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撲朔迷離 (1)

晚上10點, 喬星年正坐在一樓喝茶看書,突然感到一陣微風吹過,他擡頭看向店門, 只見林南岳推門走了進來。

“林隊來了。”

林南岳看向喬星年, 不由怔了怔,他的打扮與今早不同, 白色的長袍穿在身上,身材更顯挺拔, 明明是同一張臉, 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由天真靈動變得矜貴優雅。

喬星年見林南岳看着自己愣神, 奇怪地上下看了看, 說:“我身上有什麽不對嗎?”

林南岳回神, 尴尬地移開目光,說:“沒有,你換衣服了。”

“這是工裝,只在店裏穿。”喬星年笑着解釋, 說:“林隊過來喝茶。”

林南岳擡腳走了過去, 在喬星年的對面坐下, 濃郁的茶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讓他精神一振, 仿佛驅散了這一天的疲憊。

喬星年拿了個幹淨的杯子,端起茶壺給他倒茶,空氣中的茶香更加濃郁, 茶水在淡淡的白霧中滾落, 落入深紫色的茶杯中, 瑩白如玉的手将茶杯輕輕推至他面前,耳邊随即響起清透悅耳的聲音,“林隊請。”

林南岳的目光被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吸引,好在喬星年的說話聲,讓他回了神,避免了再次愣神的尴尬。他掩飾性地端起茶杯,送至嘴邊,茶香更加濃郁,他忍不住聞了聞,這才淺淺地嘗了一口。

茶湯入口,先是微微的苦,随即泛起淡淡的甜,醇厚甘美,味道意外的好。

“好茶。”

即便林南岳這種對茶不了解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稱贊。

“這是本店僅剩的最後一兩雨前龍井,林隊如果覺得味道還不錯,我可以割愛,賣給林隊。”

林南岳神情一怔,沒想到喬星年會給他推銷茶葉,不過這茶确實不錯,買點回去孝敬父母挺合适的。

“多少錢?”

“原價是1200,林隊給我1000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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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岳點點頭,掏出手機掃碼付款。

喬星年則将茶葉打包好,另外送了一套茶具,說:“林隊家應該沒有茶具吧,這套送給林隊。”

林南岳看了看,說:“謝謝。”

喬星年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林隊,馬國軍的家屬聯系上了嗎?”

馬國軍也就是喬星年見過的那只厲鬼,老家是臨城人,今年四十五歲,有個女兒,正在上大學。

“聯系上了,只是她們并不清楚馬國軍失蹤的消息。”

“那這麽說林隊已經确定馬國軍失蹤的事實。”

“還沒有。不過我單獨去了華陽商貿了解情況,負責人說一個月前他突然收到馬國軍發來的辭職短信,之後馬國軍就沒再露過面。”

“發短信辭職?”

喬星年眉頭皺起,說:“一般員工辭職要提前半個月告知,否則當月工資不會給結算,馬國軍突然辭職,還是以發短信的方式,很可能那條短信并不是他發的,而是有人為了掩蓋他被害的事實,在冒充他的身份。給他家人彙款也是同樣的理由。”

林南岳認同地點點頭,說:“在确認他的身份以後,我給馬國軍登記的號碼打過電話,不過沒打通,顯示號碼已被注銷。又去了他登記的住處,發現那裏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換了人住。後來才聯系了馬國軍的老婆馬紅梅,得知了他前幾天還給她們彙款的消息,還得到了他現在正在用的號碼,只是并沒有打通。來之前,我們還沒收到馬紅梅報案的消息。”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馬國軍就是那天我見到的厲鬼,在這個前提條件下,那殺害他的兇手就是劉兆乾,冒充他的也是劉兆乾,而劉兆乾現在正在警局接受訊問,自然就不可能接到電話。馬紅梅打不通電話,聯系不到人,就算去了當地派出所,也得在人失蹤48小時後,才能立案。”

喬星年頓了頓,接着說:“而且即便他們報了失蹤,也不清楚我們案發現場在哪兒,只能以失蹤案來調查。林隊,你們最多能扣留劉兆乾多久?”

“最多48小時。”林南岳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說:“現在距離放他離開還有34個小時。”

“一旦他離開警局拿到手機,就會發現那些未接電話,到時候肯定會起疑,然後處理首尾,我們再調查可就難了。所以我們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馬國軍的屍體。”

“只是東山那麽大,我們該到哪兒去找?”

喬星年說的這些,林南岳心裏都清楚,只是他們找不到案發現場,不能确定人已經遇害,他就算是刑偵隊長,想要大規模的搜山,也得請示局裏。那他要怎麽解釋,難不成讓他說「我見了鬼,還是個陰差,是他告訴我的」,到時候調不到人不說,還得被人當成神經病。

喬星年沉吟了一會兒,将陶晖從鈴铛裏放了出來。

“老大,你終于想起我了!”

陶晖一被放出來,就忍不住抱怨,說:“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喬星年沒搭理他,轉頭看向林南岳,說:“林隊,麻煩你開車帶我們去東山一趟。”

“去東山?”林南岳看了看陶晖,點點頭說:“好,走吧。”

喬星年上樓換了衣服,随後在林南岳的幫助下,很快關了店門,和陶晖一起上了他的車。

“老大,這麽晚了我們去東山幹嘛?”

“找屍體。”

“找屍體?”陶晖愣了愣,說:“可我不記得屍體埋在哪兒,那麽大的東山,我們要怎麽找?”

“用眼睛找。”喬星年沒好氣地看着他,說:“這因果可是你結下的,跟我們兩個可沒關系,現在是我們在幫你,你有什麽好抱怨的。”

陶晖神情一滞,随即讪讪地笑了笑,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怕累到你們。”

喬星年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窗外。

40分鐘後,他們來到東山腳下,一人兩鬼相繼下了車。

喬星年擡頭看向深夜中的大山,山上星星點點的熒光在閃爍。

陶晖忍不住奇怪地問:“這山上怎麽這麽多螢火蟲,我之前怎麽沒見過?”

“那是鬼,和你一樣。”

“鬼?”陶晖震驚地看向喬星年,說:“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光點,是……鬼?”

林南岳開了天眼,自然也看到了滿山的熒光,聽到喬星年的回答,不由一陣瞠目結舌。

“俗話說山中有靈,但凡高山大川皆有靈性,鬼魂在深山裏雖然也會損耗靈魂之力,卻也有靈氣的字樣,所以消耗相對慢得多,你們看到的是成百上千年來聚集在這裏,沒有消散的游魂。”

陶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說:“雖然……但是……老大,我們能白天再來嗎?”

“怎麽,你是想偷懶?還是嫌魂魄之力太強?”

陶晖一陣語塞,忘了他現在也是鬼,白天過來那就是嫌命長。

林南岳雖然向來膽子大,可面對這滿山的游魂,也忍不住有些膽怯,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只是礙于面子,他并沒有說出來。

喬星年看了看兩人,眼底閃過笑意,默念咒語拿出了紙筆,平鋪在車頭上,認真地畫起了符咒。

陶晖和林南岳對視一眼,忍不住出聲問道:“老大,你這是畫的什麽符?”

“追蹤符。”

喬星年拿起畫好的符咒,折疊成千紙鶴的模樣,随後閉上眼睛默念咒語,手中的千紙鶴頓時亮了起來,随即抖動了一下翅膀,從喬星年的掌心飛了出去。

陶晖的眼睛一亮,之前喬星年就是用了這種方法,找到了自己的屍體,說:“老大,您有這方法,怎麽昨天不來找?”

“想用追蹤符,必須知道對方的生辰八字,昨天我們對死者一無所知,怎麽用?”

陶晖怔了怔,随即問道:“老大,聽你這麽說,你們現在已經确定那個人的身份了?”

“嗯……”喬星年三兩句将現在案件的進展說了一遍。

陶晖努力回想這個名字,可大腦一片空白,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說:“那這個馬國軍跟我有什麽關系?”

“暫時還沒發現你們之間有交集,不過他工作的地方,就在你們臺球社的樓下。樓上樓下呆着,應該打過照面。”林南岳替喬星年做了回答。

千紙鶴在半空盤旋了一會兒,便朝着山裏飛了過去,喬星年連忙跟上,林南岳和陶晖緊随其後。

一人兩鬼在山裏穿行,未免行走麻煩,喬星年索性又回到魂魄的狀态,遇到什麽直接穿過去就好。可林南岳不成,他是實打實的活人,遇到障礙物只能躲避或者繞行,跟在兩只鬼後面累得直喘粗氣。

“林隊,你這體力不行啊,這要碰到個體力好的罪犯,你怎麽追得上。”陶晖飄在一旁說着風涼話。

喬星年聞言回頭看了看,只見林南岳臉色漲的通紅,也不知是累的,還是臊的。

“林隊,以後可得好好鍛煉身體,不然就你這體力,啧啧,恐怕連女朋友滿足不了。”

喬星年一聽,實在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林南岳臉色更紅,惱羞成怒地說:“你不是聽不見嗎?”

喬星年沒有反應,徑直在前面走着。

陶晖奇怪地說:“老大是聽不見活人的聲音,但能聽得到鬼魂說話,你不知道嗎?”

聽到陶晖的話,喬星年轉頭看向林南岳,無辜地說:“這事我沒說過麽?”

林南岳皺着眉看看陶晖,又看看喬星年,随後直接穿過兩人的身體,走到了最前面。

“哎,老大,他這是什麽意思?”

喬星年白了他一眼,說:“如果我說你不行,你什麽感受?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周圍這麽多游魂,我這不是擔心他害怕,所以才小小地開個玩笑嘛,不至于當真了吧。”

“我看是你害怕吧。”

心思被人拆穿,陶晖讪讪地笑了笑,說:“老大,說實話,我是真心佩服你,面對這麽多游魂,你都能面不改色,你是怎麽做到的?”

“很簡單,把他們當人看,普普通通的人。”喬星年繼續往前走。

“普通的鬼還好點,可那些死狀凄慘的,實在是……”

“越是這樣的人,死前所經受的痛苦越強烈,我們應該同情,而不是害怕,就比如你。”

陶晖怔了怔,轉頭看看徘徊在山林裏的游魂,又看向走在前面的喬星年,心裏有些了悟,恐懼随之遞減。他揚起嘴角跟了上去,說:“老大,你說我怎麽就沒早點認識你呢。”

林南岳同樣聽到了喬星年的話,再看向周圍的游魂時,已然換了一種心境。他心中的惱意消散,腳步也随之放慢了下來。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千紙鶴終于停了下來,陶晖回頭看看來時的路,不禁驚訝地說:“老大,你确定他們把屍體埋這兒了嗎?咱們可是走了一個小時了,你看林隊累的,他們可還帶着屍體呢,能爬這麽高,這麽遠?”

喬星年沒有回答他,而是拿着手電,仔細在千紙鶴徘徊的地方觀察着。

林南岳見狀也蹲下了身子,仔細找着地面被挖掘的痕跡。

“這個月下了好幾場雨,就算屍體埋在這兒,應該也看不出什麽痕跡。”

喬星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了指千紙鶴徘徊的地面,說:“就這裏,開始挖吧。”

林南岳點點頭,拿起鐵鏟就挖了起來。

喬星年也沒閑着,化為實體後,也跟着幫起了忙。

挖了半個小時,喬星年一鏟子下去,感覺不對勁,連忙說:“挖到了,別用鏟子了,用手慢慢挖。”

林南岳眼睛一亮,将手裏的鏟子放下,來到喬星年身邊慢慢用手挖着。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紅藍編織袋露出了地面,兩人更加小心翼翼。林南岳帶上手套,将上面的土清理幹淨,拉開了編織袋的拉鏈,一具男屍出現在眼前。

因為現在正值春季,又是埋在深山裏,所以即便屍體被埋了一個月,五官依舊能分辨。

喬星年帶上手套,将屍體額頭上的符咒揭了下來,說:“鎮屍符。”

陶晖湊到喬星年身邊看了看,說:“老大,這跟你屍體上找到的符咒,好像一模一樣。”

喬星年點點頭,說:“确實是一樣,不止符咒本身,連畫符的筆觸,以及所用的材料都一樣。”

林南岳好奇地問:“這符咒是做什麽用的?”

“鎮屍用的,以防屍變。”喬星年頓了頓,解釋說:“如果怨鬼變成厲鬼,再附身其屍體之上,他的怨氣會成幾倍增長,別說普通人,就是普通陰差也拿他沒辦法。”

“老大,那這麽說殺你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和殺他的是同一個人。”

喬星年沉吟了一會兒,說:“之前我在審訊室見到劉兆乾的時候,就發現他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怨氣,當時還以為是我太敏感,現在想來應該是他身上帶着什麽掩蓋怨氣的東西。”

林南岳聽到這兒,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喬星年對劉兆乾那麽在意,原因竟是這個。

“而馬國軍認定自己是陶晖殺了自己,按說不會去找劉兆乾,可他身上依舊有怨氣……看來他背在的人命,可不止這些。”

林南岳怔了怔,随即說:“你的意思是說在馬國軍和陶晖之前,他還殺過別人?”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有很大的可能。”

“老大,你說這劉兆乾會不會和你一樣,也是渡靈人?”

“渡靈人,駐留陽世之陰差,與怨鬼交易,渡化其身,謀取利益。凡渡靈人,皆享富貴,卻皆是身殘之人。劉兆乾是個正常人,可以排除是渡靈人的可能。”

“那就是藏在他身後的是渡靈人,或者懂得這些的人。”

喬星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有可能。不過我想不通這裏面的聯系。在我的印象裏,無論是劉兆乾,還是馬國軍,我們只見沒有任何交集。”

“老大,你不是也不記得臨死前的記憶嘛,說不定就是這些丢失的記憶裏,就有馬國軍和劉兆乾呢。”

“也有可能。”

見林南岳掏出手機,似乎要打電話,喬星年連忙阻止,說:“林隊,你不會是想給警局打電話吧?”

林南岳點點頭,說:“屍體找到了,當然要通知法醫科過來。”

“那你怎麽解釋咱們挖屍體的事?”喬星年好笑地看着他。

林南岳一怔,是啊,他該怎麽解釋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覺,來這山上挖屍體的事。

“總不能說自己閑着沒事,過來挖土玩吧。”

林南岳收起手機,說:“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喬星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坐下歇歇,一起想想辦法。”

林南岳微微皺眉,說:“我們最好不要在這附近待太久,會留下痕跡,如果被法醫發現會很麻煩。”

喬星年拍拍手上的泥土,說:“這個我們現在先不考慮,就想想到底怎麽順理成章的,讓人發現屍體并報警。”

“這裏很偏僻,一般不會有人來,再加上屍體埋的這麽深,如果不是兇手過來挖,根本沒人會閑着沒事在這裏挖土玩。”

林南岳想了半晌,也沒想到好的辦法。

陶晖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我們就把屍體放在這兒,等明天天亮了,說不定就有人發現了。”

“屍體放這兒不管,說不準就會有野貓野狗的過來啃食,到時候會給法醫屍檢增添很多困難。”

林南岳直接否定了這個主意。

陶晖一聽,頓時沒好氣地說:“找不到屍體,愁;現在找到屍體了,還愁。怎麽這麽麻煩!”

“怪誰?”喬星年涼涼地看着他,說:“這屍體是誰埋的?”

陶晖語塞,讪讪地說:“我那不是一時糊塗嘛,怪我,怪我。”

喬星年見狀收回了目光,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有多條未接來電。剛剛忙着挖屍體,沒感覺到手機震動,他連忙給蔣墨涵發了條短信。

“現在是晚上淩晨兩點,今晚我們恐怕要在這裏過夜了。”

“過夜?你是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

“是啊,不過恐怕要破壞這周圍的環境了。”

陶晖好奇地問:“老大,你想到什麽辦法了?”

“林隊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們可以借助野貓和野狗,讓它們把屍體挖出來。當然,我會讓它們盡量少破壞現場。”

“你能控制它們?”

喬星年點頭,說:“光有它們還不行,還得讓人發現并報警,所以今晚我們還有得忙。”

陶晖聞言一愣,随即問道:“老大,你不會是想讓我們在深山老林裏抹黑找野貓野狗吧?”

“不止找貓找狗,還得找人。”

“這……”陶晖看看黑茫茫地大山,說:“難度有點大吧。”

“要不你想個難度不大的辦法?”

“那什麽,天快亮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找吧,別耽誤了事。”

他現在雖然是怨鬼,卻是個沒啥能力的怨鬼,連拿個東西都拿不了,讓他想這不是開玩笑嘛。

喬星年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林南岳,說:“林隊,這裏就交給你了,貓狗的事我們來找。”

林南岳點點頭,說:“好,那我們分頭行動。”

喬星年沒再說話,帶着陶晖一起去找貓狗。好在這山裏不缺鬼魂,喬星年靠着他們找到了兩只野狗,又控制着兩名游魂上了野狗的身,随即回到埋屍地和林南岳彙合。

林南岳見喬星年和陶晖回來,身後還跟着兩只野狗,不禁松了口氣,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五點。

喬星年控制着野狗,在埋屍的地方不停地用爪子挖着,為了能取信于人,還讓野狗抓爛了編織袋,造成是野狗将屍體挖出來的假象。

等他們忙完,天已經蒙蒙亮,喬星年又下山找了個人,附身後來到埋屍處,讓他看到了野狗挖出紅藍編織袋的場景。

那人只覺得腦袋有些恍惚,不自覺地走了過去,然後拉開了編織袋的拉鏈,看到了裏面的屍體。他被吓得跌倒在地,随即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報了警。

喬星年就站在一旁看着,林南岳之前就已經下了山,陶晖也被他收進了鈴铛,他留下盯着就是避免有東西破壞屍體。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警察趕來了現場,林南岳就在他們之中。

喬星年的任務完成,走到林南岳身邊,和他打了聲招呼,然後直接下了山,找到林南岳的車穿了進去。

忙活了一整夜,喬星年也累了,躺在汽車的後座上就睡了起來。反正他現在是魂魄的狀态,除了開了天眼的林南岳,旁人看不見也碰不着,他睡得特別踏實。

等林南岳帶人勘察完現場,已經是臨近中午,他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後座睡覺的喬星年。而就在這時,孫佳佳拉開了後門,正打算上車。

林南岳連忙出聲阻止,說:“孫姐,我的車出了點毛病,得送去檢修,你還是坐他們的車吧。”

“哦,好,那我和楊林他們擠一擠吧。”孫佳佳關上車門,朝着後面的車走去。

林南岳松了口氣,回頭看看依舊在沉睡的喬星年,衛衣和外套的帽子都戴在了頭上;幾縷劉海落下,遮住了他一只眼,與他卷而翹的睫毛交纏在一起;明亮的眼睛閉着,多了幾分恬淡之感;嘴巴微微張開,呼吸有些沉,瑩潤的唇瓣猶如含苞待放的花兒,美好的讓人忍不住去……

林南岳的思緒一頓,連忙收回了目光,心虛地紅了耳根。緩了會兒神,他将車窗關好,随即啓動了汽車。

“唔——”

喬星年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向車頂,發呆了有兩分鐘,宕機的大腦終于恢複了運轉。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随即穿出了汽車。

他雖然做了鬼,卻和別的鬼不同,別的鬼不用吃飯,而他不吃飯就會餓。今天早飯就沒吃,現在還過了午飯的點,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喬星年剛想找個地方現形,就見林南岳遠遠地走了過來。看到他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很快又走了過來。

來到近前,林南岳小聲說:“什麽時候醒的?”

“剛醒,正打算去吃飯。”

“一起吧。”林南岳拉開車門上了車。

喬星年挑挑眉,說:“林隊請客?”

“嗯。”林南岳淡淡地應了一聲。

喬星年繞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了車,說:“那就讓林隊破費了。”

車子啓動,緩緩開出警察局,林南岳出聲問:“想吃什麽?”

“警局對面就是餐館,林隊還要開車,怕是有什麽任務吧。”

“法醫那邊已經确定死者身份,就是馬國軍本人,我要去華陽商貿走訪。”林南岳沒有任何隐瞞,昨晚發生的事已經讓他對喬星年放下了戒備。

“警方走訪調查不是至少要兩個人麽?林隊這是料定了我會跟着?”

心思被拆穿,林南岳有些不自在,說:“星年茶社就在華陽商貿大廈對面,我只是順路送你回去。”

“哦,那謝謝林隊了。”

林南岳猶豫了一瞬,說:“昨晚的事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忙,我們恐怕沒那麽順利找到馬國軍的屍體。”

“林隊客氣了,咱們現在是合作關系,我幫你就相當于幫自己。”喬星年頓了頓,問:“馬國軍是怎麽死的?”

“後心中刀,法醫初步鑒定應該是失血過多而死。”

喬星年微微皺眉,說:“如果不是立刻死亡,就算兇手從背後行兇,他也應該能調整姿勢,看到兇手是誰,卻偏偏找錯了複仇對象,這有點不符合常理。”

“确實。”林南岳嘆了口氣,說:“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必須盡快找到馬國軍和劉兆乾的聯系,否則一旦他被放出來,肯定會毀掉很多線索,到時候我們查起來就會很麻煩。”

“和馬紅梅聯系的號碼,你們查過了嗎?現在的號碼都需要實名認證,除非是電信公司內部人員,不可能在這上面做手腳。”

“查了,號碼所有人是個老人,得了阿茲海默症,連他的兒女都不認得了,更別提将號碼給過誰。”

“那給馬紅梅的彙款賬號呢?”

“每次彙款都是現金,也沒填彙款人,查不到任何信息,只能調取銀行監控視頻,查看彙款人是誰。我同事現在還在去銀行的路上,短時間內應該查不到什麽信息。”

喬星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那能定位那個號碼的位置麽?”

“手機關機了,還裝了反追蹤軟件,定位不了。”

“這人真是面面俱到,我們遇到高手了。”喬星年眼底閃爍着興奮的光。

林南岳轉頭看了看喬星年,嘴角也跟着勾起笑意,說:“我們與他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車子停在了星年茶社門口,喬星年化為實體,兩人相繼下了車。站在茶社門口,喬星年看向不遠處的華陽商貿大廈,說:“這附近有個面館味道還不錯,林隊如果不介意,咱們就去哪兒吃。”

“那就走吧。”

“林隊先等等,我跟店員打聲招呼,今天晚上就不營業了。”

“不用,如果有消息的話,我會通知你。”

喬星年想了想,說:“也好,等晚上消息彙總,林隊打算審訊劉兆乾的時候再通知我,我打車去警局旁聽。”

“嗯。”林南岳點點頭,他不曾察覺,這僅僅幾天的相處,他已經完全接受了喬星年的存在。

在喬星年的帶領下,兩人來到距離茶社不遠的一家面館,面館不大,只有六張桌子,打掃的卻很幹淨。

喬星年是常客,服務員見他進來,笑着招呼道:“小年來了,今天想吃什麽?”

喬星年招呼林南岳坐下,說:“我還是老樣子。林隊,你看看想吃什麽。”

林南岳擡頭看看牆上貼的菜單,說:“給我一碗炸醬面,再來一個肉夾馍。”

“好嘞,兩位稍等,面馬上就來。”

“林隊……”

喬星年正要說話,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是蔣墨涵打來的電話,他又從口袋裏拿出另外一部手機,放在了一邊,随即接通了電話。

“喂,哥,你找我。”

“昨晚你去哪兒了?”

桌上的手機自動将語音轉成了文字。

“昨晚我去了朋友家。”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蔣墨涵的語速很慢,咬字也很清晰,聽得出來他是故意這麽說,目的就是為了讓轉化出來的文字足夠準确。

“男的。”喬星年無奈地笑着說:“哥,我一個成年人,還是個男人,去朋友家借住,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吧。”

“男的?誰啊,我認識嗎?”

“我最近剛認識的朋友,你們應該不認識。”

“叫什麽名字,做什麽工作的,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哥,你這是查戶口嗎?”喬星年聽得一陣好笑,說:“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被人騙了?哥,你有這功夫,多跟醫院裏的小迷妹接觸接觸,你可是已經三十了,也該給我找個嫂子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不說了,你注意安全,我準備準備該上班了。”

“哥,今晚我可能會回去很晚,你別等我。”

“你這兩天都忙什麽了,天天早出晚歸的?”

“沒忙什麽。哥,不說了,我要吃午飯了,拜拜。”

不給蔣墨涵再說話的機會,喬星年直接挂了電話。

喬星年剛想把手機收起來,就收到了蔣墨涵的信息,一個打屁股的表情包,看得他一陣哭笑不得。

“你哥對你很關心啊。”

林南岳調查過喬星年,清楚他家是再組家庭,所以聽到兩人的對話有些驚訝。

喬星年低頭給蔣墨涵回消息,并沒有看到林南岳說話。

林南岳怔了怔,随即想起喬星年的耳朵聽不見。

喬星年低着頭,注意力都在手機上,明亮的眼睛被卷翹的睫毛遮住,眼角微微上揚,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可見他此時的心情很好。

林南岳的視線下移,性感的喉結映入眼簾,因為口水的吞咽上下移動,修長的脖頸微微彎着,形成完美的弧度,再往下便是精致的鎖骨……

“面來了!”

服務員的吆喝聲,打斷了林南岳的思緒。他慌忙移開目光,有些尴尬地幹咳了兩聲。

服務員的到來,吸引了喬星年的注意,他将手機放進口袋,擡頭看向林南岳,說:“不好意思啊,林隊,剛才處理了點私事。”

“沒事。”

與喬星年明亮的眼睛對視,林南岳莫名有些心虛,不自在地錯開了目光。

“兩位的炸醬面和肉夾馍。”服務員将東西各自放在他們面前,笑着說:“兩位慢用,如果有需要,随時叫我。”

喬星年起身,來到自助餐桌旁,拿了個碟子,夾了些小鹹菜,又盛了一小碗玉米稀飯,轉身回到桌前,将稀飯放到林南岳手邊,說:“這裏的面味濃,稍微鹹了點,第一次可能不太習慣,喝點玉米粥就好得多。”

“謝謝。這個你喝吧,我自己去盛就行。”

“這裏是我熟悉的,算得上我的地盤,這頓我請,等有機會再給林隊表現的機會。”喬星年将想起身的林南岳按了回去,轉身又盛了一碗玉米粥。

林南岳轉頭看向自己的肩膀,那裏還殘留着喬星年身上特有冷香,不同于香水,也不想花香,是一種很奇怪又很好聞的味道,似乎是喬星年身上獨有的味道。

“林隊,快吃吧,面還是趁熱吃,不然就坨了。”

“哦,好。”林南岳甩開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拿起筷子吃面。

“味道怎麽樣?”

看着喬星年期待的目光,林南岳點點頭,說:“味道不錯。”

“那就好。我這人比較重口,還怕你吃不習慣。”

林南岳看看他碗裏的紅油辣子,說:“吃太鹹太辣對身體不好,你還是注意一點,不要經常吃為好。”

“我這人不抽煙不喝酒,平時也沒什麽愛好,唯獨喜歡的就是吃各種美食,尤其喜歡吃辣,如果這都不能滿足,那生活就太無趣了。”

喬星年攪拌着碗裏的面,讓每根面條都裹滿辣醬,随即夾起面條吃了起來。「呼嚕呼嚕」的聲音,滿滿的一大口面條,撐得他的臉頰鼓鼓的,眼睛滿足地眯了起來,就像是得到骨頭的狗狗,看上去非常可愛。

林南岳低頭看看碗裏的面,猶豫了猶豫,打開辣椒的調料碗,也給自己加了一勺,攪拌後送進嘴裏,辛辣的味道直嗆嗓子眼,他本能地咳了起來,差點沒把嘴裏的面條噴出來。

喬星年連忙将玉米粥遞給他,說:“快喝點粥壓一壓。”

林南岳接過碗,一口氣喝光了裏面的粥,這才算緩了過來。

喬星年見他這副模樣,不禁輕笑出聲,說:“這裏的紅油辣子辣味還可以,應該不至于這樣,難道林隊一點辣都不能吃?”

“我平時吃飯都比較清淡。”

不知怎麽了,聽喬星年這麽說,臉竟莫名有些燒。

喬星年玩笑地說:“幸好我們不是一家人,否則光吃飯就成問題。”

林南岳微微皺眉,說:“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吃,只是這裏的辣椒有點辣。”

喬星年點點頭,說:“林隊要不要換一碗?”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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