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試妖驗魔（八）

男主被虐為何如此高興？

顧名思義, 驗魔石，是可以分辨普通修士、邪修、妖魔的寶物。

鐘不意悄摸摸挪過來，低聲道：“玉門派平常将驗魔石寶貝得和眼珠子似的, 別派借用一下都要收好多靈石。今天居然帶到無塵山, 還不收靈石，可見這個胡長老有備而來, 不會輕易放棄為難路師弟的。”

謝知非擰眉：“他和路歸朝有什麽過節嗎？”

雲千媱搖頭：“應當沒有。”反派跳腳、與男主為敵根本不需要理由。

李暮楚啧聲道：“看來, 小廢物這次要吃點苦頭了。”

靳扶州想了想，走出一步道：“胡長老，動用驗魔石，一般需在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 否則無端動用, 恐損弟子清譽。”

胡長老摸着山羊胡，斜睨道：“怎麽, 怕老夫動手腳不成？衆家掌門長老在此, 驗魔石可交于他們檢查。”

說完, 邀請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一同查看。

池衡也看了一眼，沖姜鶴歸點了點頭。

看來，這驗魔石倒是不作假。

——這就好。雲千媱稍稍放寬了心。

路歸朝體內有雙脈, 不動用妖魔一脈之時, 這種低級的寶物怎麽可能驗出他神魔混血的身份。

很快, 姜鶴歸讓人将路歸朝帶了上來。

胡長老從盒子裏拿出一塊黑黝黝的石頭。

巴掌大小，凹凸不平, 渾身黑紫，看着和修真界的風格格格不入。

路歸朝雙手縛着細細的捆仙繩, 一左一右站着兩個弟子。胡長老将石頭拿到他面前後, 路歸朝擡起眼, 目光像在殿內尋找什麽。

直到撞上雲千媱，他眼神定了定。

雲千媱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不會有事的。路歸朝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眼皮微動，視線落到驗魔石上。

胡長老不耐煩地催促：“把你的靈力灌輸進去，別想耍花招，這可是我們玉門派的鎮派之寶，是仙是魔，一驗便知！”

路歸朝沒說什麽，依言将掌心放在驗魔石，緩緩灌注靈力。

黑色的驗魔石慢慢變透明，可以看見灌入的靈力白色純淨，絕不可能是修煉邪術者，更不可能是妖魔。

胡長老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呢？”

雲千媱響亮道：“難道是驗魔石出了差錯，呀，不是鎮派之寶麽，賺了別派那麽多靈石，原來質量這麽差的嗎。”

胡長老怒道：“你胡說什麽！這可是我們玉門派千百年來最高級的寶物……”

話音未落，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破碎聲。

胡長老扭頭一看，竟是驗魔石表面出現了無數道裂痕，接着，眼睜睜下，“咔嚓”一聲，化成碎片散落一地。

胡長老：“……”

胡長老瞳孔震驚地趔趄了下，想将驗魔石碎片撿起來，可手一碰，碎得更徹底。

“……”胡長老癱坐地上，捶胸頓足，“我的——驗魔石啊——你、你你你這個黃口小兒，一定是故意的！”

他怒不可遏地撲向路歸朝，卻被雲千媱制止住。

“胡長老，衆目睽睽，我師弟并未做什麽，只是依你所言，将靈力灌注到驗魔石內，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是你家寶物質量太差，怪不得別人的。”

“你！”胡長老氣得面目扭曲。

人群之中，許多家族、門派曾向玉門派借用過驗魔石，此時此刻，不由響起竊竊私語，指責玉門派做事不公道，質量這麽差的寶物居然好意思收那麽多靈石，玉門派掉錢眼子裏了吧……

這時，殿內有一個聲音說道：“百年間，驗魔石曾驗出衆多偷煉邪道者、混入修真界的妖魔等，想來質量不會差。只有一個可能，灌入的靈力至純至淨，讓原本出自于妖魔界之手的驗魔石無法承受，故而開裂。”

池衡微微一笑：“胡長老，我所言對否？”

胡長老縮了縮脖子。

關于自家鎮派之寶驗魔石的出身，的确不太光彩。它是千年前妖魔界一個煉器大師打造，玉門派一直盡力掩飾，沒想到大庭廣衆之下被重新提起，實在有失顏面。

上首，姜鶴歸發話：“既然如此，我徒兒的嫌疑洗清，諸位，還有何要說？”

上百位家主掌門默了默。

雲千媱見狀，迫不及待地跑到路歸朝身邊，伸手要解開捆仙繩。

“等等！”

只見胡長老顫巍巍站起，獰笑道：“姜掌門，老夫聽聞無塵山也有一件試妖驗魔的寶物，喚作打妖鞭。”

雲千媱眉頭深深皺起。

這老頭子壞得很！

原著中，打妖鞭只出現過一次。它雖然比驗魔石高級很多，但副作用很大，即便弟子不是妖魔、未曾修煉邪術，也會受到物理性傷害，挨個一鞭能躺着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來床，所以一般情況下，無塵山根本不會動用。

唯一一次動用，還真的就是在男主身上。

也就是那次，男主對師門徹底冷心，堕入黑化之路。

殿內的竊竊私語聲變響。

有人站出來道：“姜掌門，胡長老所言有理，既然今天大家來都來了，不妨将此事徹底解決。”

姜鶴歸沉着眉眼，似在思索。雲千媱連忙站出來道：“師尊，我覺得此事不妥。”

姜鶴歸道：“你且說說看。”

雲千媱道：“弟子愚鈍，但也看得出來，胡長老分明有意為難，他言之鑿鑿驗魔石鎮派之寶，既然已經驗過，師弟并非妖魔，又何必多次一舉？除非，胡長老此意不在我師弟，而是在無塵山吧？”

她帶着一種少女天真爛漫的疑惑，直言直語出來。

此話一落，在場衆人互相看看，表情皆有幾分不自在。

胡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黃毛丫頭，簡直血口噴人。哼，我看你是妖魔的嫌疑比你師弟大！既然你師弟已通過驗魔石，不妨由你試一試打妖鞭！”

雲千媱見他作為一個長者，卻和小輩胡攪蠻纏起來，看來的确被氣昏了頭。于是道：“好啊，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胡長老要和我一起經受打妖鞭。”

胡長老噎了下：“老夫行得正坐得直，為何要經受打妖鞭？”

李暮楚跑過來，将雲千媱拉到身邊，嗆聲道：“将妖魔鍛造的驗魔石當作鎮派之寶，還拿來圈靈石，你們玉門派可真是天州大陸第一正直的門派！”

“你、你們……無法無天！”胡長老捂住胸口，踉跄地倒退幾步，被上來的弟子攙扶住了。

“好了。”姜鶴歸打斷他們，望向路歸朝，“你可願接受打妖鞭的考驗？”

雲千媱阻止道：“師尊……”

“弟子願意。”路歸朝已然出聲，迎着雲千媱微微錯愕的眼神，柔和一笑，“師姐放心，沒事的。”

雲千媱被他搞得一愣。

你這是什麽心滿意足的表情？！

明明就要被打妖鞭虐了，怎麽和要去春游一樣高興？！和想象中的瀕臨黑化不一樣啊，難道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黎明清境。誅仙臺上。

路歸朝被囿在一個金色的圓形法陣之中。頭頂幾十丈高的上空，一條如同紅蛇的長鞭迅速伸長，每長一寸，就有呲呲作響的火紅閃電纏繞其間。

雲千媱擡頭望了望，滿臉擔憂。

李暮楚在旁邊道：“這幾鞭下去，小廢物估計要躺好久。”

鐘不意嘆了口氣：“剛才我們幾個一起求情，可路師弟為何拒絕，非要接受打妖鞭的考驗呢？”

謝知非凝着臉，沒說話。

靳扶州安慰道：“打妖鞭真正的威力在于對付妖魔，路師弟性命肯定無礙，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除了靳扶州，幾人都知道路歸朝之前修煉妖魔道的事兒，但以為他只是年少輕狂淺淺地修煉一下，完全沒把徐家滅門事件往他身上想，經過驗魔石後，更肯定他早已經改邪歸正。

所以只有雲千媱一個人捏着冷汗。

看過原著的她當然知道，打妖鞭威力在于擊潰妖魔意志，讓他們無法僞裝，遵從求生意識動用力量反抗，從而暴露真實身份。

打妖鞭有屬于自己的靈識，換做普通弟子，可能受個幾鞭子就夠了，但像路歸朝這樣的，幾十鞭不知道夠不夠。

一陣悶雷聲響起。

紅光映照了整個黎明清境。每個人眼中都是血紅的。

打妖鞭猶如一條光蛇溜動，長長的鞭尾揚起，自上空而下。

震耳欲聾的閃電爆破。

路歸朝悶哼一聲，堪堪穩住身形。這道看似磅礴的力量，竟沒令他折服。然而，十幾鞭過後，他終是體力不支，單膝跪地。

可打妖鞭沒有停下的意思。

在場衆人不由啧啧稱奇。沒想到傳聞中的打妖鞭如此威力無比，更沒想到有人能挺過十幾鞭。

望着路歸朝傷痕累累的身體，雲千媱坐不住，跑到姜鶴歸身邊道：“師尊，已經三十六鞭了，師弟若是妖魔，早就現出原形了吧，能不能讓打妖鞭停下？”

姜鶴歸搖了搖頭。

池衡在一旁解釋道：“打妖鞭有自己的靈識，只有它判定此人不是妖魔後，才會停下。”

雲千媱着急道：“可是打死人了怎麽辦？”

“不會的。”池衡淡淡掃她一眼，輕吐，“只會打個半死不活。”

雲千媱：“……”好吧。

九十九鞭過後，打妖鞭終于偃旗息鼓。

染透半邊天的紅光漸漸消散。誅仙臺上的圓形法陣也随之消失。

雲千媱“噌”地站起，拎着裙角飛快跑上誅仙臺，沖到路歸朝身邊将他扶起來。

“師弟，你、你……”雲千媱本想問你沒事吧，但一摸路歸朝身上都是血，立即把這廢話咽了回去，改成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鼻息。

路歸朝輕咳幾聲，緩緩睜眼，輕握住她的手指，扯了下唇角：“師姐放心，我還活着。”

雲千媱眼眶不由發酸，點頭道：“嗯，我帶你回去，去找三長老療傷。”

琨玉和鐘不意幾個也趕了過來，一起幫忙。

然而沒走幾步，那個胡長老又跳出來說道：“哪有人會經得住九十九鞭打妖鞭，要我說，他絕非尋常修仙之人！”

雲千媱咬牙道：“你還想怎麽樣？”

胡長老伸出一根手指：“老夫還有一個辦法……”

雲千媱忍無可忍，擡起一腳，将他踹下了臺階。

胡長老沒料到一個小輩居然敢對他動手，毫無防備，在衆人注視下，屁股着地，一臺階一臺階“咯噔咯噔”地滑了下去。

直到坐到平地上，玉門派的弟子跑過來扶他，胡長老才不可置信地指着雲千媱：“你你你……”

一些心中尚存正義的掌門家主也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胡長老，你此番邀我們前來，說事關修真界生死存亡之大事，沒想到，居然是為了栽贓一個小輩，真令我等大開眼界。”

“是啊，我們這些人千裏迢迢趕來，竟被你戲耍一通。徐家之事，昨日就已找到證據，分明是他家勾結妖魔道在先，黑色鳥妖不過是反噬而已。要我說，徐家腐朽至此，這位路小兄弟即便殺了他們，也算除魔衛道了。”

“真是贻笑大方。姜掌門，我等叨擾貴派許久，還望見諒。”

既然路歸朝的身份嫌疑打消，再糾纏下去，只會将無塵山得罪得更深。一衆掌門家主也不是傻子，自然不願生了龃龉，紛紛一臉晦氣地看了看胡長老。

胡長老還想說什麽，被自家弟子小聲勸道：“長老，還是算了吧，我們今天夠丢臉的了。”

竟連自家弟子都嫌棄，胡長老氣得老臉通紅，一口氣喘不上來，兩眼翻白地暈了過去。

玉門派弟子們羞愧地縮着脖子，扛住他的頭腳往山下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