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真酸

畢桃有半年沒見着姬瑜了。

去年冬月初見時, 姬瑜還是個白淨帥氣的大小夥子, 如今再見,他已經被南鄉的椰島染成了古銅色的糙漢。

他站在夕陽下,身披萬丈霞光,少了幾分斯文秀氣, 多了幾分狂野和硬氣, 在白色軍裝的襯托之下,越發顯得帥氣可靠。

畢桃沒忍住, 糊了他一胸口的淚水。

可算是見着了,終于是見着了。

獨自在職工宿舍待着的這半年, 她問了他很多問題。

那些問題姬瑜都在信中擲地有聲地做了回應,可眼下終于面對面相見, 畢桃還是要再問一遍。

“你真的不嫌棄我是個藥罐子嗎?”

“當然。”

“你真的懂中醫啊?”

“嗯。”

“要是你也醫不好我呢?”

“那我努力往上爬,多拿些工資,當你一輩子的買藥郎。”

“你真的不嫌棄我爹不疼娘不靠嗎?咱倆要是結婚了, 我娘家那邊是一點助力都沒有的。”

“我沒有爸媽,咱倆一個光腳一個沒穿鞋,絕配。”

“那……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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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桃,我喜歡你,想跟你一輩子好。”

沒有什麽比真情流露更動人,一句我喜歡你, 讓畢桃徹底打消了顧慮。

她握住姬瑜的胳膊, 鵝蛋臉紅紅的,她巴巴的看着姬瑜,眼中是喜悅, 也是感動:“那我跟你走。”

“不怕荒島上辛苦嗎?”這次輪到姬瑜來問問題了。

畢桃笑笑:“怕,但我更怕見不着你。”

“那走。”姬瑜指了指那邊的小船, “咱們坐船過去。”

畢桃恍然,姬瑜在信裏給她寄過他手繪的地圖,他被安排去了荒島,帶着一個連隊的兵力在墾荒。

這個荒島叫琅心島,是個粗糙的心形,從高空俯瞰的時候,其上草木蔥郁,裂石成翠,在海浪的洗禮下,呈現出一種松石綠的顏色,乍一看像是遺落在海中的琺琅寶器。

所以這座島被命名為琅心島。

島嶼位于海南島西南方,是海南衆多小島中相對較大的一個島,島嶼南北長3.9公裏,東西長4.8公裏。

日常生活需要的物資,都要從主島那邊定期運過來。

初步估算,琅心島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開墾完。

原本這個任務是要交給這個連隊的連長負責的,只是那個倒黴蛋搬運石頭時被蠍子蟄了,傷口被神經毒素侵入,而海島偏僻的位置延誤了治療,目前這位連長還在廣州軍區醫院昏迷着,所以墾荒的任務就落在了姬瑜頭上。

該連隊由兩個岸防炮兵排,一個艦艇巡邏小隊加一個挖泥船小隊組成,兩個小隊的級別都等同于一個排,再加炊事班,連隊指導員,副連長等,整整一百五十人。

島上除了駐島官兵,其他的都是随軍過來的軍屬,男女老幼加在一起,總人口不到五百人。

目前開墾出來的荒地上已經蓋好了幾排磚瓦房,沒結婚的士兵住大通鋪,結婚的單獨安排小院住着。

姬瑜屬于待結婚的狀态,在畢桃從北京出發的那一天,他申請了家屬院,今天剛從大通鋪搬出來,分到的院子還沒收拾好。

畢桃不急着過去,先給姬瑜和蘇寒夜做了介紹:“等等,還沒謝謝人家呢,這是送我過來的蘇寒夜蘇大哥,是我大哥特地拜托他跑了這一趟。”

姬瑜客氣地沖蘇寒夜點點頭:“謝了同志,改天請你喝喜酒。”

蘇寒夜剛從舢板那裏過來,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撲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裏,心裏真是酸澀無比。

這會兒畢桃要這男人謝他,他翻了個白眼,還擺起了譜:“黑不溜秋的,哪裏好了,小桃你就是看上了這樣的男人?”

這話很酸,明顯帶着火藥味,姬瑜卻不生氣,只是默默地盯着蘇寒夜,把畢桃拽到了自己身邊,宣示主權。

畢桃居然格外配合,小鳥依人的,粉面含春,嬌俏可人,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嗯,我喜歡他,謝謝你蘇大哥。”

蘇寒夜被兩人拍了一嘴的狗糧,他很是光火,冷哼一聲:“謝謝就不必了,要不是周長安的面子大,我才懶得過來。姓姬的,你可不能辜負了小桃,要不然,我有你好看!”

姬瑜緊了緊畢桃的手,沒說話。

蘇寒夜鬧了個沒趣,冷哼一聲,往蘇曼妮那邊走去。

蘇曼妮一看到蘇寒夜過來就有些緊張,在她記憶裏,這個大哥很兇的。

她硬着頭皮賠笑臉,舌頭打結,說話磕磕巴巴:“大……大哥……你怎麽來了?”

蘇寒夜臭着臉,牽着手裏的大女兒,聲音冷冷的:“小柔,叫姑姑。”

“我不要這個姑姑,她好兇啊。”小柔雖然是家裏的老大,可她今年也才四歲,還是個寶寶,她本能的覺得這個姑姑面色不善,有些可怕。

不但一個勁往後躲,還想跑回畢桃身邊。

她搡開蘇寒夜,沖過去一把攥住了畢桃的手,直往畢桃懷裏鑽:“我喜歡小桃姑姑,爸爸我們跟小桃姑姑走吧。”

蘇寒夜又何嘗不想呢,可是這能行嗎,不能啊。

也不看看這個姬瑜的大塊頭,估計一拳頭可以送他歸西吧。

他可沒這個膽子,只得無奈地扶額,哎,腦袋疼。

都說童言無忌,可見蘇曼妮的面相确實有些刻薄。

就連他這個大哥都覺得不好相處,更不用說小孩子了。

可是這畢竟是他的孩子,要是跟着畢桃走,算什麽呢。

他趕緊走過來把小柔抱在了懷裏:“小桃姑姑要去結婚嫁人了,小柔要是喜歡小桃姑姑,趕明兒老爸帶你去喝小桃姑姑的喜酒好不好?”

“好吧。”小柔委屈地看着小桃姑姑,戳了戳手爪爪,委屈,但是聽話。

畢桃瞧着孩子這麽對她戀戀不舍的,很是感動,但她要嫁人了,得走。

便狠下心來跟小柔揮了揮手:“小桃姑姑先去收拾房子,忙完了再找小柔玩好不好?”

“好吧,小桃姑姑再見。”小柔奶聲奶氣的,抱住了爸爸的脖子,紅着眼睛忍住了不哭。

畢桃嘆了口氣,轉身跟着姬瑜上船。

坐下後擡起頭,視線跟蘇曼妮對上,才發現這個女人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着她,帶着些許的敵意。

畢桃不禁蹙眉,問了問姬瑜:“那個女人你認識嗎?”

姬瑜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微微眯了眯眼:“認識,沈雲沉兒子的媽。”

說話間,他給了蘇曼妮一個冷漠的帶着警告意味的眼神,蘇曼妮也不傻,看得出來姬瑜對她的态度不客氣,便趕緊移開了視線,應付她哥去了。

她還不認識畢桃,但她知道姬瑜有個未婚妻要來了,加上姬瑜那老鷹護崽子的姿勢很一目了然,所以,不用介紹也知道,姬瑜身邊的這個女人是來随軍的。

蘇曼妮有些好奇,不磕巴了,她問了問蘇寒夜:“大哥,那個女人是誰啊?”

“周長安的妹子,小桃。”蘇寒夜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着周長安的旗號介紹畢桃,好敲打敲打蘇曼妮,搶畢逢春的男人不打緊,搶畢桃的男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那可是周長安的妹子。

蘇曼妮恍然:“原來是她,我聽雲沉提過。”

“哦?沈雲沉說什麽了?”蘇寒夜挑了挑眉毛,直覺告訴他不妙,因為蘇曼妮的口吻帶着輕蔑。

可見沈雲沉背地裏沒少埋汰畢桃。

一個男人,埋汰自己的小姨子,只能有兩個可能,要麽是愛而不得,要麽是小姨子為人真的不怎麽樣。

可畢桃的為人他是清楚的,不然他也不可能癡戀人家那麽多年。

所以,只有可能是前者。

真要是前者的話,說明這個沈雲沉吃着碗裏的,還想着鍋裏的。

而鍋裏的太遠了,夠不着想,所以就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用埋汰畢桃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想到這裏,他提醒道:“你要當我是你哥,就跟我說實話。”

蘇曼妮原本還怕沈雲沉在大哥心裏印象不好,不過聽大哥這個話外音,沈雲沉的印象估計早就壞了。

那不如實話實說好了,所以她回道:“雲沉說畢逢春有個不好相處的繼妹,很刁蠻任性,不招人喜歡,而且她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他還說那個繼妹仗着自己是親生的,處處給後媽和繼姐臉色看,是個刻薄的女人。”

“切,真酸,果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蘇寒夜看不慣沈雲沉,能夠把一個大姑娘搞得未婚先孕,還是在這樣的年代,可見這個男人不是好鳥。

既然不是好鳥,那自然滿嘴噴糞,不足為奇。

他得警告蘇曼妮:“甭管沈雲沉怎麽放屁,總之,你必須對畢桃客氣點。我說難聽點,她還不一定是畢雷的種呢,周長安正在想辦法确定她的身世,她要真是周展鵬的種,你有幾個膽子敢得罪她?”

“那萬一不是呢?”蘇曼妮知道周展鵬這個人,別說是她,只要是個跟部隊有來往的,都聽說過周展鵬的大名。

這位老首長當初可是帶着三百號人抗下了國軍一整個加強團的襲擊,敵我懸殊那麽大,他手下居然只有幾個重傷的,倒是那個團部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剩下一半的人全部投降了,之後被他進行了紅色教育,全都歸順了我黨,在之後的抗美援朝戰争裏立下了奇功。

所以,周展鵬很厲害,別說是蘇曼妮,就連蘇寒夜機關大院裏的爹媽,見到周展鵬都得客客氣氣的。

要是畢桃真的是周展鵬的孩子,蘇曼妮可得把畢桃供着,叫姑奶奶都行。

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對不住了。

蘇曼妮這拜高踩低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蘇寒夜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他嗤笑道:“萬一不是?那周長安你得罪得起?沈雲沉不過是個營長,周長安可是團長,沈雲沉只是你名不正言不順的相好,周長安哪怕只是畢桃半血的哥哥那也是親哥。你出事了沈雲沉未必幫你,畢桃有事,周長安絕對第一個往前沖。妹子,不是哥說你,孰輕孰重,你心裏最好有點數。不該得罪的人咱就不要得罪,知道嗎?”

“知道了。”蘇曼妮咬了咬嘴唇,想想還是把反駁的話咽到了肚子裏。

其實她想說,周長安再厲害又怎麽樣,遠水救不了近火,畢桃現在在海島上,通訊這麽困難,真有個什麽事,她只要攔截了畢桃的信,周長安有個屁的辦法。

不過這話她還是憋在心裏吧,她還想問蘇寒夜騙點錢花花呢。

正好有大哥在,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海軍大院看孩子,于是她抱着蘇寒夜的胳膊撒嬌:“大哥,你千裏迢迢過來,要不要去看看你大外甥啊。孩子被沈雲沉養在跟後媽跟前,我都有小半年沒見到他了。”

這事蘇寒夜确實要解決一下。

他嘆了口氣,再怎麽不待見沈雲沉,也還是要看在孩子的面上去打個交道的。

于是他點點頭:“帶路吧,畢逢春要是跟你吵架,你別吭聲,聰明點,該示弱的時候要示弱。”

“知道了哥,你最好了。”蘇曼妮一想到馬上能見到兒子了,嘴巴比裹了蜜還甜。

此時此刻,畢逢春正在喂奶,畢盛夏努力表現,做好了晚飯等着沈雲沉回來。

可沈雲沉還惦記着給她找工作的事,剛到家門口就喊了一聲:“盛夏,我去問問孫大嫂工作的事怎麽樣了,你跟你姐先吃。”

沈雲沉走後不到十分鐘,蘇曼妮便領着蘇寒夜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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