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貴客如雲

慕王府。

慕王府由南自北的道路兩端，已被官兵重重把守，要去賀壽之人需得經過出示請柬，查驗身份之後，方能放行。

慕王乃是當今天子的母親月太後的親侄，是月後的親姐姐月氏所生，月氏早逝，丈夫身為朝中要将，不久後也在戰中失了性命，獨獨留下不足兩歲的幼子。那時月後已貴為當朝皇後，其子一出生便繼了太子位，當時也剛好一歲，月皇後哀痛之下便奏請當朝天子将幼子送入宮中，與幼太子兩人自幼同吃同住，親昵非常，情同手足。

自天子登大寶後，依舊對哥哥慕王極是親厚，不僅加封他為一字并肩王，為他修建了慕王府，而且在宮中為他修了一座行宮，以供他常來居住，至于其他尊榮，更是不必一一言說。

所以，讨得慕王好，便是讨得天子好。衆人紛紛趨之若鹜，那慕王也是性情豪爽之人，平日裏也是廣納賓客，門庭若市。

但此次壽辰，為了避免賓客太多而出現意外狀況，慕王府僅僅特制了二百餘份請柬，分發給所邀賓客。可以說，能列入其中的賓客，除了親朋好友，都稱得上是非官即富，非顯即貴的一方翹楚人物。

林若鴻與單重翼兩人等了些時候才過了關卡，賀禮也已移交給管事之人，而馬車跟随從已受單重翼之命自原地返回。

兩人行到了慕王府門前，林若鴻擡頭望向慕王府匾額上那幾個大字，感慨道：“不愧是皇族府第，果然氣勢恢宏。”

而單重翼的注意力，此時顯然不在王府的建造上，只見他的目光輕輕落及來送賀禮的賓客，看似不經意間，眼中卻已有了然之意。

林若鴻瞧到他目光不時輕掃衆人，不由好奇問道，“二哥在瞧什麽哪？”

“我在想，慕王爺果然擅于結交朋友，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之中，夠的上資格的人物都已經來了。”

“看來我也是沾了二哥的光呀。”林若鴻眼波一轉，調皮道。

“你又在取笑你二哥了嗎？”單重翼擰了擰眉毛，目中卻無一毫責怪之意，反而帶着幾分戲谑調笑的意味。

“二哥竟會與我開玩笑了，倒也難得。”林若鴻嫣然一笑。

“不過這次你能來，倒真非沾了我的光。”

“哦，那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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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是我們都沾了大伯的光。曾聽大伯講過，他與那慕王爺，年輕時也是老相識。我們的生意能夠擴大到官家的地盤，跟這層關系有着極大的關聯，龍游商幫能成為江湖的大幫，其中也少不了慕王的助益。所以這次能受邀請，靠的是大伯的面子，而非我商幫幫主的身份。”

“原來如此。”林若鴻點點頭。

兩人說話間，已随奴仆的指引穿過了府中的花園假山，來到了前廳中，此刻廳內已坐了不少人，而廳外也站着許多人，大家都引朋呼友，相互打着招呼着交談着，情景看起來分外熱鬧。

單重翼偕林若鴻站在門前，卻不着急進去，目光來回輕掃着衆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二哥，我們不進去麽？”林若鴻對觀察衆人沒有興趣，一直四處看着府中的景致，此刻正将感興趣的目光落在了廳中富麗典雅的陳列與裝飾上。

“再等一等。”

“二哥到底在看什麽？”林若鴻不解道，“還未進王府，你就一直瞧着衆人，這是為何？”

“我只是在觀察這些人的身份。”

“二哥為何要探究這些人的身份，有何用處？”

“自然是為了幫中的生意，平日裏，這些顯貴豈會将一個江湖中的商幫放在眼裏，況且我們也找不到理由去接近他們，做成買賣，但在今日又有不同，同為慕王府的座上貴賓，已為我們的身份加了分，不會再有人小量我龍游幫，這就叫做以勢借勢。”

“原來如此。”林若鴻若有所悟。

“你将眼看看那人，可能看出些什麽？”

林若鴻順着單重翼的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個頭矮胖的中年人正在跟面前的人笑着交談。

“莫要盯着看。”單重翼瞧她認真的樣子，不由露出微笑，補了句。

“看不出什麽奇怪的，就只是在交談而已啊。”林若鴻眼中滿是困惑。

“對你來說，可能的确是難了些。”單重翼笑道，“我已跟你說過，聚在慕王府的這些人，都稱得上是貴客中的貴客。我久在江湖，雖也見過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但目前還沒有看見一張面孔出現在這些人之中，可以想見，能夠出現在這裏的人的地位如何。幸而的是，我雖不曾見過，卻也聽過不少傳聞，譬如這位剛叫你看過的人，如我所猜不錯，他就是掌管鹽鐵生意的許善通許大總管。”

“二哥是從他身上什麽地方看出來的，他有什麽特征嗎？”

“我并不知道他有什麽特征，從他身上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來”，見林若鴻瞪着他，單重翼低頭垂眸輕咳了一聲，“我是根據與他對面交談之人的身份判斷出的。”

“二哥怎的越來越喜歡捉弄人了，你倒是說清楚呀，他對面那人的身份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再這樣，我可真不理你了。”林若鴻剜了他一眼，将頭扭向了另一邊。

“你再瞧那許總管對面之人，可有什麽特別？”

放眼看去，那許大總管對面站着的，是一位個子高大的中年男子，只見他體格強健，容貌威猛，頗有大将風度。

“雖穿的是便服，但從他的動作言語看上去，氣度很像位将軍。仔細瞧去，他的手掌間有厚繭，所以這定是個練武之人，若不是将軍，也是位朝中的武将，二哥覺得我猜的如何。”

單重翼邊聽她說，邊微笑着點點頭，“不錯，他正是朝中的一品鎮遠大将樊紀樊大将軍。”

“二哥知道樊将軍的特征？”

“樊将軍的左手有一道傷疤，是德宣年間抗擊金國時受傷留下的，但樊将軍平日裏又是個重儀表的人，所以所穿的衣服的衣袖總比旁人長了半分，以遮住他的雙手，據此判斷，那人定是樊将軍。”

林若鴻望了望，果然許總管對面的男子衣袖比旁人長了寸許。

“那為何說認出了樊将軍，就知道了許總管的身份？”

“自然是因為他二人關系匪淺的緣故。樊将軍是武将，所交的文人就許總管一個，那他對面這人不是許總管，又會是誰？”

“哼，若是我也有這些情報，也定能認出他的身份來”，瞧着二哥忍俊不禁的模樣，林若鴻以為他在笑她，不由不服氣地說道。

單重翼已收不住笑容，卻又不得不忍住，只見他用拳頭抵住口鼻，不出聲地笑了一會兒，看着林若鴻莫名其妙的目光，才停了下來，一本正經道：“是，你若是也有他們的畫像，定會比二哥認得更準。”

林若鴻這才恍然大悟，“好啊，二哥，原來你又捉弄我”，看着二哥一臉無辜狀，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溫和又深情地看着她，她實在不知該如何生氣，索性跺了跺腳，朝廳內走去。

單重翼本想逗逗她，看她拂袖離去，以為她真生了氣，正要叫她一聲追上她，卻一眼瞥見了一個人，“若鴻”兩個字便壓在了喉嚨間，腳步也堪堪停住，似生了根般不再向前進一步。

只見他停下來思考了片刻，便不再考慮，徑直向着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