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雪和林崇都沒有把林粟的話當真,當知道林粟的腳崴了之後,周雪擔憂拉着林粟問了許久,還囑咐劉姨明天給林粟炖一鍋豬腳湯,以形補形讓他的腳傷好的快一些。

終于等周雪關心完了林粟的腳傷,林粟有了說話的機會,他的手指緊緊攥着拳頭,聲音繃得很緊開口說道:“爸、媽,可能你們以為我是在開玩笑,但是我剛才說得話都是真的,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我話裏的真假——親子鑒定。”

林粟把親子鑒定搬出來,不要說周雪懵了,就連一向溫和的林崇臉色都變了。

兩人站在愣怔在原地,完全沒有料到林粟竟然會提出要和他們做親子鑒定!

林家算是小有資産,周雪嫁給林崇之前也是出于富裕家庭,她當然聽過親子鑒定,但做親子鑒定的人家都是外面女人生得孩子找上門了,為了驗明身份,才會去做這個鑒定。而且從來都只有外人或者為人父母要求做親子鑒定,核實血緣關系。

從沒有聽說過哪家的孩子要求要做親子鑒定的。

“粟崽,是媽媽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嗎?”周雪的笑容帶着勉強,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花費太多時間,在和閨蜜美容購物上,所以才會讓林粟覺得她對待他不像是親生母親。“媽媽也是第一次做母親,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媽媽也在慢慢學習。”

周雪說着說着聲音帶着些哭腔,眼裏泛起眼淚來,她結婚前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結婚後和林崇感情深厚,有被丈夫一直疼愛着,忽然聽到兒子要和她做親子鑒定,突然就傷心難過起來。

林崇的呼吸也是沉了幾分:“到底是誰在你面前胡言亂語挑撥我們的家庭關系,是不是你表叔一家?”林崇的脾氣溫和,這次話語中卻帶上了怒氣。

他見周雪哭了,忙摟着她安慰,臉上的神情卻更加難看。

林粟完全沒想到他把話說出來後,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他連忙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周雪,着急解釋:“媽媽,你很好,對我來說這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媽媽了。”林粟蹲在周雪面前,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了。

林粟當然知道周雪有些嬌氣,看電視劇都能真情實感的哭上半天,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給了林粟全部的母愛,上輩子林粟缺失渴望的親情,周雪成倍成倍的全都給了他。

他沒想過他的話會惹得周雪掉眼淚。

“真的嗎?”周雪用紙巾飛快得把眼淚擦掉,她的聲音裏還有些不信。

“當然是真的,”說完林粟垂下了頭,“只是我不是一個好孩子。”

剛才還柔弱落淚的周雪頓時急了,剛想反駁林粟的話,她家粟崽怎麽就不是好孩子了!就被林崇用手拍了拍,讓她稍安勿躁。

“林粟,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說得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你表叔?”林崇有一個堂哥早年因為家産的事情和他們家鬧得不愉快過,林崇想得深一些,懷疑是誰知道他們對林粟的疼愛,故意在林粟耳邊亂說話。

林粟也聽出林崇的意思,他搖了搖頭:“不是的,沒有誰對我說什麽。”

“沒誰告訴你?難道你要說是你做夢夢到的?還有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我和你媽媽的孩子,那你說誰是我們的孩子,你總不會說我和媽媽做戲騙了你爺爺奶奶吧。”

林粟張了張嘴,韓進的名字到了嘴邊,看到林崇面上警惕厭惡的神色,他又把韓進的名字咽了回去,現在林崇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他要是把韓進給暴露出來,說不定林崇周雪都會以為是韓進在故意玩心眼,而現在的韓進根本就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

他也不可能告訴林崇周雪,所有事情确實是他夢到的。

林粟的頭發都愁得更卷了,他只能否認林崇猜測表叔一家挑撥的事情,其他的問題他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剛剛提親子鑒定的事情把周雪惹哭了,林粟雖然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但是現在也不敢提了。而林崇的問題他又回答不上來,眉頭都糾結得快要打結了,還是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最後因為傷了周雪的心,林崇難得的訓了林粟一句,就讓他早點回房間休息。

等林粟走後,周雪靠在林崇懷裏,除了難過外她的聲音還有一絲焦慮:“老公,粟崽他竟然說要和我們做親子鑒定。”

林崇安撫的拍了拍周雪的肩膀:“你別擔心,有我在呢!不管是誰在挑撥我們家的關系,粟崽就是我和你的孩子,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

林崇緊緊握着周雪的手,給她無言的支持。有了林崇的保證,周雪緊繃的肩背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林粟本來是能走的,腳已經沒多疼了,但周雪執意讓劉姨攙扶着林粟上樓。

走完樓梯後,林粟松開劉姨的手臂并向她道謝:“劉姨我的腳不疼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劉姨知道林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好強,她沒有勉強,只是在下樓前她語重心長的對着林粟說道:“小粟,你今天說得那些話真的傷了夫人他們的心,他們多疼你呀,你竟然懷疑你不是他們親生的。”

林粟糾結的想要扯自己的頭發,他是最不想讓周雪林崇傷心的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如果不是與周雪林崇深厚的感情,他或許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決心讓事情真相大白。

劉姨看林粟低着頭,也不說話,微紅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一副倔強的模樣,她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

林粟仰面躺在床上,他腦子裏亂糟糟的,各種想法都有,他原以為他鼓起勇氣把真相告訴周雪林崇後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可誰知道他做了很久心理建設才說出口的話,竟然什麽作用都沒有起。

要不就這樣算了?

他也沒有刻意隐瞞父母,是他們不相信而已。

這個誘惑力十足的念頭有從林粟腦海裏冒了出來,林粟猛地一個激靈,他慌忙的搖了搖頭,直接從床上坐了起身。

林粟摸出兜裏的手機,他盯着韓進的手機號碼看了半天,還是沒有勇氣直接給韓進打電話。不過手機屏幕上出現的微信消息提示,讓他靈光一閃,試探性的把韓進的手機號碼在添加好友處搜了一下。

林粟眼睛一亮,竟然真的有一個用戶被他搜索出來了。

用戶名是一串沒有順序的英文,頭像是照片是一個黑白色調背景下的鐘表,林粟看了一會兒,沒看出英文字母和頭像有什麽特殊含義,不過這個用戶給他的感覺就是韓進本人了。

他申請了一個微信小號,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得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鍵。等好友驗證發過去後,林粟的心跳如鼓,咚咚得聲響敲擊在他的耳膜上清晰可聞,血流飛速流動中大腦陷入一種奇妙的緊張狀态,分不清時間流逝的速度。

過了半晌,林粟的好友申請還是沒有通過。

是韓進沒看到嗎?還是他被拒絕了?

林粟有些不确定,他又發一條好友申請過去,并附上備注——你相信命運嗎?

韓進從英德回來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安裝昨天剛從A省寄過來的臺式電腦,微信提示音響起,韓進撈起手機看了一眼,直接删除。

昨天他們的行李全部寄了過來,他們在A省住了那麽多年行李很多,韓悅現在都還屋裏收拾家電衣物。

“進哥,你還沒有把你電腦搗鼓好?”韓悅站在韓進的房間門口,這套房子是韓悅租的,房間不大,兩室一廳一衛,不過他們母子兩人住還是足夠了。

“我把電腦的配置都換了,還要再弄一會兒。”韓進拿着螺絲刀把電腦主機拆成零零散散的元件,他是眼神專注神情認真,房間的窗戶全敞開着,但夏天的夜晚還是充滿悶熱,韓進的額頭沁出汗水。

韓悅從客廳搬了一臺立式風扇進來,插上電,按了二擋對着韓進的方向吹風。

一陣陣的涼風吹拂過來,夏日的燥熱也吹散不少,韓進心頭的煩悶也輕松了不少。

“這風扇就先放在你房間裏,等我明天空了就去商場看一下,給家裏安裝臺空調。”韓悅看韓進額頭上的汗消了下去,她在風扇按了一下,讓風扇轉動起來。

韓進把新買的顯卡、內存條又依次安裝進主機裏,他手上的動作沒停:“我用風扇就夠,一臺空調價格幾千再加上安裝費電費,我們才搬過來,還不知道住多久不劃算。”

“進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安裝空調的錢你媽還是拿得出來。”韓悅看了一會兒,從打開的工具箱中取出趁手的工具,和韓進一起組裝電腦,聽到韓進的話,她佯裝生氣的說道。

韓進眉梢不動:“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要是你覺得想買,就買吧,我卡還有幾萬塊錢。”

韓悅發愁得看向韓進:“你怎麽這麽一板一眼的,就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個老母親,希望看着兒子撒嬌的心願嗎?說一句你是心疼關心媽媽,又不會少一塊肉。就和你爸一樣像個悶葫蘆,以後也不知道怎麽能找到女朋友。”

韓悅從不避諱在韓進面前提到談延,兩人的感情雖然沒了,但韓進是談延兒子這一點誰也抹不掉,她雖然也氣惱談延對韓進的冷淡,但是韓悅從來不在韓進面前說談延的壞話。

甚至因為韓進的關系,她反而能收斂自己的脾氣,更心平氣和的看待談延。

不過不論韓悅說什麽,韓進都八風不動的聽着,只是在聽到談延這個名字時,他的眼神暗了一瞬,只是他低着頭,沒有人發現

韓悅逗着韓進,結果他一點反應都不有,她也覺得沒有勁了,不再拿話故意調侃韓進。

“對了,你今天去英德上課的感覺怎麽樣?”韓悅知道韓進今天去了學校,随口問道。

韓進擰螺絲刀的手一頓,他覺得今天他跑到英德的行為,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鬼迷心竅,為了他心中那點微末的觸動,就主動到英德去了一趟,結果他和小同學鬧得有些不愉快不說,林粟上完體育課就請假回家了,他一個人坐在教室角落,百無聊賴的聽着老師講着他已經學過一次的課程。

頭一次懷疑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明明可以多休息幾天,竟然主動給自己找罪受。

“就那樣吧。”韓進把外殼擰好,“只是那些課程我都學過了,再聽有些沒勁。”

韓悅想了想說道:“英德沒有複讀班,這學期讓你先念着書還給你時間适用C省的生活。真到了九月份開學後,你再不喜歡,也不太好轉校了。”

“嗯,我知道。”韓進應了一聲,手機又響了,又是一條好友申請。

韓悅離得近,掃到一眼:“誰呀?是新交到的朋友嗎?”

韓進也沒有遮,他看到備注的消息,嘴角一扯,長按消息按了删除:“不是,好像是網絡算命的。”

最近的垃圾號怎麽這麽多了?

韓悅也沒在意,只提醒他:“你的手機號碼別在外面亂填,對了,說起手機,我還是給你買一部新手機,你用着也方便。”

“不用,過不了幾個月,我又到高三了,智能機容易讓人分心。”韓進沒有接受,最開始用老年機他是有些不習慣,現在也漸漸适應了,再換過來麻煩,反正現在的手機還能用,他也懶得換了。

“對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之前我們人在A省不方便看你爺爺奶奶,現在回了C省,你想去拜訪一下他們嗎?”電腦已經組裝完成了,韓悅幫韓進把工具收進工具箱,她的語氣多了幾分認真。

韓進抿了抿唇,眉頭也輕輕皺着,神情有些抵觸。

韓悅對談父談母沒什麽感情,她可以不顧及談父談母的感受,卻不能忽視韓進的感受。對于韓進,談父談母對韓進比談延對韓進還要關心。所以這件事,韓悅不能替韓進做決定。

韓悅拍了拍韓進的肩膀:“你想去就去,到時候你帶點禮物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韓進想了想,沒有把話說死:“我先和他們電話聯系後再說吧。”

韓悅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

正在這時候,韓進的手機提示音又響了。

韓進一看,還是之前那個頭像用戶名,備注消息也變了——我有一個關于你的秘密,你想知道嗎?

還不死心了?現在網絡算命都這麽執着的嗎?

“誰呀?”韓悅問。

“一個騙子。”韓進已經準備按删除了,但又擔心對方又繼續發申請過來騷擾他,他的手指在手機确定鍵上輕輕按了下。

韓悅正好看到了,有些疑惑:“你不是說是騙子嗎?”

“嗯,我警告他一下,免得他繼續騷擾我。”韓進他倒想看看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他,到底是什麽意圖。

林粟躺在床上,他都在床上滾了幾圈了,要不是發質好,恐怕他的頭發都不知道被他扯下來多少了。他直覺韓進不是沒看到他的申請,而是根本不想通過。

他都要放棄加上韓進微信的想法時,一個消息提示終于出現在了他的聊天記錄裏。

“韓進他終于答應了?!!”林粟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做了起來,原本他都不抱希望了,現在竟然通過了 ,一股興奮的情緒從心底湧起。

林粟其實也沒有想好該怎麽說,但在他意志動搖的時候,他很需要用和韓進接觸來提醒他自己。不要變成的一個小人,變成一個連他自己都讨厭的人。

林粟深吸了一口氣,他發了一個打招呼的表情後,發了一句話過去:“你相信預知夢?你對你的身世有過一絲懷疑嗎?”

韓進哂笑,還真是一個神棍,他言簡意赅的回了三個字:“不相信。”

林粟看到韓進消息輸入中的提示,心都提了起來,他想他和韓進身份互換多年,韓進或許或多或少能有相關的疑惑或者證據吧。

結果韓進就回了他三個字,而且還是說他根本不相信他!

林粟心頭微梗,手指飛快得輸入着:“你根本不是談家的孩子——”林粟的手快按錯了發送鍵。

韓進看着這一行字,瞳孔緊縮了一下,然後又厭惡的移開眼,他毫不猶豫的把這個人拉黑,不管這人是真神棍還是假神棍,他都沒有興趣再搭理這個人了。

就隔了幾十秒,林粟把剩下的半句——你是林家的孩子,發過去時,一個紅色的小感嘆就出現。

消息發不過去了,他和韓進已經不是好友。

他被韓進加入黑名單了。

所以韓進把他拉黑,是不是也是根本不相信他說得話是嗎?

林粟捂着腦袋,像一條失去活力的魚,無力的又倒回到床上。

他的眼睛無神望着的天花板,手機忽然響了,有短信進來。

林粟過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摸過來,解開鎖屏看一看。

短信消息是“HJ”發給他的,內容是——剛才的人是你?

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麽意思?林粟手快的回了一個問號。

然後猛地清醒過來,HJ不就是韓進嗎?

再看到韓進的問題,林粟身上的寒毛都炸了,他剛把“不是我”打好,忽然醒悟過來他要是這樣說了,完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了。

林粟忽然慶幸短信沒有正在輸入中的提示,不然他早就露餡了。

他不确定韓進有沒有猜出這個號碼是他的手機號,但是韓進一看通話記錄就知道的事情,林粟也不敢裝傻了。

林粟斟酌了很久,回了一句:“今天謝謝你把手機借給我用,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韓進很快回了個“。”,就不再發消息。

林粟心裏正七上八下的,看到韓進發的符號,就忍不住多想,猜測韓進的意圖。

想了半天,林粟也沒想出來,他心裏撓心撓肺的,韓進是知道什麽了嗎?林粟沒忍住給韓進回了一個問號。

過了好久,林粟都懷疑韓進是不是故意晾着他時,韓進終于回消息了。

“你要我的電話號碼做什麽?”

韓進沒有問林粟是不是想要他的電話號碼,而是追問他要號碼的原因。

林粟的腦子轟的一下變得一片空白,他只記得要把微信小號的事情給瞞住,沒想到如何解釋他有韓進的號碼的事情。

說實話,今天他故意用韓進的手機給自己打電話,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小手段,他沒想過要做什麽,只是想着他與韓進之間的關系,他早晚會用到這個號碼。

誰知道他第一次用小心機就被抓包了,看來他真的不适合做壞事。

林粟的臉漲的通紅,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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