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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溫暖柔和像灑金一樣覆蓋在蔣戎面孔上,讓他臉色看起來比白熾燈下好看很多。
紀天養把散落在蔣戎頰邊的發梢輕輕捏起來整理到耳後,等蔣戎眼簾抖動緩緩張開,笑眯眯悄聲詢問:“Uncle,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出去。”蔣戎嗓音低啞疲憊,說完合眼翻身,似乎還要繼續沉浸睡眠。
紀天養伸手輕扳他肩膀打商量:“麗姐說你睡了快一整天,起來吃點東西吧……我陪你出去吃也行。”
“很累,我需要休息。”蔣戎吃藥吃到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他爸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明白,似乎也沒得自己發脾氣的餘地。大家都沒錯,時也命也。
“太太很擔心你。”紀天養嘗試打親情牌。
蔣戎幹脆把被子拉到頭頂拒絕溝通,他覺得自己從沒這麽好睡過,再一覺醒來時已經能從窗簾縫隙看見清涼月光。
因為沒怎麽喝水,也不想起來上廁所。蔣戎合眼在床頭櫃上摸索,從煙盒裏抖出一香煙銜在嘴上,肘撐坐起身點燃。
抽完兩根香煙後終于找回點精神,慢吞吞下地去衛生間給浴缸放水。放任身體沉進溫水裏,心裏有個聲音對他說:結束吧,都結束吧……于是蔣戎屈腿,讓頭部也慢慢滑入水中。
頭頂射燈隔住晃動水波看起來有點像月光,又像散碎的星,很漂亮。
蔣戎張開嘴,讓溫熱水流湧進口鼻,它們沖進鼻腔那一瞬間天靈蓋像被炸開了一樣疼,接着頭頂射燈映下來的星光轉黯……但很快又慢慢亮起。
他置身南非沒有光污染的璀璨星空之下,身旁是手握細仗的跖跋冰,跖跋冰緩步向前,忽然回頭笑吟吟詢問:“Reg,怎麽不走了?”
:“累……我想留下,和你一起把時間停止在這裏。”
跖跋冰對他微笑,伸出手:“累了可以走慢點,我拉你走。”
蔣戎搖頭:“留在這裏看星星多好。”
跖跋冰笑得無可奈何:“我得回家吃飯,許玖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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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再見……冰哥。”
跖跋點點頭,越走越遠。但是很快他又出現在蔣戎身後,這次手裏還牽一匹駿馬:“Reg,走啊?”
:“我在看星星。”
跖跋冰灑然一笑:“可是天已經亮了,走吧,和我一起牽頭馬,它會帶給你好運。”
蔣戎擡起頭,果然天已經亮了,他們身在馬會跑馬場。他聳聳肩膀:“沒用的,我從沒走過好運。”
“所以你需要一點運氣。”跖跋冰這次很執拗,經過他身邊時硬拉住他一只手:“目光放遠點,走起來就不那麽累了。”
蔣戎被拖拽着勉為其難往前邁步,內心卻很排斥:“沙地好泥濘,我鞋子都髒了,冰哥你自己走吧。”
“再漂亮的鞋子鞋底也幹淨不到哪裏去。”跖跋冰皺眉:“不往前走怎麽知道前面不會交好運?”
蔣戎苦笑:“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我已經連準備的機會都沒有了,怎麽可能交好運?”
跖跋冰咂舌反駁:“一部分是,但大部分好運會留給最後一個不肯放棄的人,就像我。”
蔣戎一邊搖頭一邊用力掙脫,想要甩開跖跋冰抓住他那只手。
耳邊忽然響起老媽驚喜呼聲:“阿戎,阿戎醒了!阿戎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好不好?”
蔣戎周身感知逐漸回攏,他身體潮濕悶熱的裹在一條棉被裏,房間所有燈具都在發光,晃得他眼睛只掀開一條縫隙就立刻又合緊眼簾。
“陳醫生,Uncle好像醒了,麻煩你來看一下。”這次是紀天養的聲音。
蔣志行也在耳邊追問:“阿戎?阿戎你醒了沒有?”
很快有人過來用手指掀蔣戎眼皮,強光刺得他天靈蓋仿佛又被敲開一回。
蔣戎張口想要說話,先被喉嚨裏積液嗆出一串咳嗽,一邊咳一邊扭頭躲避檢查:“醒……醒了……別照我。”
他偏頭呻吟但仍不肯睜眼:“睡過頭而已……你,你們幹嘛……很難受。”他說着攢起眉頭,臉皺成一團。
蔣太嗚咽着在旁邊哭泣起來,蔣戎頭越來越疼,蔣志行也在小聲哽噎:“阿戎,你昨晚在浴缸裏溺水……還好阿養及時發現。”
“是麽……?”蔣戎懶怠思考,勉力翻個身側卧蜷縮身軀讓自己舒服點:“Sorry,我昨晚睡過頭忘記吃藥,不記得了。”
床邊男醫生:“剛剛驗血結果看已經用藥過量,不能再吃了,建議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蔣戎忽然清醒許多,揉着眼睛撐身坐起:“什麽住院……我的天……”
他顧盼周遭,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醫院裏以後喃喃哀嘆:“拜托你們,我才出院兩天。”
紀天養雙眼通紅俯身床畔求告:“Uncle你別這樣,你得把身體盡快調整回來。”
蔣戎像看傻子一樣瞪住他呵斥:“你懂什麽?不吃藥他們會用電療,我求你別再自作主張了行不行!真不明白你到底想我快點好還是快點死。”
紀天養瞠目結舌滿臉慌恐,立即回頭看向白醫天使,那位陳醫生搖頭:“我們可以選擇更溫和的理療方案。”
蔣戎咬牙切齒:“我信你個大頭鬼。”然後再次瞪向紀天養:“拜托你們行行好,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精神病,讓我回家安靜幾天很難嗎?為什麽一直來煩我!”他說越說激動,氣到渾身發抖。
醫生目光審慎盯住病患打量,仿佛他越激動就證明他越不正常。
蔣戎頹然躺回病床裹緊被子,好似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自暴自棄:“随便吧,我無所謂。”
紀天養用征詢目光望一眼蔣老爺,強忍淚意拉醫生去門外商讨蔣戎治療方案。
蔣戎等房裏安靜下來悄悄從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拉住廖鳳欣指尖,緘默半晌後最終仍忍不住喃聲哀求:“媽……帶我回家好不好?”
世界上大概沒有一位母親能夠拒絕孩子這種請求,但這次不等她出聲應允,蔣老爺已經心軟率先點頭:“好好,我們回家,爸爸也在家裏做理療,我們父子倆一起,不會有事……我們可以請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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