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郎風波（四）

我從未想過搶師姐風頭。呸，虛僞！

“誰？”

“幾位仙長, 是我、是我。”

琨玉起身開門，外面站着夜郎城主，抱拳彎腰, 笑容可掬道：“幾位仙長還未休息？哈哈, 是這樣的，我家夫人這些天一直憂思不已, 特催我來問問事情進展如何了？”

琨玉臉上閃過一抹尬色, 道：“不瞞城主，我們尚未見到那蛇妖。”

夜郎城主臉色沉了沉，但随即展顏笑道：“無礙，想來此事棘手, 幾位仙長肯為解憂, 我已是感激不盡。不着急，憑幾位的本事, 想必早晚會替夜郎除了這妖患。”

琨玉點頭：“這是自然。”

夜郎城主正客氣着, 管家匆匆走過來附耳幾句, 臉色微變，看了看他們，拱手歉然道：“幾位仙長, 實在不好意思, 府內突然出了點急事需要我去解決。”

“城主請便。”

見他離開, 雲千媱走到門邊，望了望：“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下午, 我在城主府逛了逛，大師兄, 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琨玉問：“什麽？”

“陣法。”路歸朝忽然出聲, “且不止一個陣法。”

雲千媱不悅地瞥一眼他。哼, 居然搶她的風頭。路歸朝卻好似沒看到她投來的不爽目光，端起茶杯喝一口，又面色平淡地放下。

李暮楚迷惑了：“什麽陣法？”

“迷陣、攻擊陣、防禦陣、掩息陣……反正挺多的，這城主不是個簡單人，求助無塵山之前肯定還找過別的玄門。”雲千媱一口氣說完，挑眉看了看路歸朝，看他還怎麽搶風頭。

果然，路歸朝抿抿唇，不說話了。

雲千媱正要得意地叉腰冷笑一聲，就在這時，小院外傳來一陣嘈雜，夾雜着刀劍出鞘、火把燃燒、腳步淩亂的聲音。

“抓住他！別讓他們跑了！”“城主有令，抓住賊人者重重有賞！”“……”

望向天幕散發紅光的院外，琨玉皺眉：“好像是有人闖入城主府，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話音未落，兩個人影擦着他的衣角飛掠出門。

琨玉愣了愣，擡手撥開被旋風吹到臉上的白袍一角。

祝別枝瞪大眼睛，沒想到兩人比自己動作還快，立即臉色陰沉地“啪”一聲擱下茶杯，風一般追出去。只有李暮楚嘴裏塞滿點心，還未回神。

琨玉再次撩開臉上的衣袍，說道：“李師弟，城主府的重賞定然讓人大開眼界，我們要不要去試試？”

夜風呼呼刮過耳邊。

雲千媱足尖輕點，鉚足了勁兒和路歸朝比誰跑得快。她咬了咬牙，道：“師弟，你今天很奇怪啊。”

路歸朝道：“哦是嗎？師姐覺得哪裏奇怪？”

雲千媱冷笑：“搶我風頭很有意思嗎？”

路歸朝驀地停下腳步。雲千媱奇怪他怎麽不跑了，也駐足回頭，輕喘幾口氣。

周圍漆黑，天空幾顆暗淡星子奄奄一息挂着。路歸朝的瞳孔比夜還沉幾分。

他負手身後，長身玉立。歪頭盯了盯她，說道：“我從未想過搶師姐的風頭。”

雲千媱自然不信，直接點出：“陣法之事，是我發現的。”

路歸朝面不改色道：“陣法就在那裏，不死不滅，只準師姐一個人看到？”

……倒也有道理。

雲千媱想了想，還是狐疑：“可你這兩天很愛在大師兄面前表現自己，你是不是……”

路歸朝垂在身後的手指驀然收緊。

“你是不是想讨好他，讓他在師尊面前給你說好話？”

路歸朝手指一松，瞳孔微定，唇角揚起的弧度卻有些涼薄嘲諷：“竟被師姐發現了。”

原來真是這樣？可他怎麽讨好師尊都是沒用的，該到的劇情早晚會到。雲千媱擺擺手：“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既然來都來了，一起去前面看看吧。”

路歸朝走到她身邊：“嗯。”

雲千媱擡頭看了看他，心裏犯嘀咕，不自覺拉開一步距離。可路歸朝卻跟得很緊，仿佛落後一步重賞就被搶了似的。

哼，還說沒想過搶她的風頭？呸，虛僞！雲千媱不爽。

兩人走到院外，只見空地閃爍着一片陣法殘光。一群家仆圍着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光禿禿的腦袋被打破一個洞，流着血，胖手胖腳蜷縮成一團，哎呦哎呦地叫喚，正是夜郎城主。

“哎呦，我的城主诶！”管家撥開人群，哭嚎着扶起他，“您這是怎麽了？是誰這麽大膽傷了您？老奴上刀山下火海都要給您報仇！”

夜郎城主一腳踹開他：“盡說廢話，還能有誰？東城的長生小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別碰別碰，哎喲喲喲喲疼疼疼！”

管家狠狠瞪了一眼家仆們：“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叫醫館的人來！”又一臉谄媚：“城主，我先扶您進去。”

雲千媱和路歸朝藏身一顆大樹後，靜靜觀察人群。從他們的對話中，顯然可知，今晚夜闖城主府的人就是東城那位白蛇仙使。連府內精心設置的陣法都沒困住他，比想象中的要有幾分本事。

雲千媱正要走出去，卻被路歸朝一把握住手腕，他低聲道：“再等等。”

“等等。”夜郎城主頓住腳，淩厲的視線掃過衆家仆，“他帶走的那幾個孩子，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怎麽知道被關在什麽地方？你們之中一定有奸細！”

“城主，我們冤枉啊！”“……”家仆跪倒一大片，臉色恐慌，抖如鹌鹑。

夜郎城主冷笑：“我最恨不聽話的人。來福。”

來福就是管家，得令後立刻往前一站，叉着腰，揮手招來一批人：“把他們這些人都……”

“你們在做什麽？”祝別枝正站在不遠處，抱着劍，眉頭緊鎖地打量他們。

來福立刻收聲，觑一眼旁邊的城主。

“啊，驚擾到仙長了，真是罪過罪過。”夜郎城主捂住傷口龇牙咧嘴一陣，吩咐來福，“你先把人帶下去。”

祝別枝望着一大幫人遠去的身影，眉頭鎖得更深：“發生了什麽事？”

夜郎城主迎過去，嘆了口氣：“說起來倒讓仙長見笑了。是我以前一個家奴鬧事，喏，就是那個聽信蛇妖讒言、帶頭作亂，為虎作伥的那個長生。仙長在東城應該見過他吧？”

祝別枝點頭。

夜郎城主一拍掌心，憤憤抱怨：“他爺奶這輩開始，便簽了賣身契，世世代代都為我家家奴。可這孩子啊，從小心眼就多，仗着有蛇妖撐腰，自稱什麽仙使，把我們夜郎攪得一團亂。仙長，你們一定不能放過他！”

祝別枝問：“他今晚來做什麽？”

夜郎城主道：“偷走了我這裏最聰明伶俐的幾個孩子，我大膽猜想，會不會是蛇妖要吃小孩來增補？”

祝別枝臉色一肅，說：“我會去找回孩子的。”夜郎城主喜道：“那就先謝過仙長了。”

他被管家扶去療傷了。家仆們也被遣散。

祝別枝抱劍轉身，盯着樹後：“還不出來？”

雲千媱和路歸朝走出。祝別枝視線落到他們手上，臉色古怪了下：“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雲千媱低頭一看，路歸朝還握着自己手腕，連忙抽回。路歸朝也閃電般松開。

祝別枝瞧瞧雲千媱，又瞅瞅路歸朝，瞬間明白了什麽，露出譏諷神情：“哼，整日裏兒女情長，不學無術，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簡直成何體統！”

雲千媱耳裏只聽到“不學無術”“成何體統”幾個字，當然忍不住了，扯起一個假笑：“祝師兄說得極是。像祝師兄這般學有所成，博學多聞的，一定已經想到找回幾個孩子的辦法吧？不如請祝師兄說一說，我們也好幫你打下手。”

祝別枝說：“我還沒想到。”

雲千媱陰陽怪氣地“哦”一聲：“那就奇怪了。連我這個不學無術的都已想到辦法，祝師兄這麽許久竟還未想到？呀，那豈不是比不學無術還要不學無術嗎？”

祝別枝腰間靈劍出鞘：“雲千媱！”

雲千媱扮了個鬼臉，條件反射地躲到旁人身後。路歸朝還真的伸出一只手擋在她面前。

祝別枝像看到什麽笑話：“哈，哈哈，就憑你這個廢物，我要真想打她，你攔得住？”

路歸朝黑瞳似深淵，冷聲吐字：“你可以試試。”

這場架最終沒能打起來。因為琨玉和李暮楚及時趕到。

李暮楚自然撸起袖子要幫雲千媱，被琨玉硬生生摁住了。一番勸解下，幾人終于平心靜氣地走在通向東城的道路上。

雲千媱心中暗松一口氣。

因為就在剛剛，路歸朝護在她身前時，大概因為情緒激動，眼底竟有猩紅湧動，再過一點就暴露血脈了啊！之前都是受到生命威脅時才顯出，今晚這情緒不知從何而起，難道因為被罵廢物？

也對，畢竟他現在靈核恢複，能從九頭妖獸手裏搶神器的實力，完全不用忍了不是？

反正總不可能因為她，雲千媱這麽想着，不知不覺已來到東西兩城結界前。

祝別枝斜睨道：“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辦法了吧。”

雲千媱回神，在幾人注視下，走到結界前，擡手輕敲了敲。片刻，一只頭頂綠葉、心口睡粉花的靈寵憑空出現在那頭，嘴裏還叼着一個令牌。

雲千媱道：“玉酒，幫我們打開結界。”

“好咧！”金盞玉酒化作人形，默念符咒，令牌發出金光，結界開了一個容許兩人同時通過的洞。

祝別枝嗤一聲：“這也叫辦法？偷結界令牌？”

雲千媱扭頭道：“那不知祝師兄有何更快、更有效的辦法？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當是嫉妒嗎？”

祝別枝不可思議：“我嫉妒你？”

“好了好了，正事要緊、正事要緊。”琨玉趕緊勸道。

他們準備趕往長生的家，雖然偷了孩子不一定藏在那裏，但先去打探一下總沒錯。他們更疑惑的是，他偷孩子做什麽，難道真如夜郎城主所說用來獻祭？

琨玉在前頭帶路，雲千媱、李暮楚、路歸朝走在中間，祝別枝則眼不見心不煩和他們拉開一大段距離，走在最後。

路上，李暮楚低聲問：“阿媱，剛才祝別枝要對你不利，是小廢物護着你？”

雲千媱瞅一眼左邊的“小廢物”，點點頭。

李暮楚想了想，說：“我上次仔細考慮過你的話，覺得有道理。欺負小廢物這麽久，什麽好處都沒得到，反而耽誤不少事。算了算了，看在他還算識趣兒的份上，我決定這半年都不為難他了。”

半年？半年之後，男主的實力還不知道增長到什麽地步了，恐怕想欺負也欺負不了。

而且，按照原著劇情，李暮楚後來也把自己作死了。她得想辦法救他。

于是雲千媱拍拍他肩膀：“表哥，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思路。比如說，把他拉入自己陣營，為我所用，榨幹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不是更好嗎？”

李暮楚來了興趣：“怎麽做？”

兩人交頭接耳，舉止親密。路歸朝眯起了眼睛。

李暮楚正說着話，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整個身體被拉過去。他莫名其妙扭頭：“你做什麽？”

路歸朝伸手在他肩膀撣了撣：“剛才有個蚊子，我幫你拍死了。”

李暮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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