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嗯, 我知道了。”對面的青年聲音仍然磁性而平靜。

但秦十五的神色卻滿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輕松冒犯。

那是秦家這一代，金字塔最頂尖屹立的掌權者。

這一頓的晚餐因為有四位嘉賓的參與幫忙, 味道似乎都更好吃了些。

餐後, 江朝夏完成了每日必備的唱跳訓練，執筆寫下了又一首曲子, 靈思泉湧。

現代的科技發達，大多數歌手都更喜歡直接在手機或是電腦上記錄下自己的靈感。

但江朝夏卻不同，他總有一種奇怪的堅持, 更習慣也更偏愛墨筆書寫繪就，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樣更有說不出的感覺。

筆走龍蛇，一串串音符自少年的筆尖傾瀉而出，他的腦海中忍不住開始回憶起今日白天的一幕又一幕, 全部都是……少女的影子。

少女身上淺淡清甜的馨香, 上等牛乳般細膩雪白的纖細腳踝, 覆在腳踝處的同款外傷藥劑, 回眸的嫣然一笑……

還有, 少女與秦淮安之間的親密接觸，踮起腳為他穿上圍裙, 遞出橙子時波光潋滟的眸光……

一幕幕的畫面快速流過, 萬千情緒盡數凝于筆尖，待到一曲結束，江朝夏放下筆看着新出的這一首曲子，托着下巴沉吟。

他一直都是創作型的唱跳歌手, 出身江家意味着他可以接觸到無數頂尖的資源, 他的舞蹈、音樂、譜曲、寫詞等等, 都是跟着行內舉足輕重的大拿學成, 水平極高。

但創作者的靈感是有限的。

其實就在不久前，他的創作已經暫時陷入了瓶頸，也不算是江郎才盡，只是暫時的有些茫然，找不到之後發展的方向。

直到……遇到了少女。

從在千古一帝的劇場上遇到糖糖之後，他的靈感便似大海之水源源不斷奔湧，且做出的諸多曲子，都極讓自己滿意，達到了自我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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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創作的領域也大多是以往從未觸及過的情感方向。

例如說如今這首，便是道盡了少年人的怦然心動，缱绻酸甜的暗戀，還有微妙的醋意朦胧。

江朝夏扣住了歌詞頁面的邊緣，不知道想到什麽，臉上爬上了明顯的緋色，咳嗽了兩下，自言自語地出聲。

“咳咳，我才沒有想的那麽多呢！也沒有吃秦淮安的醋。好吧，酸意可能有一點，但是秦淮安那個心機狗，除了智商比我高點，哪裏都不如我！我也是為了糖糖的未來着想。”

“他有我會體貼人嗎？有我這樣帥氣有才華嗎？有我這樣能歌善舞嗎？有我這樣這樣演技高超嗎？能像我一樣……讨好糖糖嗎？”

“秦淮安那種人，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糖糖眼睛明亮，自然也能看得出遠優秀于他的我。”

“畢竟，第一個認識糖糖的人可是我，我們還在房導的電影中合作過，她未來如果想要進娛樂圈的話，我還能幫上很大的忙。”

“沒錯，就是這樣，我和糖糖才是最般配的！”

江朝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歡喜得冒泡，這才緩緩鎮定下來。

冷靜一看，記錄着歌詞紙頁的空白之處，竟然不知何時被他寫滿了“唐棠”二字，密密麻麻，字字端正深情。

他難為情地捂着臉，連忙撕下來想要毀屍滅跡，但想想又實在舍不得，于是将其夾入了特制的密碼鎖本子中。

那裏，已經存放了厚厚的一疊紙頁碎片，白紙黑字，全是“唐棠”和“糖糖”。

江朝夏只覺得大腦熱度上湧，快速地沖了個涼水澡，才平複了些許澎湃的心情，撥通了經紀人的電話。

“朝夏，怎麽了？”經紀人帶着幾分疲倦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久夢初醒。

江朝夏有些遲疑：“李哥，你睡得這麽早？”

李哥無奈地打了聲哈欠：“拜托，小祖宗，你看看手機好不好，現在已經淩晨一點了，我七點還要去公司打卡上班呢！”

他有氣無力地陳述。

他想糖糖，想了這麽久？

江朝夏心裏有點說不出的羞郝，原本平靜的臉蛋又忍不住開始發紅。

他清了清嗓子：“抱歉，李哥，我只是又寫好了一首歌，想放進專輯裏面去，要發你看看嗎？”

“這麽快？”李哥訝異。

江朝夏雖然一直被夏日朝陽譽為娛樂圈最具天賦的創作型歌手，但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靈感還是有限的，創作周期也比較長。

但這篇新專輯，才短短一個星期多一點，就已經完成了三首簡單初稿，算上今晚的這一首，也就是第四首。

李哥迅速道：“你發我看看。”

“嗯。”江朝夏調亮了燈光，将桌面上的初稿拍攝發送了過去。

半晌，那邊都是一片沉寂的安靜。

江朝夏皺了皺眉：“李哥，你怎麽了，看到手稿了嗎？”

李哥仍是沉默，良久才再次出聲，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困意。

“朝夏，你知道這些歌一旦發出去，會引起怎樣的轟動嗎？一連四首，一首比一首明顯，尤其是最後這一首，幾乎就是明明白白的暗戀情歌，還是單方面的那一種。”

江朝夏神色平靜：“所以呢？”

他的語調漫不經心，不同于在少女面前的羞澀與陽光，那雙帥氣的眸中染上了桀骜不馴之色，宛如一輪沖破烏雲的燦爛耀日，無所畏懼。

李哥頓了頓，放軟了語氣，商量道：“朝夏，你畢竟一腳踏入了娛樂圈，更是如今最火的頂流，感情方面最好還是得要稍微注意一下……”

“李哥，你是從我出道就開始帶我的，難道還不了解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江朝夏輕笑。

此時的他，才更像是傳承數百年豪門富養出來的貴家公子，眉宇之間是掩飾不住的恣意和傲氣。

若是有其他江家人在這裏，必然會認出，這般神色的江朝夏，竟然與雙生子弟弟江暮秋，氣質上的相似接近七分。

李哥啞然，轉而失笑。

他怎麽可能不了解江朝夏，這個出身四大頂尖家族之一——江家的少爺，宛如一團炙熱燃燒的烈焰，在舞臺上盡情地綻放無盡的光芒。

再苦再難的訓練，他從來不放在眼中。但與此同時，他的性格卻也是極致的桀骜不馴，他有自傲的底氣。

剛出道之時，他便毫不留情地怒怼同組成員，引來無數争議，被評價為“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煙火的豪門少爺”。

但最後，他以絕對的壓制性實力，讓所有的黑子都閉了嘴。

剛成為流量小生時，網上爆出了他與某個女團的緋聞，輿論嘩然，女友粉們更是激動憤怒地粗話連連，辱罵聲不堪入目。

工作室立刻發表了無關聲明，但江朝夏本人，卻是直接對着那些髒話連篇的粉絲們開了麥，一句句直戳心肺，算是娛樂圈前無古人的第一個手動拒粉之人。

女友粉們：我們為你花了錢，花了時間，為你打call，支持你的一切事業，你就是這麽對我們的？

江朝夏：你們是我的誰？我爸媽都不這麽管我，你們臉可真大！至于錢，我江朝夏，從來就不缺錢。

他直接在官方平臺上貼了各種流水記錄，衆人這才發現，自他出道以來，每一次粉絲的集體聚會、各種紀念品周邊的制作等等，都是他自己出的錢。

他本人，就是粉絲群裏那個組織一切的最富有大粉。

甚至連平時的演唱會，也是嚴禁黃牛高價賣票，因為江家的頂尖背景，即使是再想賺錢的黃牛，也不敢觸江家大少的黴頭。

當時這事情直接挂上了三天三夜的熱搜，江朝夏也是一戰成名，所有的女友粉都啞口無言。

他桀骜不馴的性子也是瞬間傳遍了整個娛樂圈，再沒其他人敢招惹他。

這樣的江朝夏，一旦愛上什麽人，除非是那姑娘本身的要求，否則又怎麽可能遮遮掩掩，只會毫無忌憚地表達着自己的情感，無懼一切。

別說只是暗戀了，即使已經成了男女朋友，也沒有任何人敢置喙半分，江朝夏會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威力。

李哥嘆了口氣：“是我想岔了，朝夏，你是與衆不同的存在。算了，我會立刻将這份手稿也發給老師看看，等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過來錄制一下小樣，MV的編劇制作也排到了日程裏。”

“OK，李哥，辛苦你了。”江朝夏輕笑，收了幾分氣質，又是帥氣俊朗的少年模樣。

“不客氣，”李哥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朝夏，祝你早日得償所願，暗戀成真，追求到你喜歡的女孩。”

因為，你值得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江朝夏的語調中染上了真誠和鄭重：“嗯，我會竭盡我的一切。謝謝你，李哥。”

“朝夏，晚安。”

江朝夏垂眸去看桌面上的那首情歌，也輕笑了一聲道：“李哥，晚安，好夢。”

今夜，必然是一個好夢。

同一片星空下，唐棠同樣接到了一個電話。

“您好，請問是唐棠小姐嗎？我是秦家的助理，請問您明天中午有時間嗎？我們家九爺，想要見你一面，有些事情想要和唐棠小姐當面商量。”

等待了這麽久的人，終于到了。

秦家最頂尖的掌權者，秦淮安的小叔，秦家九爺，秦鶴。

唐棠修長的食指不急不緩地敲擊在桌面上，唇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當然可以，時間，地點。”

少女的語調平靜，宛如早已預料到一切，毫無半分疑惑不解。

電話那頭的助理下意識失神片刻，訝異之色有些掩飾不住。

她就不問問，他們到底是哪個秦家？秦家九爺，又是什麽人？找她要聊什麽事情？

就這麽漫不經心地随口答應了？

按照他們對她的調查，這些事情，唐棠是不應該知道的啊？

助理心中滿滿的全是疑問，但是多年的職業素養讓他迅速地給出了回答：“一品盛筵，頂層竹字號包廂，明天中午十二點，請問可以嗎？”

唐棠食指敲擊的動作微頓，語調中隐着笑意：“當然，不勝榮幸。”

電話被挂斷，助理許久都沒能回神。

短短地和少女接觸之後，他總有種莫名的直覺，少女并非是他們調查中的那般模樣。

相反，說不定會給他們九爺，呈出一份意料之外的結果。

……

中午十一點五十。

一品盛筵不愧是A城最頂尖的私廚。

小橋流水，垂柳依依，古韻裝飾，低調而奢華，讓人宛如置身清新的大自然中，不由心曠神怡。

唐棠剛走進，便有一穿着旗袍的服務員淺笑着迎了上來：“請問是唐棠小姐嗎？竹字號包廂在頂樓，九爺可能還需要等一會，我帶您上去。”

“好的，謝謝。”唐棠道謝，自然地跟着她上了專屬電梯。

旗袍服務員的笑容無可挑剔：“唐棠小姐客氣了，您是九爺特意吩咐過的貴客，自然也就是一品盛筵的貴客。”

是的，一品盛筵是秦家的諸多産業之一。

唐棠輕笑，随意地掃過大樓內部的諸多擺飾，并未掩飾眼底的欣賞與驚豔之色。

即使她經歷過無數快穿世界，也不得不承認，這裏是極美的，每一個裝飾都恰到好處，共同勾勒出這幅古香氤氲的盛筵美景。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神色，旗袍服務員溫聲介紹道：“我們大樓是請了國內最頂尖的古風設計師親自操刀，時隔三年才徹底建造完成。每一處擺件、包括擺件的位置，都是多名頂尖設計師仔細斟酌才做出了決定，至今仍是每日請人專門保養。”

光是設計和保養的金額，便是一筆常人一生都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而一品盛筵也并沒有辜負這一筆巨大的投資，在初開張時便火遍了整個A城。

價格高昂，一席難定，專供高層市場，幾乎成了整個A城私廚的風向标。

當然，它的環境和菜品的品質，也對得起這個價格。

談論之間，專屬電梯已然停在了頂樓，竹子房包廂內以“翠竹”作為主題，空氣中氤氲着清淡的翠竹清香。

一叢叢茂盛精致的翠竹順着牆面生長，鮮翠欲滴，呈現出隐隐約約的多個“竹”字，意象斐然。

流水聲潺潺。

唐棠順着服務員指出的方向坐在了柔軟舒适的高背軟椅上，打開了鑲嵌着鎏金色的精致菜單。

菜單的右下角，繪着一枝碧色的翠竹。

“唐棠小姐，九爺訂的是一品盛筵的佛跳牆席面，具體的菜式都在菜單首頁。他吩咐過，若是您有什麽忌口，可以直接取消，菜單後還有可以額外添加的其他菜色。”

旗袍服務員微微躬身，輕聲仔細解釋。

唐棠随意地翻看了一遍，便合上了菜單：“謝謝，直接佛跳牆席面即可，我沒有忌口。”

“好的，您稍等，九爺大概會在三分鐘左右抵達。”旗袍服務員禮貌地彎了彎腰，這才緩緩地離開了包廂。

包廂中只剩下了唐棠一人。

她慵懶地打開了手機，漫不經心地垂眸看着一行行流動的程序。

【糖糖，為什麽那位服務員那麽肯定，三分鐘之後秦家的那位就會抵達？難不成他就在附近，可一個服務員是怎麽知道的？】

系統不解。

唐棠輕笑一聲：【那是因為秦家上下的所有員工都清楚，秦家九爺有一個習慣，若是他安排的會面，自己必然會在提前五分鐘之時抵達，上下誤差不會超過一分鐘。】

她放下了手機，神色微斂，面上的淺淡笑意逐漸退去，眸光微動。

秦家九爺，秦鶴。

浸-淫商場數十年，作為真正的上位者，是一個完全不同于秦淮安的人物。

她花了這麽大的心思，繞了這麽大的彎子，才能見他一面，自然采取的……也該是完全不一樣的方式。

在他面前想要成功地僞裝，難度太大，倒不如把冰冷的交易明晰地擺上桌，利益交換分明，才能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悅耳的竹葉飄動琴聲響起。

秦家九爺，到了。

唐棠回身去看，門口處的青年，身形修長，氣質高遠而溫和，毫無攻擊力，仿佛沒有半點鋒銳的棱角。

像是高山峰巅的那一抹細雪，又像是寂靜夜色下的一輪明月，湛藍天空下的一縷拂面清風。

他不急不緩地走近，周身氤氲着淡淡的古檀香氣，緩緩摩挲着掌心的一串圓潤的紫檀木佛珠手串，晶瑩剔透，瑩潤着微光。

“久違，唐棠小姐，我是秦鶴。”青年走至了主座，溫聲介紹，不像是一個陌生的豪門掌權人，倒像是許久未曾相見的舊友。

他的身後，一襲黑衣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垂手而立，低調得像是沒有一點存在感，但卻保持着一個随時能動作防衛的姿勢。

“九爺，久仰大名。”唐棠也淺笑着出聲，秀氣的眉眼彎彎。

其實，少女在打量青年的同時，秦鶴也在不着痕跡地打量她。

少女生了一幅極為秾豔的好樣貌，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臻首峨眉，膚如凝脂，冰肌玉骨，傾國傾城。

秦鶴眸色微深，率先落座，而後又朝着少女溫聲道：“請坐。聞名不如見面，唐棠小姐現實中，要比在《怦然心動》戀綜直播視頻裏的更美。”

“謝謝。”少女笑意淺淡，神色不變。

秦鶴低笑一聲，語氣裏略帶歉意：“一品盛筵的佛跳牆席面可能還需要暫等幾分鐘，不知道唐棠小姐餓了嗎，這邊有專門提供的餐前茶點，您若是喜歡，可以先用一些。”

他的态度自然而親和，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倒像是好友之間純粹的敘舊推薦。

商場上的掌權者，總是不缺乏耐心的。秦家九爺的手段，向來是殺人于無形，至少于她而言，是從進入一品盛筵開始便已經布置下了。

唐棠笑容微斂，卷翹濃密的羽睫像是玲珑的扇面撲扇，輕聲嘆了口氣。

“九爺，您的時間價值千金，也就不必在這裏和我繞彎子了。我們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關系，您約我見面，除了秦淮安，應該沒有其他緣故了吧？”

“确實是因為淮安，您應該知道，他是我最疼愛的侄子。”秦鶴的語調優雅，緩緩摩挲着掌心的佛珠手串。

“不，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一點呢？”唐棠眨了眨眼，眸中笑意淺淺，“畢竟，一品盛筵這種地方，若是沒有意外，我應該一輩子都沒機會進入。”

秦鶴的神色不變，只是溫聲嘆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唐棠小姐還是個大膽的姑娘，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一個人赴宴了，就不怕是鴻門宴嗎？”

他的聲音裏好像含着長者的擔憂，但仔細聽去，又好像是寒涼一片，漠然徹骨。

唐棠無奈地攤手：“富貴險中求，聽見電話裏的人姓秦，我就猜測您應該是和秦淮安相關的人。誰不知道他出身名門望族？那您的身份必然也相當不一般。”

“像您這樣的人，怎麽會刻意花心思去設計我這麽一個小小的剛成年的學生呢？也許，您要向我扔出一張卡，霸道地說：給你一百萬，離開我侄子？”

說着，少女自己也沒忍住輕笑起來，俏皮地補充了一句：“那我豈不是賺大了，堪稱一日暴富！”

秦鶴也配合地低聲輕笑，手中摩挲佛珠的動作不變，遞了個眼神。

身後的黑衣人立刻呈上了一張不記名銀行卡，将其推到了少女的方向。

“這裏是一百萬……”他緩緩笑着出聲。

唐棠訝異地挑了挑眉，接了一句：“離開您侄子？”

“不，是接近我侄子，秦淮安。”秦鶴搖了搖頭。

唐棠：“？？？”

“給我一百萬，接近秦淮安？”少女不解地歪了歪頭，“這難道是什麽最近新火起來的梗，聽起來也太奇怪了。”

秦鶴輕聲嘆息，神色中似乎含着長者的擔憂：“你有所不知，淮安自小便智商過高，父母又早早離世，對這個世界總是異常的冷漠。也怪我這個做叔叔的不關心，直到他上小學，才發現了他的特殊。”

“我請來了諸多名醫為他就診，最終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結果，他患上了一種極為罕見的情感缺失症。”

“這種症狀會讓他輕易地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天才高度，但同時也殘忍地剝奪了他感知世界的能力。”

唐棠擰眉，有些懷疑：“秦淮安有情感缺失症？不應該啊，我記得上一次他……”

“你的感受沒有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對你一個人特殊。”

秦鶴緩緩說：“你是他的獨一無二，他只有從你身上，才能感知到萬千情緒。是你，為他黑白色的世界繪上了彩色。”

唐棠愣然反問：“我是他的，獨一無二？”

“沒錯。”秦鶴的态度認真而鄭重，“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他，幫助他重新感知這個世界，觸及美好而珍貴的情感。”

“這也是我對您最為真誠的請求。一百萬只算是預付的酬金，若是你願意，我還可以每月支付您一定數量的酬勞。”

唐棠沉默了下來，似乎有些猶豫。

秦鶴并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着她的最終決定，不急不慢地摩挲着那串圓潤的紫檀木佛珠手串，輕聲嘆了口氣。

空間中仿佛只剩下手串被摩挲的細小響聲。

半晌，少女才擡起了那雙清澈的杏眸，略帶遲疑地出聲：“九爺，我可以答應您的條件，盡自己全部的能力去幫助秦淮安重新感受情感，但這一百萬，我不能要。”

一個純淨如百合般的女生，不屈折于金錢，只在意真誠的情感？

秦鶴眸色不變，摩挲着佛珠手串的節奏仍然不急不緩：“唐棠小姐，作為淮安的小叔，我真誠地感謝您對他的付出。”

然而，唐棠搖了搖頭：“等等，九爺，我并不想要這一百萬，但是我有一個另外的條件，希望您能同意。”

“哦，什麽條件？”秦鶴輕笑，做出了認真傾聽的姿态。

少女忽的俯身靠近，嫣然一笑，雪膚烏發，瓊鼻紅唇，每一寸眉眼都像是上天的精雕細琢，韻致楚楚。

她嬌豔的唇瓣上宛如覆着一層碾碎了的花汁，是極致的绮豔，誘人采撷。

紅唇微動，她吐字清晰，嗓音柔軟而清甜：“九爺，您看我……生得如何？”

秦鶴握着佛珠的動作微頓，斂着眉眼，視線定定地聚集在少女那欺霜賽雪的動人肌膚上。

似乎只是半秒不到的時間，又似乎過去了漫長的十幾分鐘，秦鶴重新恢複了摩挲着佛珠的動作，眸色微深。

“如果秦某人沒有理解錯的話，唐棠小姐這是在向我……自薦枕席？你想成為我的身邊人？”

他漫不經心地輕笑，聲音溫和，神色平靜，好像帶着些許不同意，又好像冰涼的波瀾不驚。

少女那雙水光蕩漾的杏眸清亮，潋滟多姿，裏面好似盈着一彎淺淺的秋水。

就這樣認真而專注地凝視着，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到了心底，極輕地撓了撓，不疼，卻酥麻入骨。

唐棠搖頭，斂了神色，退後幾步與青年拉開了距離。

她俏皮地笑：“并非如此。雖然我并不是什麽聰明人，但是看的明白，九爺身邊的情人，和唯一的能讓淮安少爺感受到情感的人，哪一個更為重要些。”

秦鶴的語調中有些意味深長：“哦，是嗎？只是，唐棠小姐實在太過自謙了，您都不算是聰明人，這個世界上還有聰明人嗎？”

“當然，您和淮安少爺，不就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唐棠巧妙地回答，又乖巧地眨了眨眸：“九爺，您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秦鶴的笑容淺淡，垂眸看掌心摩挲的佛珠，由上等紫檀木制成，顆顆圓潤，泛着瑩潤的光澤，幽香袅袅，有精心凝神的效用。

“唐棠小姐自然是生得極美的，秦某虛長三十二歲，也從未見過如唐棠小姐這般，每一寸都美到了極致的姑娘。”

那是能令人一見傾心的绮豔姿态，愈看越覺得餘韻悠長。她的美，在骨也在皮，勻稱窈窕，國色天香。

唐棠卻是輕嘆一口氣：“九爺，我也知道自己生得是算得上極美的。”

秦鶴的眸中似乎多了幾分隐隐的笑意。

少女接着嘆道：“只可惜，美貌是一把雙刃劍，它能為我帶來諸多的好處，卻也給我引來了無數潛在的危險。”

“九爺您既然約我見面，就應該早已經提前調查過我，我孤兒出身，從小相依為命的奶奶也早早離世，無親無故，孑然一身，毫無背景依靠。”

“難得幸運，我在考場外被軒哥看中，他簽了我、帶我進娛樂圈，幫我拿到了《怦然心動》的門票。我想要火起來，我想要繼續走下去，但我也……有些害怕。”

“衆所周知，娛樂圈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這裏處處充斥着迷花人眼的金錢和權勢，卻也一不小心便極有可能堕入無盡的深淵之中，可謂是步步驚心。”

少女這番話似乎已經在心裏隐藏了很久，漂亮的杏眸失落地微垂，像是沁了水般明亮得晃眼。

秦鶴安靜地傾聽着，輕聲詢問：“唐棠小姐，那您希望我能幫忙做些什麽呢？”

唐棠有些難為情地抿了抿唇，原本嬌豔的唇色愈發春色延綿，飽滿的唇珠形狀姣好，暈着桃花瓣的粉色。

“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有些不合理，但我還是想要試一試。”她擡眸，眸中水光潋滟。

“九爺，我希望您能暫時給予我庇護。不需要多長時間，只需要維持到《怦然心動》結束即可，讓我有在娛樂圈站穩腳跟的時間。”

圖窮匕見。

少女的嗓音軟糯而清甜，帶着令人心動的祈求之意，讓人完全不忍心拒絕。

秦鶴眸光微深，神色卻有些遲疑：“唐棠小姐，您……”

“我可以不收取任何報酬，盡我所能幫助秦淮安觸及情感。九爺，您剛剛不是說過，淮安少爺是您最疼愛的侄子嗎？”

少女杏眸含淚，濕漉漉得好像會發光，貝齒輕咬下唇，唇色濃豔绮麗：“您就把這個，當成是一場交易，可以嗎？”

秦鶴溫和地笑，柔聲安撫：“唐棠小姐，不用緊張，我不是拒絕的意思。”

唐棠滿是希望地擡眸看他。

秦鶴的笑容仍然溫和，似乎想要伸手為她擦拭淚珠，但最終只是紳士地遞了一張幹淨的紙巾。

“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生得美麗并不是你的錯，追求夢想也不是你的錯，我可以幫你。”

他語調優雅而緩慢，将那張銀行卡遞給了少女：“只是，一碼歸一碼，這筆錢只是我的一點心意，你現在也正好是缺錢的時候，不是嗎？”

唐棠淚盈長睫，微翹的眼尾一片濕紅色，努力控制沒讓眼淚掉下來：“謝謝您，九爺。”

她哽咽着出聲，原本極為悅耳的音調中仿佛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勾人意味。

秦鶴眸色愈深：“不必客氣，唐棠小姐也說了，這是一筆公平的交易。”

唐棠抿唇接了那一張銀行卡，彎身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謝您，九爺。”

她淚眼朦胧，面上卻已然綻開了一抹真切的笑，像是脫下了什麽沉重的包袱，如同芙蓉花開，明豔得不可方物。

“這一百萬算是您借給我的，等之後如果有能力，我一定會還給您。”少女的面頰兩側梨渦淺淺，柔軟而甜美。

秦鶴輕輕搖頭：“唐棠小姐，看來你暫時還沒能明白秦家這兩個字代表的意義，還有淮安在秦家的地位究竟如何。”

“一百萬只是和您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卡裏是一千萬，數量不大，只是一個小叔對侄子的在意和關心，難不成您連這個也要剝奪嗎？”

唐棠微愣：“對不起，我……”

“唐棠小姐不必道歉。”秦鶴态度溫和如清風拂面，“您看，佛跳牆席面到了，請落座嘗嘗一品盛筵的手藝吧。”

“九爺，謝謝您。”唐棠攥緊了那張銀行卡，有些緊張地重新坐了下來，艱難地維持着面色的鎮定。

一品盛筵作為A城最頂尖的高級私廚，佛跳牆更是僅有最高等級的VIP用戶才可以提前訂做的珍貴席面，向來是供不應求，鮮美得讓人差點咬掉了舌頭。

食不語。

這頓餐唐棠吃得極飽，原本的不安之色也逐漸退去，變得自然起來。

秦鶴緩緩放下了筷子，慢條斯理地将紙巾置于餐桌下的收集桶中。

“唐棠小姐，真的非常抱歉，下午秦某還有一場定好的會議，可能需要提前告辭，我讓人送你回去？”他的态度彬彬有禮。

唐棠連忙擺手：“九爺您忙您的就好。一品盛筵離《怦然心動》的別墅那邊不遠，我打車或者坐地鐵回去都可以，您不用管我的。”

“也可以。總之，感謝唐棠小姐的賞臉。”秦鶴優雅地起身。

唐棠也站起來：“九爺您客氣了，該是我謝謝您的款待才是。”

道了別，秦鶴的步伐不急不慢。

與少女擦身而過的間隙，他驀地輕聲一笑，俯身低聲道：“唐棠小姐，您真的覺得，秦某人的情人，比不得讓淮安感知到情緒之人？”

他的聲音中隐着淡淡的笑意，意味不明。

唐棠動作微頓，下意識擡頭，卻看盡了青年的那雙眸中。

秦鶴的眸色極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色，幽深而深邃，凝着說不出來的……危險之意。

“我……”唐棠說不出回答的話。

秦鶴卻态度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唐棠小姐，下次見。還有，合作愉快。”

他伸出的手骨節分明。

唐棠愣了愣，将手心放了上去：“謝謝您，九爺。”

一觸即分。

青年的手，指節修長，觸感微涼。

而少女的手，皓白細膩，柔軟得像是融化了的春雪，讓人幾乎舍不得放開。

秦鶴的眸中笑意轉瞬即逝，掌心摩挲着佛珠的動作重新恢複了以往的節奏，檀木香氣随着他的離開而逐漸遠離。

他的身後，中年男人低下了頭，匆忙地掩蓋了自己眼神裏充斥的驚訝之色。

九爺居然主動和那位姑娘握了手？! 這怎麽可能？！

秦鶴的身影消失在竹字號包廂中。

唐棠刻意做出的愣神姿态也迅速收斂，漫不經心地單手支在柔軟的靠背上，姿态慵懶而随意。

交易完成了。

系統在腦海中不解地出聲：【糖糖，你之前對待這位秦家九爺态度那麽嚴肅，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啊，沒有什麽特殊的！】

只是歲數尚顯得年輕了些，容貌俊美優雅，獨特的氣質斐然。

但性子卻是高冷而溫和的，平易近人，十分可親。

【統，人不可貌相，看一個人，永遠不能只看他的表面。】唐棠随意地把玩着那張薄薄的銀行卡，指尖翻轉。

系統不解：【？？？糖糖，我怎麽不太明白。】

【你真的以為秦鶴像他外表看起來那樣無害？那就不會成為商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秦家九爺了。】

唐棠勾了勾唇：【秦家九爺和秦淮安情深意重，一腔真誠的長輩關懷之心？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無稽之談。】

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