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太蜀奇遇（三）

山靈靈使

第二天, 雲千媱起了個大早。

走到院子裏時，看見路歸朝和阿行站在一起，正在詢問溪山怎麽走。

雲千媱走過去, 打了個招呼, 問他：“對了，師弟, 我記得昨天在牛車上, 你就問老伯溪山怎麽走，去那兒做什麽？”

路歸朝眼裏閃過責備的光：“師姐，你總是這樣，自己的事情也記不住。”

雲千媱：“我的事？”

路歸朝吐出兩個字：“解藥。”

雲千媱記起來了, 原來是為了薛獴給她下毒那事兒, 不過都已經和三長老說過，她就沒放在心上。

只聽路歸朝繼續說：“《草藥經》上曾記載, 溪山神草可解世間萬種奇毒, 我已探查過, 它就生長在太蜀境的這座溪山上。”

阿行說道：“溪山神草？小時候聽老人提起過，不過，傳說中的仙草而已, 根本沒人見過。再說了,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去溪山, 那邊最近不太平。”

雲千媱問：“發生什麽了嗎？”

阿行說：“不知道是何原因，半年前起, 溪山泉眼枯萎、溪水斷流、農作物旱死了一大片，牲畜莫名其妙暴斃, 就連他們那個山靈靈使都瞎了眼。”

雲千媱邊整理乾坤袋, 邊問：“事情出在聖子聖女的封地, 他們不管嗎？”

“聖子聖女當然去過，可連他們都沒辦法解決。所以啊，我們都猜測，這是天譴。”阿行見她收拾東西，問，“雲姑娘，你也要去溪山？”

雲千媱搖頭：“不，我準備去一趟王宮。師弟，溪山神草先放一放，先把神器的事解決了。”

路歸朝抿抿唇，似乎有些不太樂意，但還是依她所言。

兩人收拾一番，出門，卻見院外停着一輛馬車。

不，不應該稱作馬車，因為拉車的是兩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獅虎獸，身上套着皮革和缰繩，看上去比阿行家門口栓着的兩只更加威風凜凜。

一只纖長白皙、缺乏血色的手撩開車簾。

馬車四角挂着的銀鈴叮啷作響。一道紫袍身影立在簾外。

“聖子？”雲千媱見到丞山山，有點驚訝。

丞山山神情冷淡地點了點下巴，說道：“我覺得你昨夜所言有理，所以，前來邀請你們一同入王宮，将此事禀明王上。”

馬車上。

路歸朝看着雲千媱和丞山山側耳交談的模樣，眉頭漸漸蹙起。他一只手握靈劍，一只手擱在膝蓋上煩躁地點着。

終于，車停下。

“師姐，到了。”路歸朝率先跳下，轉身，掌心朝上伸出。

雲千媱将手搭在他掌心，也跳下車。

入目是太蜀境的王宮，巍巍宮門口，矗立着兩排戴着銀面具、身穿紫色武袍的士兵。

丞山山走在最前面，從腰上解下一個令牌，和士兵領頭在說話。

雲千媱跟在他後面四五米遠的位置，停住了腳步。路歸朝握住她的手後，沒有再松開，她正想抽回來，卻被對方握得更緊。

“師姐，有點不對。”路歸朝突然蹙眉，下巴轉向左側。

雲千媱順着他視線望去，幾丈遠的宮牆上，憑空出現一大群嗡嗡響的金蟬。個個壯碩渾圓，充滿攻擊性。

路歸朝反應迅敏，立刻單手結印。一道白色守護結界撐在兩人之前。

可這些金蟬宛若被人指使，成群結隊、不要命地撞在結界上，一層覆蓋一層，越來越多。

雲千媱看出來奇怪，道：“不是普通的金蟬。它們的力量，絕對超過了……”本想說超過了姜鶴歸，可轉念一想，路歸朝居然能夠輕松抵擋住，說明他暗地裏偷偷修煉，靈力不知已經到了何種恐怖如斯的地步。

平時藏得夠深的啊？

心底突然閃過一絲屬于反派的嫉妒感，雲千媱選擇吞下未說的話。

宮門口的丞山山察覺異常，回頭看來，擰眉道：“潺潺，別胡鬧。”

随着一聲少女驕橫的輕哼，沖擊結界的數千只金蟬驀地消失，合成一只拳頭大小、金光燦爛的蟬。

它撲騰着翅膀，飛向了左側的宮門。

嵌銀大門打開，一身紫袍銀飾的水潺潺踏步而出，伸出右手，金蟬停留她掌心。

“哥，我就知道你會帶他們來王宮，所以我先來一步，将此事禀告了王上，他也采納了我的意見。”水潺潺擡高右手，銀串手環折射刺眼的光，“看到這只金蟬了嗎？我給它取名聽話，因為它很聽話，只聽我的話。想讓它幫忙可以，但你們必須先幫我解決一件事情。”

雲千媱和路歸朝對視一眼。剛才，他們也察覺了這只金蟬蘊含的神力。沒想到居然就是七大神器之一，怪不得如此厲害。

雲千媱深吸一口氣，耐心問：“聖女想讓我們解決什麽？”

水潺潺看了一眼丞山山，對方有些無奈地微啄下巴，她于是說道：“先和我們去一趟溪山。”

兜兜轉轉，雲千媱還是處在了趕往溪山的途中。

在丞山山這裏，她了解了溪山的大致情況。

和阿行說的差不多，溪山的環境和氣候發生了詭異的變化。本以為妖邪作祟，可探查很長一段時間，并無半點妖氣，這場自然災害持續半年之久，農作物顆粒無收，畜牧死亡大半，溪山百姓苦不堪言。

而那位傳言中從出生起，便能讓幹花複生、枯井生水的靈使，更是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能力，不僅如此，眼睛還看不見了。

雲千媱疑惑問道：“靈使？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怎麽會突然失去能力，發生了什麽？”

丞山山搖頭：“無事發生。和泉眼幹涸、溪水斷流一樣，都是一夜之間的事。”

山靈使者這個稱呼，不禁讓人想起夜郎的白蛇仙使，不過，那是長生假扮的，可聽丞山山所言，靈使似乎真的有超乎尋常的靈力。很多人親眼見證過，包括他。

雲千媱心想，難道說，靈使和他們一樣是修仙者，法力比較高深的那種。

丞山山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并非，她從出生起就未離開過溪山，更遑論求仙問道。到了村落，見到她你就知道了。”

話音落後不久，拉車的獅虎獸長嘯一聲。

溪山到了。

雲千媱撐起車簾，往外看去。天空竟飄起了綿密雨絲，雨珠一滴比一滴大，連成串地砸下來。

路歸朝撐起一把傘，向她伸手。

雲千媱正要搭上去，這時，一只纖纖素手更快一步地占據了位置。

——水潺潺将手搭在路歸朝掌心，跳下馬車。

雲千媱愣了愣，心想，路歸朝一向不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一定會發火的，她得想辦法勸一勸，事情沒辦好之前要忍一忍。

雲千媱清了清嗓子，都準備說話了。只見水潺潺仰頭笑道：“路小師弟，謝謝你啦。”路歸朝清潤的嗓音道：“聖女不必客氣。”

雲千媱：“？？？”

雲千媱臉上一瞬間出現空白，一柄墜着銀色細鏈的傘橫斜過來，遮在她頭頂。

“雲姑娘，該進村落了。”丞山山站在她身邊，面色淡淡道。

溪山的房屋建造風格和玉山差不多，吊腳樓樣式，依山依水而建。只不過這時候，即便下着瓢潑大雨，溪水仍舊是幹涸的。雨水落入土壤中，絲毫不停留，一眨眼就滲入深深的地底。

雲千媱喃喃嘆道：“果然詭異得很。”

溪山共二三十個村落，他們來到的這個是最大、居住者最多的，也就是山靈靈使居住的地方。

村口長着一顆因為幹旱掉光了葉片的老槐樹。

光禿禿的枝丫下，蒙蒙雨霧中，隐約有一個綠色的嬌小身影蹲跪着，雙手在地上焦急地摸索着什麽東西。

雲千媱撐着傘走過去，問道：“姑娘，你在找什麽？雨下這麽大，等停了再回來找吧。”

可綠衣姑娘卻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噓——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周圍都是下大雨的“嘩啦嘩啦”聲響，哪有別的聲音，雲千媱覺得她奇奇怪怪的，綠衣姑娘卻面上一喜：“你聽到了嗎，它們在叫，太好了，還活着。”

雲千媱仔細聽去，果然聽到喧鬧天地間有幾聲微弱的鳥鳴。

于是放下傘，幫她一起尋找。終于在一叢幹枯野草中找到一窩剛出生的小鳥。雲千媱将鳥窩抱到她面前，問：“就為了它們嗎？這麽大的雨，你自己都渾身淋濕了。”

綠衣姑娘的眸子蒙着一層灰色，顫巍巍地往前伸手，指尖碰到濕漉漉的鳥羽毛，唇角綻出放心的笑容：“我淋濕了頂多着涼生病，它們卻可能會因此失去生命。這位姑娘，能再麻煩你一件事嗎？幫我把它們放到安全的地方。”說着，撕下一角衣裙，蓋在鳥窩之上。

“小事一樁。”雲千媱抱着鳥窩，挑了個雨淋不到的地方放上去，折回到綠衣姑娘跟前，将她從地上扶起，順便撿起掉落在旁的一根竹杖，塞回她手中。

她笑道：“謝謝你，姑娘，你真是個好人。”

見她和自己年紀相仿，面容蒼白柔弱，雲千媱抿了抿唇，道：“靈使，你自己都這樣了，還冒着大雨救一窩小鳥，難道它們比你自己重要嗎？”

“叫我阿靈就好。”阿靈笑了笑，“每一個生靈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重要。對了，聽你的聲音很陌生，怎麽知道我是靈使？你來溪山有什麽事嗎，我可以幫到你嗎。好久沒人來溪山了。”

這時，丞山山和水潺潺也走了過來。

聽見他們的聲音，阿靈恍然道：“啊，原來是聖子聖女。所以，你們是一起來拯救溪山的嗎？”

雲千媱道：“是啊。”

阿靈眼眸的灰色淡了淡，開心道：“那真是太好了！”

一路上，阿靈和他們說了許多溪山發生的怪事，秀眉間滿是焦慮。

她說：“要是我的力量還在就好了，溪山的生靈便不用受這些苦。可是……可能因為我做錯了一些事，山靈就收回了我的力量，這都是懲罰。”說着，咬住蒼白的嘴唇，面露愧色。

雲千媱問：“你做錯了什麽？”

阿靈搖搖頭：“說來話長。我也不确定。”

說話間，到了家，阿靈拄着竹杖，摸索着上前敲了敲門。

很快，一對中年夫婦開了門，見她渾身濕透、臉上手上沾滿泥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中年婦女直接上手揪住她的耳朵，罵道：“你這個死丫頭，又死哪裏去了！一天天的不着家，淨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怪不得沒人敢娶你！我養你這麽大個廢物有什麽用！”

幾人被她吼得皆是一愣。

雲千媱心道，哦豁，居然有比長生混得更差、更沒地位的仙使靈使？！

作者有話說：

長生：首先，我并沒有惹你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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