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九尾狐8

慶典就在宮牆內外舉行，鐘怡被迫換上了厚重的衣服，和宋非站在一起，在宮牆的城樓上，接受百姓們的瞻仰。

為了讓她更像男人一點，她臉上被塗抹了黑粉，還稍微弄了一點小胡子，身上的衣服加了墊肩，還特地給她弄了增高鞋墊，讓她的身材更加偉岸。

樓下的人對她指指點點，鐘怡渾身難受，嘀咕道：“我怎麽覺得像被觀猴？”

宋非皮笑肉不笑，“這就對了，國師的夫君本來就是個吉祥物。”

霍城站在他們身後，聽他們一來一回地說話，眉頭擰得很深。

慶典結束後，鐘怡被灌了一些酒，回房間的路上走路都歪歪斜斜。她感覺胃裏一頓洶湧，在牆角低下吐了一陣。

吐完之後，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對着身後的丫鬟作揖：“不好意思啊，勞煩各位妹妹打掃了！”

丫鬟們捂嘴笑着，鐘怡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房間的方向走，快要進門時，一個小丫鬟端着食盤到跟前拜道：“姑爺，這是醒酒湯。”

“那是好東西啊。”鐘怡端起碗，正打算一口喝下，突然手腕上一陣刺疼，有一個人用石子打了她的手。

“不能喝！”霍城從院子另一頭，大步跨越過來，掀翻了鐘怡手中的碗，舉劍對着那丫鬟刺了過去。

沒想到眨眼功夫，那丫鬟就憑空消失了，霍城的劍撲了空。

鐘怡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切，一陣冷風吹得她完全酒醒，她抓着霍城的胳膊問：“剛才怎麽回事?”

霍城收回劍，轉身罵道：“你是傻子嗎？随便什麽人端過來的東西都吃？”

鐘怡低頭看了一眼打翻在地的東西，已經深入地板，發出了劇烈的呲呲聲。如果這玩意兒進入自己的胃裏，那真是不堪想象。

鐘怡問：“你怎麽知道剛才那個東西是毒藥？”

霍城吐出一口氣，“那家夥眼生，最近城內除了你之外又沒有新人，那自然是不懷好意。倒是你，都不懷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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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怡身邊向來好人多于壞人，哪來那麽多心眼懷疑這懷疑那，“我怎麽知道會有人害我，他們為什麽害我？”

霍城道：“因為有些人不想讓宋家領主生出新的子嗣。”

鐘怡悄悄翻了個白眼，且不說宋非是個帶把的，就算他真的是女的，想睡個男人借種還不容易嗎？

霍城見鐘怡一臉無所謂，又說：“你覺得這只是意外嗎？在過去二十年裏，這是我們每天都在經歷的事情。”

他說這句話時，神情落寞，目光定在遠方，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

鐘怡又想起了楊戬說的那句話，神的力量越大，世界便越真實。眼前的霍城，真真實實地失落着。

她還未說點什麽，霍城突然問：“我救了你，你卻連番質問，都不打算謝我一句？”

“呵？”鐘怡笑了，“你別忘了，你是我的下人，救主人不是理所應當嗎？”

“你！”霍城被堵得半句話說不出，過了一會兒甩手道，“算我不識趣，救了你！”

他氣呼呼地走開，鐘怡看着他的背影偷笑。她讓人過來将地上的東西收拾幹淨，自己獨自進了屋，過了半刻鐘，又聽見外面多了動靜，出門一看，原來是幾名護衛說要守夜。

“霍城将軍擔心姑爺的安慰，讓我等在此保護姑爺。”

鐘怡心中一暖，沒想到霍城這人嘴硬心軟，還挺……可愛的？

酒宴徹底散去之後，宋非才微醺着回來，門掩上後，他恢複了常态，完全一副冷漠的模樣。

鐘怡坐在桌邊喝了半壺熱茶，幹果嗑了一桌，見他進來，忙招呼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剛好無聊。”

宋非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用男聲說：“興許過不久，再也不用應酬這些事情了。”

他的聲音很疲憊，滿懷心事的模樣。

鐘怡嗑着瓜子問：“怎麽了？”她沒等回答，又問，“你介意和我說說，你們宋家也不是沒別的女孩子，為什麽讓你當家主？”

宋非苦笑，“與你說也無妨，你知道天災嗎？”

又是天災？鐘怡老實道：“在茶館時聽過一些。”

“宋家世代為王族做事，其實求的不僅是榮華富貴，還有天下百姓的安危。天災如果非上天所降，那一定是人為。宋家存在的意義，除了預測天象，還要斡旋各方勢力。如今兩百年一遇的天災又将來臨，宋家上下人人自危。”

宋非說到這裏，又深深苦笑，猛灌下一杯茶，頗有以茶代酒的情緒。

“我們宋家人，天生擁有降妖除魔的靈力，不管宋家人在哪兒，那便是一片安寧。不過，宋家的女孩靈力總比男孩強大，所以歷來宋家的領主都是女子。即便如此，宋家每一代領主都會産下兒女，女兒培養成未來的領主，兒子……便會成為替身。”

“替身？”鐘怡心梗了一下，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宋非，天生就要當自己姐妹的影子嗎？

宋非點頭，“非但如此，天災來臨之際，為了保存宋家實力，還會讓那些年出生的男孩扮成女孩，暫坐領主之位。待天災來臨，女孩才能更好活下去。至于男的……”

他宋非天生就是為宋家犧牲的，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濃濃的悲傷氣氛彌漫開來，鐘怡忍不住難過，她強打起精神，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就算拼了我這條性命，我也會救你，哦不，救你們宋家。”

宋非不可思議地盯着她，失聲笑了，“你有什麽本事？”

“我是上天派來的。”

宋非單手托腮，“我可不指望你，眼下有一件事，你卻辦得到。”

“什麽？”

“我和生孩子！”他說完，拉起鐘怡的手要往床上走，“睡覺！”

“不要！”鐘怡緊張壞了，“我可沒答應你這個，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孕不育！”

“啊？”宋非愣住，“你開玩笑吧？”

鐘怡用力點頭，“我從小在深山老林裏長大，早就寒氣入體，看着是女人，但沒有女人的功能。”

她作為現代人沒有那麽多貞操的觀念，但眼前的宋非和外面的宋非約等于同一個人，她現在放縱了，出去怎麽面對真人？

沒辦法，她又強調道：“我早就立志完成我師父的願望前終身不嫁，在宋家躲過災難前，我們什麽也不是！”

宋非放開她的手，在她身旁繞了兩圈，“那你還和我說你對霍城一見鐘情，你總得挑一個讓我信吧？”

鐘怡尴尬，她怎麽忘記自己說過這種話，果然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掩蓋。她裹緊自己的衣服，“這個又不矛盾，喜歡又不一定要嫁給他。”

宋非笑着搖搖頭，“別怪我不提醒你，雖然我和霍城從小一起長大，但他肯定不是你的良配。”他說完轉身上了床，乖巧地蓋上被子，“我不會勉強你的。”

鐘怡松了一口氣，看着他清秀的模樣，真的很像一個女孩子。她不敢上床和他一起睡，就在榻上躺下，蓋了一張小毯子。

宋非單手一揮，屋裏的燈全部熄滅。

鐘怡喝太多酒，此時反而睡不着，她翻來覆去，外面的餘光照在屋子裏，她聽見宋非也在輕聲嘆氣，她想了想，開口問：“這麽多年，有沒有想過哪一天當回男人？”

宋非果然沒睡覺，疲憊的聲音回道：“這個世道，哪裏想當什麽就是什麽，還不是別人說了算。今天宋家是玄武國師，說不定明天就成為亂臣賊子了。”

鐘怡心中一驚，不再問其他話。好一會兒之後，兩人才雙雙睡着。

接下去幾天，宋非帶着鐘怡拜訪內城的各處親戚和達官顯貴，身邊還有霍城跟着。幾天下來，鐘怡最大的疑問是：為什麽沒有見到宋家的年輕女孩？

宋非很快給出了答案：“我們宋家人越接近天災，小孩子越容易夭折。你應該想知道我的姐妹吧？她們當然不在這裏。”

“那霍城怎麽會和你一起長大？”鐘怡已經很早想問了。

宋非笑道：“他啊，從小就是來保護我的，不過你也看到了，他功夫可不如我。”

鐘怡點頭，“明白了，因為你們從小在一起，所以他才會知道你是男的。那你還那麽輕易告訴我？”

宋非不置可否，默默微笑，突然問：“你真的喜歡霍城嗎？”

鐘怡心陡然一跳，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個借口繼續下去。

宋非繼續說：“如果你真的那麽喜歡他，我可以讓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我不介意的。”

“去你的！”鐘怡算明白了，宋非這個人就是嘴賤，“我可幹不出那麽龌龊的事情。”

宋非宛如沒有聽到一樣，“你們要是在一起挺好的，這樣你們兩人就得一輩子都在我身邊，那還是我賺得多一些。”他眨了一下眼睛，俏皮笑道，“過兩天要去天都，我會在路上給你們制造機會的。”

此時，霍城敲門進來，見到宋非臉上壞笑，心中生出寒意，“你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