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夜郎風波(六)

怨婦男主:原是我不配

大概終于意識到和正經仙門弟子的實力差距, 長生掉頭想跑,可下一瞬被狠狠摁住。

琨玉歉然道:“長生公子,真的不好意思, 我們真的只是想和你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啊。”

雲千媱附和:“你同意就應一聲, 不同意我們再想想辦法讓你同意。”

長生:“……”

長生:“唔唔唔!”先把你們捂嘴的手放開啊!

雲千媱沖李暮楚點點頭,他松開了手。長生大喘一口氣, 雖然被擒, 但臉上絲毫不見懼怕,狠狠淬一聲道:“所謂仙門,助纣為虐,你們枉修正道!”

雲千媱蹲到他面前, 托腮道:“我理解你的警惕心。但話又說回來, 我們和你不熟,也不放心你啊。不如這樣, 你把有關夜郎城主的消息透露一些給我們, 我們也将知道的告訴你一些, 作為交換,如何?”

長生被押到桌邊,低着頭, 一言不發。

雲千媱觀察他的臉色, 繼續說:“夜郎城主曾告訴我們, 夜郎之亂,始于半年前。其實并非如此對嗎?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這‘亂’的源頭便是你。他請來衆多玄門對付你,都未成功, 可你與之相鬥這麽久, 也沒贏不是?這說明什麽, 說明你缺少盟友。”

長生終于擡頭看了她一眼。

雲千媱笑道:“我們合作怎麽樣?”

聞言,祝別枝先皺起眉:“你說什麽呢?和一個替蛇妖辦事的人合作?瘋了吧你!”

而長生阖上眼皮,久久未答。

這時,屋外忽然亮起火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喊道:“他們就在裏面!還劫持了白蛇仙使!”“……”

李暮楚額頭貼在窗戶縫隙望了望,大驚失色:“東城的百姓來了!拿着擀面杖菜刀板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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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千媱轉頭一看,才發現角落裏的算命先生不見了,想來就是他偷偷溜出去找幫手了。“表哥,你先頂一下。”她說。

“好!”李暮楚不敢怠慢,往門上貼了張千斤符。然而,算命先生手裏也拿着一張符,居然可令千斤符失效。外頭的人氣勢洶洶開始撞門。李暮楚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後背頂着門,祝別枝和琨玉見狀也過去幫忙。

路歸朝走到雲千媱身邊,說:“該走了。等他們闖進來,又想被扔菜葉雞蛋嗎?”

雲千媱道:“再等等。”

可外面人多勢衆,他們又不能貿然出手,脆弱的木門眼看就要頂不住了,随時會四分五裂。李暮楚被門外的勁道震得一顫一顫,咬牙道:“阿媱,我們走吧。”

雲千媱看了看阖眸的長生,實在不甘心,但也沒辦法。只好站起身,“好,我們走。”

就在這時,長生忽然睜開雙眸,說道:“拿出你們的誠意。”

雲千媱扭頭:“你要怎樣的誠意?”

“幫我們所有人解開這個印記。”他撩起袖口的衣服,露出下手臂的一枚花紋詭谲、鮮紅欲滴的圖案。

“所有人是有多少人?”雲千媱問。

“憑你們的本事,只要稍微探查便知。”

門快要被撞開了,見問不出什麽,雲千媱只好取出一枚遁地符,符光閃爍之間,她想了想,回頭說道:“等查清西城,我們會再來的。仙門從始至終,維護的都是人間正義,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

長生默了默,諷刺道:“我不信仙門。”

“那你信誰?白蛇大仙?”

“我只信自己。”

回到城主府,琨玉和祝別枝前去應付夜郎城主。其餘幾人各自回房休息。

雲千媱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水,思索道:“玉酒,我們來商量一下明天的計劃。”

“你說,我聽着呢。”小粉花亮了亮。

“城主府的人見過我們幾個,所以明天需要你一個人去。我之前打聽過,這段時間大批家仆被分配去靈石礦挖礦,但人手依舊短缺,你就扮做逃荒的外鄉人,簽了賣身契後混入之中,小心打探,對了,不到關鍵時刻別動用法術。”

“行,知道了。我辦事,你放心。”小粉花花瓣顫了顫,“好困啊。我先睡了,明天記得叫我。”

雲千媱伸手摸了摸他:“好好休息。”

交代完事情,雲千媱的困意也漸漸襲來,打了個哈欠,正準備洗漱一番就去睡覺,誰知,門外響起幾聲敲門聲。

她開了門,路歸朝站在外面。

雲千媱擡手揉了揉眼睛:“師弟,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路歸朝視線緊随着她的手,抿住唇角:“給你。”随手抛來一個靈藥瓶子。

雲千媱接住,一頭霧水:“這是?”

“自己手受傷了都不知道?”

“啊。”雲千媱攤開掌心,只見上面果然有好幾道淺淺血痕,想來是捏碎金籠時被上面附着的法術反噬了小下,不過傷口很淺,加上剛才想着事情,竟沒察覺到疼。

此刻被路歸朝這麽一提醒,倒覺得掌心有些火辣辣。

雲千媱擰開瓶子,将靈藥塗上。她邊凃邊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路歸朝。心裏奇怪,他眼底為什麽有一絲絲的憤怒?他在憤怒什麽?

還有,怎麽突然這麽好心給她送靈藥?明明小傷口而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他居然這麽細心?

有古怪!

雲千媱視線落到靈藥瓶子,凝神一思,幽幽道:“師弟,我這幾天對你态度不是很好,你……”

路歸朝扭過臉,望向遠處:“無礙。”

雲千媱說出了後半句話:“……你不會在靈藥裏下毒了吧?”

路歸朝:“……”他視線刷地轉回來,黑黢黢的眼瞳直盯着她。雲千媱被看得心虛,有一種仿佛自己是個大渣男傷透了對方的心的錯覺。

她立刻道:“開個玩笑。哈哈。”

路歸朝臉色極黑,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藥瓶,擡步就走。“哎,師弟!”雲千媱追上去,擋在他面前,“我真的就開個玩笑而已。”

路歸朝冷笑:“究竟是玩笑,還是在師姐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師姐自己最清楚不過。”

雲千媱一時愣住。

見她露出這種神情,路歸朝眼中嘲諷之色更深,伸出手,當着她的面一掌捏碎藥瓶,靈藥混着幾絲血順着指縫流下來,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原是我的東西,配不上師姐罷了。”

第二天。

按照原計劃,金盞玉酒化作人形,特意将金發金瞳改成中規中矩的黑色。他收拾一番,瞧了瞧坐在桌邊發呆的雲千媱,走過去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

“嘶——”雲千媱回過神,瞪他,“收拾好了?”

“那當然!本神器辦事可是數一數二的麻利!”金盞玉酒抱起手臂,“倒是你,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想什麽呢?”

雲千媱當然在想昨晚的事。

路歸朝說得沒錯,在她心裏,他就是這樣一個冷心冷情、睚眦必報、随時都有可能報複自己的男主。

她根本沒什麽信心阻止他黑化。她打算拿到時空之門就跑路的。

可不知為何,昨晚他那疑似受傷的眼神,讓她心裏忍不住浮現一絲愧疚感。

當然,只有那麽一絲絲而已。

雲千媱很快将情緒抛之腦後,瞧金盞玉酒一眼:“沒什麽。知更鳥給你,到時候聯系。”

金盞玉酒狐疑地看了看她,接過木頭小鳥。

雲千媱不方便送他,于是金盞玉酒一個人避開視線,來到城主府招攬家仆的地方。今日主管的正是管家。

下頭的人領着他過去,管家将人上下打量一遍,聽說是外地逃荒來此,滿意點頭:“行,這個留着吧。帶他去簽賣身契。”

金盞玉酒随着一個家仆來到一個房間,這裏排着隊的人等簽賣身契,一個個衣衫破爛、面黃肌瘦,比他故意塗黃的臉色還要難看幾分。

終于輪到了他,只見負責簽字畫押的人掏出一個鐵質印章,說:“把手伸過來。”

金盞玉酒問:“這是什麽?”

“不是你該問的就不要亂問!要想入府成為家仆,就必須印上家仆印。”那人态度極差。金盞玉酒記着雲千媱的話,忍了又忍,才沒當衆掀翻桌子。

胳膊被燙上一個鮮紅印記,他低頭仔細一看,眉頭不由皺起。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只見每個簽賣身契的家仆都被烙上這樣一個印記。

金盞玉酒心道大事不好,可眼下人多口雜,又不能馬上聯系雲千媱,只好再等等。

另一邊。

琨玉叫了師弟師妹到房間議事。見人到齊,他說道:“今日上午,我和祝師弟外出打聽,費了好一番功夫,得知一件……嗯,比較狗血的事。”

雲千媱來了興趣:“大師兄不妨說一說。”

祝別枝冷哼道:“茶餘飯後、添油加醋的傳言罷了,我覺得不可信,且與要探查的事無關。”

琨玉摸摸鼻子:“祝師弟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和大家說一說比較好。”他舔了舔唇,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分享這個八卦。

雲千媱從李暮楚那裏抓過來一把瓜子。

“夜郎城主下令過,不讓私底下讨論這件事,但我們還是無意中打聽到了。原來十五年前,上一任老城主,也就是現任城主的祖父,曾收留過一個外鄉來的孤女,傳聞那孤女有驚人之姿,引得祖孫三代為其折腰,甚至鬧得大打出手。後來,一番争鬥下,孫子抱得美人歸。”

李暮楚瞪大眼睛:“祖孫三代為她打架,那該美成什麽樣啊!”

雲千媱提醒:“表哥,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

“啊。”李暮楚慌忙擡手擦嘴,可沒摸到什麽口水,倒惹得其他人發笑,李暮楚委屈道:“阿媱,你怎麽耍我?”

雲千媱一本正經道:“我這不是怕你也為她打架嘛。”

琨玉失笑,搖了搖頭,繼續說:“不過,傳聞那孤女不詳,自從她來到夜郎城,夜郎城每年六月都會刮一陣妖風,吹殘良田、吹倒房屋,弄得很多百姓顆粒無收、流離失所,民間怨聲載道。”

路歸朝道:“眼下正是六月。如若如此,這幾天該見識到那妖風了。”

雲千媱則沉默半響,忽的一拍桌面:“我懂了!”

李暮楚被她吓了一跳,問:“阿媱,你怎麽就懂了?懂什麽了?”

琨玉也好奇看她。路歸朝、祝別枝的視線紛紛投過來。

雲千媱清了清嗓子,坐回凳子上,挑眉問:“你們想想看,妖風吹殘良田、吹倒房屋,百姓沒飯吃、沒地方住了會怎麽辦?”

“借錢、借宿。”路歸朝道。

雲千媱看他:“那麽試問,大部分普通百姓如此窘迫的情況下,會和誰求助?又或者說,誰有能力幫助他們?”

“夜郎城主。”

“不錯。他可以借機讓百姓寫下欠條,拿他們的土地或者孩子作抵押。可來年妖風依舊,百姓根本還不起,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拿走他們僅有的東西,逼迫他們為奴為婢,一年又一年,怪不得夜郎百姓半數為其奴仆。”

李暮楚聽得迷迷糊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阿媱,你的意思是,妖風是城主弄的?可他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

雲千媱雙手環在胸前:“他沒有。他那位夫人有啊。”

說起來,到城主府這麽多天了,他們竟從未見過城主夫人一面。雲千媱仔細回想了一下,将上次遇到的“一頓吃一百只雞”的事情說了說。

李暮楚恍然大悟:“胃口這麽大,肯定是妖怪!”

祝別枝不屑道:“這些都是你的推測而已。”

琨玉則思索:“可他已經是一城之主了,財富本就用之不盡,為何如此呢?”

雲千媱道:“除了財富,還有許多他無法得到的東西。畢竟,人的貪欲是無限的。”

路歸朝看了看她,出聲提醒:“師姐,銅鏡亮了。”

“嗯?”雲千媱低頭一看,和知更鳥相連的鏡面散發光芒,是玉酒喚她。

雲千媱拿起銅鏡,念了咒語,那邊立刻閃現一張少年的臉。金盞玉酒道:“和你說,我發現了一件大事!值五十斤桂花糕的那種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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