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神器駐顏（九）

師弟，你怕我是個海王？

路歸朝睜眼時, 眼前依舊是這座宮殿。

漆紅朱柱，白紗簾子，無風而飄。

他眉頭輕擰, 雲紋靴稍稍往前踏出一步。腳步聲回響在空蕩蕩的殿內。

原本是極安靜的。可下一瞬, 輕紗幔帳後忽然傳來幾許暧昧。聽着有些熟悉的聲音，他心髒猛地一下收緊。

靈劍在手, 輕輕撥開一層層的紗幔。

目光觸及那幾個男女的臉龐, 他瞳色驀地變化。

原來，紗幔之後是一張巨大的床。雲千媱穿着清涼地側躺着，左手支額，右手輕挑起一個跪坐在床下的少年下巴。那少年回頭, 正是李暮楚。

李暮楚得意地看了看他, 回頭嬌聲道：“阿媱，這個人真讨厭, 居然偷看我們。”

雲千媱笑了笑, 沒說話。身後, 一個白袍少年正給她捶腿。

“大師兄，輕一點，你弄疼我了。”她甜嗓如蜜, 媚眼如絲地瞥去, 和琨玉相視一笑。

路歸朝手指圈緊劍柄, 手背青筋隐現。

這時，靳扶州端着一盤葡萄過來, 自然地坐在床邊，挑出一顆水靈靈的剝了, 遞到她唇邊。

雲千媱櫻口微張地吞下, 罷了, 還咬了下他手指。兩人眼波暗送。

路歸朝終于忍不住了，冷笑道：“用她的臉做這種惡心的事情，你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話落，掌心一轉，銀色靈劍化作一道白光，飛速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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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四人變作一團白霧消散殿中。

一切又恢複靜悄悄。路歸朝眼中火焰不減，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

攝心術，最擅長探入內心。

挖掘人的欲望，掌控人的弱點，制造出各種迷幻景象，或讓人心生憤怒，或讓人恐懼害怕，或讓人沉醉不醒。

他知道自己恐懼什麽，也清楚自己的欲望是什麽。

路歸朝心中保持警惕。

殿中光線漸漸暗淡，最後一絲日光消失，滿室只餘漆黑。

路歸朝頓住腳步。他聞到一股香味，近在咫尺。

于是閉上眼睛，感知方向。忽然，黑暗中響起一陣嬌笑，緊接着，一個溫軟身體貼上他的後背。

“師弟，你留在這裏好不好？”連聲音和語氣都一模一樣。

“雲千媱”雙手環住他的腰，誘道：“你不是喜歡你家師姐嗎？我和她外貌相同，聲音相同，便是性格也可以模仿得一樣。你留在這裏，把我當成她，對我做你心中想做的事兒，不好嗎？”

路歸朝阖着眼眸，道：“聽起來……不錯。”

“雲千媱”高興道：“你是答應了？”柔弱無骨的手勾住他的腰帶，就要往衣衫裏探。

可還未碰到什麽，“雲千媱”凄厲地尖叫一聲，抽回雙手，只見小臂之下森森白骨，血肉不知被什麽東西啃噬幹淨。

她臉色慘白地跌到在地，一邊往後爬一邊驚恐地盯着緩緩轉過身的少年。

“你到底是誰？這不是仙門術法，你你你……你居然修習邪術！”

一束月光從镂空窗戶灑進，包裹住少年。長身玉立，白衣若雪，看上去俊逸聖潔的一個仙人，此刻輕勾起唇角，卻讓人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滲寒。

路歸朝舉起靈劍，不帶猶豫地劃下。

妖物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神情凝固在劍光中。

一只黑霧鳥撲騰翅膀，停在路歸朝肩上。他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滾落到腳邊的骷髅頭，輕輕一腳踩下。

碎成齑粉。

路歸朝收起靈劍，轉身離開。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就得死。”

雲千媱從幻境中掙紮出來，發現卻影在手，劍尖距離路歸朝的脖頸只有一寸。

她吓了一大跳，趕緊收回卻影。

殿中，粉色珍珠懸空，慢慢轉動，流出一道道絢爛的光。蚌妖不見蹤影，不知躲在哪裏控制着幻境裏的NPC。

雲千媱四下環顧一圈，抿抿唇，看見鐘不意和謝知非躺在不遠處昏迷不醒，走過去搖了搖他們，都還活着，但毫無反應，只好折回到路歸朝身邊。

男主她倒不擔心死了。

“師弟，師弟？”

喚了幾聲，路歸朝緩緩張眸。雲千媱籲出一口氣，關心問：“師弟，你沒事吧？剛才幻境中，看見了什麽？”

路歸朝眼底劃過一道暗光，不答反問：“師姐看見了什麽？”

她？

她當然是看見任務失敗，男主黑化了，攪得天州大陸腥風血雨，然後那個傳說中的預言尊者嫌她沒用，要将她抹殺。

雲千媱當然不幹，抓起劍就要對上。幸虧最後一瞬清醒過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路歸朝不會被殺死，但她會挨雷劈啊！

這種丢臉的事情，怎麽可能說出來？

雲千媱蜷起手指抵唇，輕咳一聲道：“算了，沒什麽，都是一些無聊的景象，想必師弟也如此吧？”

路歸朝沉默一刻，點頭。

“鐘不意和謝知非尚且暈着，那蚌妖一定還在幻境中控制他們。安全起見，我們先把他倆和那些新郎帶出去，等修整好了再殺回來。”

路歸朝沒意見。

于是雲千媱拿出乾坤袋，念起口訣，将十幾個人全部收入。“好了，師弟，我們走吧。”

她着急離開，前腳剛踏出宮殿，路歸朝卻在後面頓住腳步。

他回頭望，只見殿中，粉色珍珠光華流轉，美麗得像沉浸在幻境中。

路歸朝輕垂眼睫，掩去裏面的一絲猩紅，緩緩擡起右掌。

一道如利劍般的黑霧直襲珍珠，将其包裹。片刻，珍珠碎成粉末。

兩人一路禦劍來到陳公子家。

陳府張燈結彩，府內卻亂成一鍋粥，賓客和下人們手足無措，陳老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搶地，一見兩個白衣飄飄的少年少女進來，當即止住哭聲，猶豫問：“兩位是……仙門的人？”

雲千媱點頭：“正是。這位是陳老爺對吧，我們将陳公子他們帶回來了。”

陳老爺一聽，驚喜道：“仙長，我兒在哪？”

雲千媱取出乾坤袋，默念咒語，不一會兒，地上躺了十幾個新郎。管家扶着陳老爺連忙上前，見兒子昏迷不醒，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雲千媱安慰道：“陳公子無礙，過會兒就會醒過來。”

陳老爺這才擦擦眼淚，抱拳道：“多謝兩位仙長救命之恩！小老兒無以為報。”

雲千媱客套一番，請他們幫忙叫來官府，将剩下的幾位新郎官送回家中。陳老爺忙不疊答應，吩咐下人去做了，可又擔心妖物再來，于是使出渾身的勁兒請他們留下來小住幾日。

鐘不意和謝知非還昏迷着，需要調養休息。雲千媱轉念一想，答應了。

陳老爺眉開眼笑，趕緊讓下人去收拾房間。

安置好鐘不意和謝知非，雲千媱拉着路歸朝偷偷走到廊檐下一角，滿臉神秘，說道：“師弟，你看這是什麽？”

路歸朝低頭，見她掌心拖着一個粉色蚌殼。

他輕皺眉：“這是？”

雲千媱得意道：“神器。玉酒說了，封印無燼深淵的七大神器之一，就在裏面。”

“師姐怎麽拿到的？”

“當然是順出來的。”

“……”路歸朝道，“那我們打開看看？”

“好。”雲千媱屏息凝神，左掌拖蚌殼，右手小心翼翼揭開。

可誰知，打開後，蚌殼裏空空如也。

“嗯？怎麽什麽也沒有？”雲千媱倒了倒，連顆沙子也沒倒出來，随即恍然，“可惡，一定是蚌妖趁我們都在幻境中，偷偷拿走了。”真是偷了個寂寞。

路歸朝寬慰道：“師姐莫急，滄浪湖底，反正還是要再去一趟的。”

可雲千媱有一種“煮熟的鴨子飛了”的憤懑感，當即拉起他手往外走：“現在就去！”

路歸朝本想勸一句，可掌心裏的小手柔軟溫暖，讓人舍不得松開，于是選擇了住嘴。

兩人剛要踏出小院，這時，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接着，一個昆山玉碎般的聲音道：“此物正是神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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