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九尾狐15

霍城有備而來，他說完那句話，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包袱，裏面是一套女裝，還是一頂假發。

鐘怡莫名緊張，“美的你，還想讓我迎合你的喜好。”

霍城疑惑，“這怎麽叫迎合呢，你本來就是女孩子，女孩子穿女裝天經地義。”他将東西塞給她，又遺憾道，“只可惜我只找到這一套，等你蓄了長發，我帶你買更多好看的衣服。”

“那你還不出去？”

“我出去幹嘛？”

“我要換衣服啊，傻子！”

霍城被趕出房門。雖然抹黑，但鐘怡換衣服的速度很快。出門之前，她特地從門縫裏看外面，月光之下，霍城正在庭院了百無聊賴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頗有男友等女友梳妝打扮的氣氛。

奇怪，她怎麽往那裏想了？

她出門後，霍城高興地迎上來，奇怪地問：“你怎麽還戴着面紗呢？”

鐘怡甩了一下假發，理所當然道：“我怕別人認出我。”

其實是擔心自己的表情被看到，戴了兩年的口罩，這時候發現它的好，好在此時還有面紗。

霍城聳肩，“誰認識你了……不過你開心就好，走，我帶你出去玩。”

天都最熱鬧的時候是宵禁解除的幾天，這時候雖然已經過了最繁盛的點，但街上還是有人。許多人留戀夜色，還不舍得離去，在長街上游蕩。

人不多，也不少，或明或暗的燈在夜風中閃爍，給所有的人鋪上了一層黃色的濾鏡。安靜又不失熱鬧，矛盾中潛藏着寧靜祥和。

霍城和鐘怡并肩走着，看到還未收攤的小攤子，便上去看一下，一圈下來，鐘怡手中多了許多小玩意兒，都是霍城買的，小燈籠，小挂墜，還有用草繩編制的兔子等，若不是東西實在提不了，他還想買一些玩偶，說等過兩個月乞巧節可以用。

鐘怡看着越來越少的攤子，意猶未盡，忍不住埋怨：“你也不早點來，人都快走光了。”

Advertisement

霍城也無奈，“早點的話，我院子內外都有人看管，所謂牽一發動全身，我可不想再驚擾我母親了。”

這話聽起來，似乎他之前也嘗試過。鐘怡原諒他了，搖了搖手中的畫扇，“行，還有什麽地方能去的？”

“跟我來。”他早有準備，拉着她的手腕往內城河的方向走，直到上了河上的拱橋。

兩人站在橋中央，放眼望去，兩邊房屋還挂着彩燈，映照在河面上，與河道上的樹影綽約形成絕美的畫面。

安靜得很啊，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霍城說：“等戌時一過，有最後一場煙火，現在人正少，美景都是我們的。”

鐘怡忍不住笑了。

離亥時還有一段時間，幹站着吹冷風就顯得尴尬了。鐘怡開口問：“你最近……心情如何？”

霍城不自然地拍了拍拱橋欄杆，“還能怎麽，所有人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沒人敢提這件事。”

鐘怡回想這幾天宋非的态度，并未察覺他對祈天大典那天發生的事情有過多的反應，仿佛那些東西理所應當存在。

玄武國明明國力強盛，國王看着也并不窩囊，怎麽會如此光明正大放任百官欺負宋家呢？可他又對宋非關懷備至。

再想想她剛發現祭壇火藥的事情，霍城明明很鎮定，随後也安排了一切，規避了風險，怎麽那天會那麽沖動告發顧大人呢？

鐘怡想着皺起眉頭，這就是古代權勢間的爾虞我詐？未免也太累人了。她看向霍城，問：“宋非和你，應該早就預料到有這樣的結果了吧？”

霍城苦笑，并不否認，“我不明白，從小我周圍的人都教導我，有志男兒，要麽身攜吳鈎保家衛國，要麽登車攬辔澄清天下。怎麽到頭來，大家都說我錯了呢？到頭來，我什麽也沒做好……”

有很多時候，鐘怡會将霍城和楊戬分成兩個人認識，他們倆不過長得一樣，但性情截然不同。

但此時此刻，鐘怡又想起了楊戬。霍城和楊戬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對原則和心中志向的堅持。

倘若沒有這份決心，霍城不會明知失敗也要告發顧大人；倘若沒這份決心，楊戬也不會守着圖鑒千年之久……

鐘怡有些走神了，等她回過神來，發現霍城正看着她。她笑笑，“可是我覺得你做得很好。”

她換了個方向，面對着霍城說：“我們只是凡人……”起碼眼前的霍城是凡人，“聖人尚且不能讓世人都滿意，不是嗎？所以，能做到問心無愧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問心無愧？”霍城重複了一遍。

“咻”的一聲，天空出現一道高亮，随後火樹銀花四散開來，伴随着轟隆聲響。星光點點映照在河面上，和周圍的風景融為一體。

五光十色，當真美極了。

鐘怡含笑看着天空和河面，正要和霍城誇贊，卻發現他一直盯着她看。在雙雙無言中，他俯身，隔着面紗，在她臉頰印下一個吻。

即使隔着面紗，鐘怡也感受到了他雙唇的柔軟和灼熱。她的心跳得很快，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即便她在自己的世界裏經常有人追求，卻不曾有過這種場景下的體驗。

然而霍城很自然地站立，看着天空的煙火，臉上帶着滿足的微笑。

鐘怡平複了呼吸，終于也平靜下來。她看了一眼他的側臉，很快也重新将目光投向閃耀的天。

罷了，就讓他放松一下。

煙花易逝，明月西沉之後，街道正式安靜下來。鐘怡和霍城開始往回走，兩人走得有些慢，又別扭着不知道說什麽話，奇怪的尴尬彌漫在兩人周圍。

鐘怡開口問：“等事情全部結束，你會留在天都還是？”

霍城反問：“你希望我在哪兒？”

鐘怡歪頭一笑，“我當然是希望……”希望他能在身邊，他的芯還是楊戬，她預感自己一定和楊戬一起離開，“我相信你心裏有答案了。”

霍城站在她面前，問：“我沒有答案，我的答案在你那裏。”

鐘怡想了想，故意賣了關子，“我只和你說，我這個人記憶不好，超過十天不見就會忘記那個人。”

正此時，從街角竄出一個人來，霍城定睛一看，喊住了那人：“李公公？”

鐘怡也從路燈下看到了對方的模樣，原來是玄武國王身邊的那個精瘦矮小的太監。她和霍城走近，更看清了他的模樣，長得着實讓人不敢恭維。

李公公對霍城作揖後，在鐘怡身上掃了一眼，問霍城：“這位姑娘是？”

霍城道：“是京中的一位朋友，無妨。”

李公公笑道：“莫不是走近了瞧，還以為是國師大人。”

鐘怡和宋非身形上的确很像，當時她假扮宋非，就連國師府的人都認不出來。

霍城問：“您這是要去哪兒？”

李公公道：“主上讓奴家出來辦點事，這不正要回去嗎？”

霍城有意無意地看着他來的方向，拱手道：“那就不妨礙李公公了。”

鐘怡看着李公公離去的背影，奇怪道：“那人總覺得有點眼熟。”

霍城笑，“祈天大典上不是見過了，你這麽快就忘了？”

“別吵。”鐘怡扶額回憶着，“那次是見過了，但沒這麽近距離看過。總覺得在哪裏還見過……”

她在這個世界裏認識的人還不多，這麽小的範圍裏回憶一個人應該不難才對？

然而她還是沒想起來，幹脆放棄了。“算了，大概是路上碰見過吧。”

霍城卻沉默片刻，他說：“你可以自己回去嗎？國師府離這裏也不遠了，我去辦點事情。”

大晚上能有什麽事情？鐘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點頭，“那你小心點。”

鐘怡從外面回來，沒想到宋非還沒睡覺，在庭院裏，像在等人。見她進來，他笑道：“喲，我的姑爺晚上紅杏出牆去了？”

鐘怡窘了一下，“你在胡說什麽。”以免他繼續打趣，她馬上接着問，“這麽晚還不睡覺？”

宋非道：“過兩天要回吉慶了，有些睡不着。”

鐘怡無言，想起了今天晚上和霍城說的那些話，對于他們這些人而言，從小面對危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吧。

“也不知道霍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宋非笑笑。

既希望他能跟着，好作伴，又不希望他跟着，誤了前程。這就是宋非所想。但他已經身為一族族長，又怎麽好意思說這些話。

還是霍城好，直接了當地表達，多幹脆。

鐘怡完全明白宋非的想法，可她能說什麽呢，等回到吉慶，她說不定也完成任務，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國師府的東西并不多，也就整理了一天，所以接下去的日子，不過是在等離開天都的旨意。

最近幾天，霍城都沒有來國師府，他在國師府擔的虛職，去留随他。宋非沒有派人去詢問他的意願，偶然聽說霍家有意要将霍城留在天都，再具體的，便打聽不到了。

出發那天，鐘怡後知後覺地為宋非鳴不平：“你都即将回吉慶了，也沒有人過來關心你遇刺的事情。”

宋非不以為然，“你沒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句話？來的可不都是客人。”

他說話時候，忍不住盯着門口。

鐘怡知道他在等誰，搖搖頭出了門。霍城不在，護衛的工作就要落在國師府的姑爺身上了，她坐上馬兒，等所有人準備完畢，便策馬出發。

隊伍走出城門，經過護城河之後，宋非掀開了車簾，“我想休息一下。”

他們停下來，讓馬兒喝水。宋非從車裏出來，無聊地拿石頭扔水面。鐘怡抱着佩刀站在一旁打哈欠。正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馬鳴聲，兩人同時循聲望去。

長馬尾的少年身着深藍色的衣服，正策馬朝他們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