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月下談心

月光照過庭中，在地面與周遭映出一片亮光來，一切都顯得幽靜空美，滿是意境。

待到客人都已散去，單重翼轉過臉對林若鴻說：“夜色正好，小妹不如陪二哥走一走可好？”

林若鴻看了看衆人，又看了看二哥，遲疑道；“這...”

單莊主微微笑着不發一語，雲管家則笑着道：“我們兩個老家夥已吃飽喝足，也要去走一走消消食兒。你們年輕人，沒事就各自散了吧，早些回去休息”，然後又轉過頭看了看單莊主：“怎麽，不想同我一起嗎？要不，再換個你中意的人陪你？”

單莊主微笑着無奈搖搖頭，長嘆了一句：“還是年輕好啊！”衆人紛紛笑起來，目送着他兩人一同走出去。

單中渠這才轉過頭對若鴻跟單重翼說道：你們去吧，我們就各自散了。明日再坐着好好一敘。”，無願也微微躬身道：“那無願就先拜別姐姐跟二哥了”，單追雲跟着微微點一點頭，神情又回複了以往的冷淡，并未多說什麽就随着單中渠跟單無願一同走了出去，只餘林若鴻跟單中渠站在原地。

夜已微涼，單重翼看着林若鴻默然不語，低頭站在一旁，便脫下外衣，輕輕披在她身上。林若鴻這才擡起頭來，看着單重翼道：“既然二哥說走走，我們就一同走走吧。”

明月如鈎。

小徑兩旁俱是花木，微風拂動花葉，發出簌簌聲響。

單重翼與林若鴻并肩緩緩而行，一步步踏過由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兩人都默然不語。

月光溫柔如水，瀉落在兩人身上，單重翼擡頭望了望夜空中的一彎明月，開口道：“小妹還記得半年前嗎，我臨行的前夜，在送你回築玉園的路上，那時也是明月當空。你可記得，那晚的夜色，與今夜有何不同？”

若鴻擡起頭望着夜空，思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那夜的月是滿月一輪，而今夜的月卻已是殘缺如鈎。”

“月缺月圓乃是自然之象，二哥為何生了慨嘆之意？”

“月圓缺否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已與往日不同的人。”單重翼停下了腳步道，“你我自小到大，從無嫌猜。為何一別半年，再見時你卻躲着我？小妹到底有何心事，能否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憂？”

“二哥這半年來奔波操勞，諸事加身，小妹區區心事，怎能勞二哥挂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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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二哥已經為此挂懷于心， 小妹又當如何？”單重翼停下了腳步，一雙發亮的眼睛瞧着林若鴻，接着道，“就算是一解二哥的煩惱，可否告訴二哥知道？”

林若鴻瞅着單重翼的雙眼，再也不知該說什麽，躊躇了半日，才猶豫道：“近日裏聽了些流言，不知二哥可知道？”

單重翼疑惑道：“是何流言？”

“聽人說...梅城縣的男女老少都認為...都認為你與我...你跟我...”林若鴻嘤咛着，後半句卻是一字也道不出。

“到底說了什麽？”單重翼縱性子沉穩，等了半天也不由發急追問道。

林若鴻又似來了脾氣，心一橫跺了跺腳，半羞半惱地說了一句：“說你跟我青梅竹馬！”，便扭身跑開，片刻就消失在夜色裏。

月色依舊，月光照上了單重翼的又濃又長的眉，照上了他挺直的鼻梁，照的他俊邁的臉龐多了幾分溫柔，也照出了他癡癡凝思的神情，為着這句話，他呆呆立在原地，竟連追她也忘記了。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鋸。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原來她席間是為此害羞臉紅，原來她是為此才躲着他！

自那鳴鸾一曲後，他的心中便生了害怕，怕的是她琴中之意別有所指。她愈是躲着他，他便愈是找機會與她相處，只因心中的害怕又增了幾分，怕的還是她別有所戀。而今，他才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明白了自己為何要不停地追問她，而這一番追問，也讓他才懂得了她的心意。

心中的害怕于此刻已是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生出的是滿滿的歡欣與喜悅。

可笑他二十餘年，從未如此懼怕過一件事，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她成了自己身上唯一的軟肋！

可嘆他一直默默喜歡着她，守護着她，等待着她，卻從未告訴過她，只盼有一日她也能在心中裝下他......

可喜的是如今一切終于雲開月明，他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可憂的他如今身負重任，不知何時才能許她一個安穩的未來！

單重翼只覺一陣高興，一陣難過，一時間五味都聚在心間。察覺到此，他閉上眼，深深吸了幾口氣，收攏好精神，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小妹是否已回去？但他知道的是，今夜鳴鸾一曲若再次奏響，他定會以簫聲相和！

明月依舊，人也依舊，可這暗夜裏的兩顆心，又豈能再與昨日相同？

另一條道上，單莊主與雲管家乘着月色徐徐散着步，兩人的神情比平日裏多了幾份閑适與放松。

雲管家開口道：“你看這兩個孩子，近來是不是有些奇怪？”

單莊主神情若有所料，卻故意問道，“哦，哪裏奇怪了？”

“之前兩人不是分外要好嗎？可最近怎麽別別扭扭的，跟其他人比起來倒不如了。這個若鴻，不知為何，好像處處在躲着重翼。”

“他們兩個，在我看來，那是命中注定的一對，你又何必瞎操心。”

“哎，誰說不是呢，就連梅城縣的百姓都知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別的不說，就瞧他兩個人并肩往那裏一站，又豈能找出比他們更般配的一對兒來？想來縱有些曲折，也是好事多磨的由頭吧！”

單莊主笑而不語，點點頭。

“可是話說回來，你這些年依舊一人，難道就準備這樣過完這一輩子嗎？”雲管家冷不丁話鋒一轉。

“你不也是一人，你呢？”

“我家人俱失，如今已心無挂礙，了無牽挂。可你呢？這麽些年來，你的心裏，又能做到雲淡風輕嗎？既然一直心有所系，為何不去找她。如今你若想找一人，依咱們的力量，也并非難事。”

“該來的人自然會來，又何必去找？該在一起的人，總歸會在一起的，又何必強求？自她把若鴻交給我後，這麽些年杳無音訊，想必她一定過的很好，如此便已足夠，我又再有何求？”

“你呀，就嘴犟吧，如此等着她，她又豈能知道？”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也許，當她看見天上的一輪明月，就能知道有人在思念着她吧。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好？”

雲管家嘆了口氣，兩人都望着天上那一彎明月，一時靜默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