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守門神6

“不行。”楊戬反駁了鐘怡的說法，“之前都試過了。小蘇和我試過很多辦法。”

“不應該啊。”鐘怡捏着下巴思索，“既然願望是對等的，我姨婆的願望那麽簡單，鄭倫的願望也應該不難才對。他的願望，說不定關鍵點不在陳奇。”她沒等楊戬回答，又問，“這個世界是不是還有鄭倫，他在哪兒？”

楊戬的臉終于又出現了詫異，“他……他的确在。每個神族創造的世界，都有獨立的故事，我們必須先決定好扮演的角色。”

鄭倫的世界很簡單，這個八十年代的村子，常年與隔壁村落發生械鬥，就算警察下來整治，過一陣子還是會重演。

有時候為的是山口跑丢的一頭牛，有時候為臨界點的水源。借口多種多樣，而結果總以一方血腥慘敗收場。

在這個世界裏，鄭倫是村界線種地的一名農民。每一次械鬥，他都是想保護村民，又想阻止鬥争的那個人，但每一次都失敗了。

楊戬和蘇繡華嘗試扮演過其中一方村民，阻止械鬥發生，或者讓鄭倫遠離鬥争。但都失敗了。

鐘怡挑眉，問：“你們，真的嘗試了所有方法了嗎？”

楊戬沉默片刻，問：“你有什麽辦法？”

鐘怡背着手，說：“我也不明白情況，不過聽你的說法，你們好像都在扮演好人。為什麽不試試扮演壞人呢，徹底阻止兩個村子的鬥争。”

楊戬無奈搖頭，“警察我們也扮過了。”

“警察又不是壞人。”鐘怡蹲下來，平視着楊戬，“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當人處在恐懼中時，心跳和呼吸會加快，如果這時候出現另一個人，則很容易将這種情緒錯覺為心動。

楊戬點點頭，“你想讓兩個村子的人結為連理？”

鐘怡撇嘴，“那有什麽意思，我是說，讓兩個村子的人同時面對同一種恐懼，并解決它，說不定……會有好的結果。”

沉思許久後，楊戬贊同了鐘怡的說法：“我們可以試試。我們倆一起扮演壞人，我們要做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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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做過壞事嗎？”鐘怡覺得新奇，作為擁有神秘力量的“神族”，居然沒做過壞事？

楊戬微微皺眉，隐約覺得她這句話內含着諷刺的意味，他并不回避這個問題：“上古神族一開始就選擇了化人，我們大部分是和人類一起的。”

“哦。”鐘怡覺得沒意思，“那這個壞蛋只有我來當了。”

半個小時後，他們的選擇生效了——鐘怡留了長發，穿了黑色的衣服，還拿了一把土槍，為了更逼真一點，她臉上還多了一條疤痕，從額頭到下巴，足足有一公分寬度，深紅色。

楊戬則和她差不多穿着，變成了一個成年強盜，面容和鐘怡第一次見到的一樣。

他們兩躲在村子外面的上坡上，照面之後，鐘怡看着楊戬，忍不住“啧啧”兩聲，“你好歹也當過傳說中的二郎神，你能不能專業點？”

楊戬看了看自己身上，“我沒當過壞人。”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強盜哪裏有你這樣白白淨淨的。”鐘怡将槍別在腰間，彎腰從地上随便抓了兩把泥土，不顧楊戬的嫌棄之情，直接往他臉上糊，揉了揉他的頭發，最後把自己臉也糊了兩下。

這下，兩人又髒又淩亂。鐘怡後退兩步觀察着他，問：“你不長胡子嗎？大家都是山賊，應該沒空刮胡子吧？”

楊戬抿着嘴，背過身去，等再轉回來時，他臉上多了薄薄的一層絡腮胡。原本就俊朗的五官，因為多了一層灰和胡子，頓時有了一種異域氣質。

鐘怡還是不滿意，又想提出點什麽，楊戬這回不繼續了，“你到底想做什麽？”

鐘怡笑道：“你在鄭倫的世界裏是無敵的，不是嗎？我們這樣……”

明明周圍沒有人，她卻踮起腳尖靠在楊戬的肩膀上，輕聲在他耳邊嘀咕着自己的計劃。楊戬的耳朵被她的氣聲吹得有些癢，忍不住往旁邊躲了躲，又被她一把拉了回來。

“這樣？”楊戬聽完她的計劃，秉着一股氣，“你這樣不會傷害到別人嗎？”

鐘怡莫名其妙，“這個世界又不是真實的。”

楊戬的聲音大了兩分，“不是每個世界都是虛無的，它也可能獨立存在。”

鐘怡眨眨眼，“你是說，在你們空間的世界裏，也可能是真實的世界……”

她今天接收的信息夠多了，這句話讓她想起之前聽到的其他話，頓時腦袋淩亂，她擺擺手，“我不管那麽多，因勢利導，順其自然，你幹不幹？”

這個方法楊戬畢竟沒有嘗試過，沉吟數秒後，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頭。

第二天，天一亮，鄭倫就被一陣哭泣聲吵醒。他睜開婆娑雙眼，聽見外頭傳來哭罵聲——

“哪個殺千刀的把我的孩子拐走了！”

聽到是“孩子”，鄭倫猛地睜開眼，從床上滾下來，開門問：“誰家孩子？怎麽了？”

“鄭倫！”哭泣的女人見到救星一樣，抓着鄭倫的胳膊，哭道，“我的孩子不見了，他昨天還在我身邊睡，半夜的時候還尿床……但是一大早，他就不見了！”

鄭倫身材高大，長得結實，平常還喜歡當中間人，平和老實，所有人都願意找他幫忙。不一會兒，他身邊就聚了許多同樣不見了孩子的村民。

“會不會出去玩了？”鄭倫為難地撓頭，“我知道孩子們都喜歡去田野裏看貓頭鷹和松鼠。”

“找過了，沒有！”

“肯定是水頭村的人拐走了我們的孩子！”人群中有個男人叫了一聲，很快有人附和。

“對，肯定是他們為了報複我們才把我們的孩子拐走的！”

“誰害我們的孩子，我就幹死他！”

“欺負我們的孩子，不要命了！”

“兄弟們，帶家夥！”

鄭倫站在其中，鶴立雞群般，聽到他們激動起來，他擺擺手，結結巴巴地說：“不一定是他們，我們再找找，不好冤枉別人的！”

他的聲音過于溫和，被其他村民憤怒的喊叫聲掩蓋，還沒等他勸導的話說完，村民們已經四散開來，回家帶上了平日用的各種工具——鋤頭、菜刀、鍋碗瓢盆，能當成武器的基本都沒剩下了。

一群人氣勢洶洶，從村頭到村尾，人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奔到了村界線的水頭村。

他們不知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水頭村，他們也有一樣的反應，都認為自家的孩子是被水尾村的人抓走報複的，也都聚集了村中所有的壯年，不約而同地奔往村界線。

站在高處的鐘怡拿着望遠鏡，這瞧瞧，那瞧瞧，忍不住感嘆：“中國人就是武德充沛，發生這種事情不第一時間報警，反而先自己幹上了。”

楊戬背着手站在一旁，十分冷靜地觀察着周遭的動靜，他說：“有點像民國時期。”

鄭倫的世界是和外面關聯的，蘇繡華在的時候，這裏是民國時期或者戰争時期，楊戬沉睡之後，蘇繡華再沒來過，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眼前的世界——劇情差不多，但人們的戾氣更重了。

戰争時期，這個世界反而沒那麽多沖突。難道人類更喜歡在和平年代裏鬥嗎？

“為什麽此時比民國物産更豐富，人們還要這樣子？”

鐘怡不以為然，“這你就不懂了，什麽叫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年代，下鄉的知青剛回城，世界剛進入開放，所有人都在奔小康的路上，誰都不願意落後，自然也會搶奪資源了。雖然我是千禧年前後出生的，不過小時候也聽過這種事情。”

“你的确比我懂。”楊戬幽幽地說了一句。

鐘怡看了他一眼，大概猜出他是在諷刺她，她無所謂地聳肩，繼續觀察下面。

兩頭攢動的人群已經逐漸聚集，吵鬧聲在山間回蕩。鄭倫在水尾村的後面，努力地勸導後面的人能回心轉意。當然，他的努力自然付諸東流。

人已經聚到一起了，排在前面的人相互吵着，幾乎一觸即發。在這關頭，一發槍聲響起，群鳥被吓得從林子裏成群飛出，而吵架的人們呆若木雞，登時安靜。

他們同時循聲看向了槍聲的方向。

鐘怡站在山坡上，剛才的槍聲是她發出的，她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在她身上後，從楊戬手裏拿過準備好的大喇叭，大聲喊道：“你們的孩子在我手上！想要孩子，就拿錢來贖！天黑之前沒看到錢，我就一個小時殺一個人！”

她一邊說着，一邊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惡狠狠的語氣，着實震懾了從未見過市面的村民們。

楊戬撇開頭，閉上眼睛，沒眼看她。

誰能想到這個女人，剛才還是一副斯文人的模樣，如今卻毫無障礙地當着壞人，看起來還很興奮的樣子。

鐘怡喊完話，又朝天空放了兩槍，槍聲震徹山谷，回音連連。山坡下的村民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的孩子被強盜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