥給我。”謝父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等你多久了?你這是想餓死我嗎?”

“你這個人有病啊,赤豆甜粥不就在你手邊嗎,還要我幫你拿?”謝母不高興地嘟嚷道,卻還是端了一碗甜粥,放在她夫君的面前。

“那是因為你親手端給我的甜粥特別甜嘛。”謝父一本正經地說道。

謝母一怔,面上頓時一紅。

謝宸睿和陶思妤很自覺地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他們吃完早飯,便攜手匆匆去了馬廄,騎着馬就往宮裏趕。

自從陶思妤以女兒身考中武科狀元以來,楚文帝對她的推崇和贊許,使得京城刮起了一股女扮男裝風的風潮,所以像陶思妤這樣穿男裝騎馬的姑娘家不在少數,所以謝宸睿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非逼着她坐轎子了。雖然說,以前他最大的擔憂,其實是害怕別的男人像他一樣喜歡上特立獨行的她。

陶思妤和謝宸睿兩人駕馬直驅,一同到了宮門口,然後又各自分開。

分開的時候,謝宸睿照舊交代她道:“宮裏貴人多,所以你進了宮以後,要少說多做,別惹禍。要是有人對你不好,你千萬別發作,悄悄地告訴我,我保證讓他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陶思妤面無情地點了點頭。欸,他也太啰嗦了吧,每天都要叮囑同樣的話,還真是不嫌煩呢。

見妻子轉身就要走,謝宸睿連忙又叫住了她,“思妤,中午的時候你在輪值房等我,別走開,我有要緊事找你呢。”

時間已經很趕了,若是陶思妤再不去輪值房報到,那就要遲到受罰了。所以她匆匆應了一聲就疾步離去。只是她一邊走就一邊想,他和她每天都在一起,到底有什麽要緊的事?難道就不可以在早上說或晚上說,非要趕在中午輪休時的那兩刻鐘裏說嗎?

到了輪值房報完到,陶思妤先帶着過來接班的侍衛們先練過操,然後又與上一班的侍衛交接了崗哨,跟着就開始巡視了。她照例剛走到怡樂公主的宮殿門口,就被望眼欲穿的怡樂公主給攔住了。

陶思妤忍着笑,和怡樂公主聊了好一會的天,把陳浩軒接到了賜婚的聖旨以後幾乎高興得差點暈過去,最後又喝醉了酒的事告訴了怡樂公主。怡樂公主又是高興又是好笑,又因為她父皇将她與陳浩宇的婚期安排在明年,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年,她和陳浩宇都見不着面了,她為此感到有些難過。

和怡樂公主聊了一會,陶思妤領着侍衛繼續巡視,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她便率隊回了輪值房。

其他的人都去吃飯了,陶思妤坐在輪值房裏等着謝宸睿過來。

其實陶思妤有點着急,雖說大廚房提供的午飯并不十分豐盛,可好歹也能填飽肚子。可是跟她一塊當差的侍衛們都是大胃王,若是去得遲了,可就剩不下什麽啦,謝宸睿為什麽還不來?

就在陶思妤着急萬分的時候,謝宸睿提着個布包進來了。

還不等她開口問他到底有什麽要緊事,非要在午休的時候說時,他笑呵呵地将那布包放在了桌上,打開了包袱布。包袱布裏放着兩個方方正正的木制食盒,和兩個裹着棉布包的湯盅,湯盅裏盛着滿滿的香米飯。

一揭開食盒的蓋子,陶思妤頓時聞到了濃郁的飯菜香氣。

“你、你帶了飯進來?”她不可思議地問道,已經餓扁了的腸胃已經咕咕叫着抗議了起來。謝宸睿笑笑,遞給她一雙筷子。

陶思妤早就已經餓狠了,也不客氣,接過了筷子就準備開吃。

謝宸睿帶的白米飯是正宗的洞庭香米,比起大鍋煮出來的又硬又幹的陳米飯更好吃、更軟、更香懦。食盒裏整齊地盛放着紅燒肉、香煎小黃魚、一小撮鹹香的榨菜條和一份粉絲蒸青菜。

餓狠了的陶思妤直接捧着湯盅就開始扒飯,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謝宸睿笑着将自己碗裏的紅燒肉挾到了她的飯碗裏,然後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一口氣吃了個七八成飽,陶思妤才停下來,問他道:“你怎麽想起要帶飯來啊,這可真是個好辦法。不過,現在天氣熱倒還好,到了冬天可怎麽辦呢?”

謝宸睿慢條斯理地說道:“現在只是先應應急,才用了湯盅來盛飯,再用棉皮包來保溫。我已經讓人用瓷土去燒制雙層的飯盅了,到時候咱們的飯,應該保溫效果會更好。至于冬天的事嘛,冬天再說,到時候我應該會弄個小爐子在輪值房裏,隔水熱飯吧。”

陶思妤嘀咕道:“要不要這麽麻煩啊。”

“什麽時候也不能讓我家娘子挨餓啊,而且我家娘子每頓飯都要吃得香、吃得好。”謝宸睿認真地說道。

陶思妤一怔,轉過頭看向他,然後又低下了頭,嘴角微微地彎了起來。

幾個動作快的侍衛已經吃完飯,三三兩兩地結伴回來了。一看到謝陶二人正在吃飯,都吃了一驚,然後又聞到了紅燒肉和香米飯的濃郁香氣。

“謝狀元,這是你們自帶的飯菜?哎喲,可真香啊,怎麽剛吃飽飯的我又餓了呢?”

“是啊,陶首領,你們夫妻倆的這小日子過得也太滋潤了吧?”

衆人紛紛打趣道。

陶思妤有些臉紅,咬着嘴唇不說話。

謝宸睿沒理他們,卻問她,“吃飽了嗎?再多吃點?”見她搖了搖頭,他才将她食盒裏吃剩下的菜和湯盅裏剩下的飯統統都倒進了自己的碗裏,然後幾大口就吃得一幹二淨的。

吃完飯,謝宸睿收拾好食盒和湯盅什麽的,仍舊用包袱皮兜了,和陶思妤說了一聲,就拎着包袱朝外走去。

過了一會,陶思妤追了出去。

她拉着他避到了一處偏僻屋檐下,然後從袖筒裏抽出了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替他将泛着油光的嘴角給擦拭幹淨。

“待會回了翰林院,記得先用香茶漱漱口,免得跟人說話的時候,帶着油煙氣就不好了。”她忍不住叮囑他道。

謝宸睿一怔,不可思議地低下頭看着她。

陶思妤一向是小孩子心性,平時這些事,只有他交代給她的,她什麽時候上過心?短暫的錯愕過後,巨大的驚喜立時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好好好,我聽娘子的話,待會回去了,就沏杯茶水先漱漱口。”謝宸睿結結巴巴地說道。

陶思妤又說道:“下午散了值以後我在宮門口等你,昨天、前天咱們兩天都沒回過我娘家,恐怕我爹娘想我們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在我爹娘家用晚飯,可好?”

“好。”他無條件同意。

“上回你買的黃酒,我爹爹可愛喝了,這回還買。”

“好。”

“還要買玫瑰豆沙酥、綠豆糕也要。”

“好。”

“那你走吧,趕緊回翰林院去。”

“好。”

陶思妤什麽話都沒說,愣愣看着他。

“好。”

“謝宸睿,我什麽都沒說你好什麽好啊?好啦好啦,你快走吧。”

“思妤,我心悅你……”

“讨厭,在宮裏不準你說這個,快走啦。”

說着,陶思妤推了謝宸睿一把。見他還戀戀不舍地看着她,她有些羞澀,又害怕有過往的同僚看到了笑話,便一咬牙,自己轉身走了。

謝宸睿抱着布包,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扭頭走了。

到了落日時分,兩人散了值,一塊牽着手,在街上買了些東西,親親熱熱地去了陶府。陶父、陶母自然是歡喜萬分的,陶母急忙親自下蔚去給小兩口做飯去了,陶父則拉着兩人問東問西。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也不知怎麽了,對着娘親親手做出來的一桌子豐盛菜肴,陶思妤居然一點胃口也沒有。陶思妤也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難道說中午吃了謝宸睿帶去的飯菜,吃壞肚子了?可謝宸睿看起來并沒有任何不妥呀。

為了不讓爹娘擔心,陶思妤雖然并沒有胃口,卻還是大口大口地挾菜吃,還喝了兩碗湯。只是吃着吃着,她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有種奇怪的感覺從胃裏往外翻,說不上多難受,但也絕不好受。

“不是我說你們啊,趁着年輕,身體也好,早點生兩個胖娃娃才是正經。思妤啊,你公爹、婆母也還身子骨硬朗,能幫着你們帶一帶孩子。就是我和你爹啊,也……思妤你怎麽了?”陶母還沒啰嗦完,就看到女兒捂着心口皺着眉頭,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謝宸睿和陶父也放下了筷子,謝宸睿急道:“思妤,你怎麽了?”

陶父也說道:“怎麽了這是,以前你不是最愛吃你娘燒的煎黃魚嗎?怎麽……”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可陶思妤卻覺得自己已經有點忍不住了,她想嘔。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想要跑到淨房去嘔,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直接扶着桌子就嘔了起來,剛剛才吃進肚裏的飯菜給嘔了個幹淨。

“爹、娘,對不起。”陶思妤扶着桌子,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滿懷歉意地對爹娘說道。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說呢。”陶母埋怨她道:“宸睿啊,趕緊把思妤抱到房間裏躺着,老頭子啊,你快去請了郎中來給思妤看看,別是這幾天換季節着了涼。哎,來人,把這打掃打掃,再去廚房說一聲,給小姐燙煮一鍋清清淡淡的白粥。”

謝宸睿依言将陶思妤抱了起來,帶着她走進了她昔日的閨房。他讓她躺在床上,動作輕柔地替她除去了鞋子,将被子拉過蓋在她的身上,還去打了些熱水,用帕子沾濕了,替她擦了一把臉,又去倒了杯溫水過來讓她漱口。

“思妤,你這是怎麽了?”謝宸睿擔憂地問道。

也不知為什麽,陶思妤覺得特別困,便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我沒事啊,就是,就是有點困了,你讓我眯一會,待會我緩過來了,咱們、咱們再回去。”一句話說完,她就沉沉地阖上了雙眼,呼吸聲音也變得悠久綿長起來,竟睡着了。

很快,陶父就請了郎中過來。

陶母也跟着進來了,衆人見陶思妤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睡熟了,都有些奇怪。那老郎中在床前坐下,指揮謝宸睿将陶思妤的手腕拿了出來,放在診脈的小木枕上。跟着,老郎中便伸出了二指,搭在陶思妤的脈門上。

老郎中陷入了長久的沉思,陶父、陶母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謝宸睿更甚。

半晌,老郎中才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問道:“這位小娘子上個月是什麽時候來的癸水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難道、難道說……

“老郎中,拙荊上個月的癸水,是、是十三那日來的,十八走的。”謝宸睿十分熟悉妻子的身體,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老郎中直點頭,“那就沒錯了,恭喜各位,小娘子這是滑脈啊。只是這日子尚淺,最好再過半月,就能确定下來了。這小娘子懷頭一胎啊,是嬌貴些,少讓她做重活,吃食也盡可能清淡,最重要讓她心情愉快。要知道啊,她少受罪,她肚裏的孩子也生得康健不是?”老郎中一說完,陶母立刻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念起了佛號,陶父則興奮地圍着陶母直轉圈,還不停地叫喊道:“我要當外祖父了,我要當外祖父啦。”

謝宸睿則一臉呆滞地看着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妻子,十分震驚。他、他有孩子了?不,不是,是陶思妤懷了他的孩子?天吶,她懷了他的孩子!謝宸睿咧着嘴,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才好。

陶母誦完佛號,先是瞪了喜形于色的陶父一眼,然後再看看除了傻笑以外啥也不會的女婿,忍不住笑眯了眼。接着,她先是安排陶父先送了老郎中出去,還吩咐說一定要封個大紅包給老郎中,然後她也走出了屋子。剛才陶思妤才吃了那麽一點還全嘔了,待會睡醒了肯定會肚子餓的,她得趕緊去廚房弄點清淡又開胃的小菜。

陶母離開之後,屋子裏就只剩下了謝宸睿與陶思妤兩個人。

謝宸睿坐在陶思妤的身邊,心亂如麻。直到這會,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陶思妤對他來說,仿佛還是記憶中那個梳着雙丫髻,站在如粉霞一片的杏花樹下,泫然欲泣的一手提劍,一手拉着他的衣角,嬌聲懇求他再陪她練幾招的小女孩。一轉眼,他如願娶她為妻,還讓她懷上了他的孩子。

謝宸睿的視線終于再次聚焦,他看着沉沉睡在床上的她,猶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平坦坦的小腹處,在她的小腹之中,已經孕育了一個小小孩童?

謝宸睿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巨大的驚喜如潮水一般,将他完全淹沒。

也不知過了多久,陶思妤悠悠醒轉。

“思妤,你醒了?”耳邊立刻響起了謝宸睿低沉又富含磁性的低沉嗓音。

她嗯了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先是看到了謝宸睿激動的臉,以及熟悉的帳子頂,屋子裏的各種擺飾。

“咦,我們還在我娘家?哎呀,我怎麽睡着了,宸睿哥哥,咱們趕緊回那邊府裏去,不然爹娘該擔心了。”她掙紮着起身,想趕緊回謝府去。不料,謝宸睿卻攔住了她,不讓她起身。

“宸睿哥哥?”她不解地看着他。

“思妤,咱們有孩子了。”因為太激動,謝宸睿的聲音都在顫抖。

“什麽?”陶思妤沒聽懂。

“思妤,咱們有孩子了,你懷了我的孩子。”謝宸睿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什麽?”陶思妤又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不是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是、可是他說她懷孕了?她懷了他的孩子?

陶思妤下意識地就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嗯,她的小腹還是平平的,絲毫沒有任何動靜,不過懷個孩子,應該也不會這麽快就有動靜吧?

她又轉過頭去看着謝宸睿,還沒開口問呢,他就一邊點頭一邊說了句:“真的,這是真的。岳父請了郎中過替你診脈,千真萬确已經診了出來。剛才岳父派了人去咱們家裏向我爹娘報喜,說今日你身子乏了就在這邊歇下,等精神好些了再回去。思妤你餓嗎?岳母熬了清粥,又弄了幾道小菜,要不要起來吃一點?”

聽他激動萬分地說了一大通,陶思妤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懷孕了,是真懷孕了!已經有個小小的孩子睡在她的肚子裏,那她和謝宸睿的孩子。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最後只會反覆叫着他的名字,“宸睿哥哥、宸睿哥哥……”

謝宸睿笑着抱住了她,兩人緊緊地相互依偎在一起。

半晌陶思妤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宸睿哥哥,我、我懷了孩子,那還怎麽在宮裏當差啊?難不成以後我要挺着大肚子在宮裏巡值?”

謝宸睿一呆,笑了起來。

“當年太祖始建國時,為了鼓勵婦人出仕,還曾立下規矩,女官視品階而定來享受妊娠假。你官至五品寧遠将軍,依律可以享受兩年的妊娠假期。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休假,到以後咱們的孩子一歲,你都能在家中休養。”

陶思妤頓時松了一口氣。可轉念一想,她又有些擔心了,“可是宸睿哥哥,我才當差一年不到就休妊娠假,皇上會不會不高興呀?”

“不會。”謝宸睿斷言道:“皇上待你十分寬容,是因為你是咱們大楚王朝的頭一個女狀元,皇上希望你能給天下女子樹立榜樣,也定會讓你安心休妊娠假。因為其他準備參考科考或者入仕的女子都會遇到跟你相同的問題,所以你的待遇只會更好,放心。”

這下子,陶思妤終于真正放下了心。她擡眼,看着謝宸睿甜甜的笑,她姣美的臉龐上也随之蕩漾着幸福的微笑。

【番外篇】

散了值,謝宸睿匆匆走向宮門處。隔得老遠的,他就看到了守在宮門外的母女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爹爹、爹爹。”粉妝玉琢的小姑娘一看到謝宸睿,立刻掙脫了娘親牽着的手,朝着謝宸睿奔去,還甜甜地喊了起來,“俏俏在這裏,在這裏。”

謝宸睿笑着走了過去,接住了朝自己撲過來的女兒,先是将她抱了起來親了又親。然後快走走到妻子身邊,低聲問道:“今天可累?”

陶思妤笑着搖了搖頭。

一轉眼,她和他的長女俏俏都已經兩歲半了。而她因為再一次懷孕又開始休妊娠假。

現在她已經懷孕五個多月,只是她的身段太苗條,既使小腹處有些微微的突起,也因為有了衣裙的遮擋,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個孕婦。

“爹爹丢高高、丢高高。”俏俏已經迫不及待地叫嚷了起來。

“好,丢高高羅。”謝宸睿笑着将女兒舉得高高的,然後在原地轉起了圈圈,一邊女兒抛得高高的,待女兒自空中落下時,他又敏捷地伸手接住了,如此反覆了好幾次,面容酷似陶思妤的小姑娘頓時興奮地尖叫了起來。

陶思妤看不過眼,嗔怪道:“好了好了,你們适可而止啊。”

謝宸睿這才笑着将女兒抱在懷裏,親昵地問道:“俏俏等很久了嗎?”

俏俏亮晶晶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委委屈屈地點頭,“俏俏等好久好久了,等得肚子餓餓了,俏俏要吃包包。”

陶思妤無情地拆穿了女兒的謊言,“哪有等很久,我們也剛來。”

俏校的那點小心思被娘親拆穿,覺得很不好意思,便搖晃着圓滾滾的大腦袋直往謝宸睿的懷裏蹭。

謝宸睿好笑地看着女兒,摸摸小姑娘的頭,來寵溺地問道:“俏俏是不是想吃湯包了?”一聽到湯包二字,小姑娘頓時驚喜地擡起頭,問道:“包包,俏俏要吃,包包好吃。”

“那走吧,咱們去吃湯包。”他笑着将女兒高舉過頂,讓女兒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哦哦哦,去吃包包羅。”俏俏高興地踢起了小肥腿。

“你又慣着她,先前我帶着她回娘家的時候,娘已經給她吃了玫瑰豆沙酥和山藥糕,待會你又帶她去吃湯包,那晚飯還吃不吃了。”陶思妤又好氣又好笑地嗔怪謝宸睿,然後又埋怨女兒道:“俏俏乖一點,別踢腿,你鞋上有泥呢,當心弄髒了你爹爹的官服。”

“俏俏聽娘親的話,不踢腿腿,俏俏要兩籠包包。”俏俏趕緊談條件,為了怕數錯,她還趕緊将自己的左右兩只手的食指高高舉起,然後嘟着粉潤潤的小嘴重複了一遍,“兩、兩籠包包。”

“謝俏妤。”陶思妤柳眉倒豎。

“爹爹,娘親也要兩籠包包。”俏俏連忙拍馬屁到。

看着女兒笨拙的動作和機靈的心思,謝宸睿大笑了起來。陶思妤也轉怒為喜,先是無奈地瞪了女兒一眼,然後又耐心地替女兒除下了綠緞鞋面上繡粉紅小花朵的小小繡鞋,動作十分輕柔。

謝宸睿笑咪咪地帶着妻子女兒走進了包子鋪。

“謝大人。”店小二過來招呼,“又帶着夫人和小小姐過來吃湯包?還是照舊嗎?”

“不、不是的,俏俏兩籠包包,娘親兩籠包包,爹爹也兩籠包包。”俏俏急忙沖着店小二說道。

店小二笑了,“好,小小姐等着哦,小的這就去給小小姐上湯包去。”

謝宸睿笑着将騎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兒放了下來,讓她坐在椅子上。然後接過了陶思妤拎在手裏的小小繡花鞋,彎下腰親自替女兒穿上了。見女兒稀稀黃黃的頭發有些松散,他又好脾氣地伸手解下了女兒頭上的紅頭繩,仔細地替女兒重新綁了一下。

看着穿了官服的高大男人認真仔細地照顧着女兒,替女兒穿鞋、攏頭發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熟練又養眼,陶思妤的嘴彎了起來。她從袖筒裏抽出了一塊細棉布的帕子,用水沾濕了,先給女兒擦了擦小手,然後又将濕帕子遞給了謝宸睿。

謝宸睿替女兒攏好了頭發,又重新綁上了紅頭繩,這才接過了妻子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這時,店小二也快手快腳地送了六籠袖珍小巧的蒸屜上來。

見每一屜小蒸籠裏都放着三個小巧卻又鼓鼓囊囊的白胖湯包,俏俏高興壞了,使勁兒地拍着手,嚷嚷道:“包包來了,爹爹吃包包,娘親也吃包包。”

謝宸睿失笑,連忙拿過碗,挾了一個湯包放進碗裏,然後小小心地将碗裏的湯包吹得半涼,這才又用筷子将湯包挾了起來,送到了女兒的嘴邊。

俏俏迫不及待地啊嗚一聲就咬住了湯包不放。只見她面頰微鼓,先是一下又一下地吸吮着湯包裏的鮮美湯汁,等吸完了湯汁之後,才又開始吃起了湯包裏的肉餡,大快朵頤。

謝宸睿照顧着女兒吃完了一籠湯包,再轉過頭看着妻子,卻見妻子也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湯包。他又掃了一眼妻子微微鼓起的小腹,心生憐惜,将自己面前的一籠湯包推了過去。

“你不吃?”陶思妤奇怪地問道。這家包子鋪的湯包味道特別鮮美,不光俏俏愛吃,她也很愛吃。

“你吃吧,我不餓。你現在可是雙身子,就該多吃一點。”謝宸睿溫言答道。

俏俏見了爹爹的舉動,大眼睛眨了眨,很快就明白過來了,爹爹不吃湯包,是怕娘親肚裏的小弟弟餓肚子了?欸,爹爹好笨哦,這樣弟弟怎麽吃得飽呢?還是看俏俏的吧。

俏俏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伸手抓起一只蒸茏裏的湯包,直接湊到了陶思妤的小腹處,還奶聲奶氣地沖着她娘親的小腹,認認真真地說道:“給弟弟,包包好吃。弟弟乖,吃飽了包包就出來,陪俏俏玩。”

看着俏俏天真可愛的小模樣,謝宸睿與陶思妤忍不住笑了起來。

陶思妤看着女兒的小手因為抓了湯包而變得油汪汪的,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拿起方才的那塊濕帕子重新沾濕了水後擰幹,仔仔細細地替俏俏擦幹淨了。然後又吩咐店小二幫她們把沒吃完的湯包打包帶走。

謝宸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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