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殺人啦殺人啦

這一頓飯最後花了四位數。

走出餐廳,郁千飛十分誇張地伸了個懶腰,笑道:“心願已了。”

說完,他回頭看向顏暖,問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你餓不餓?”

顏暖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肚子,答道:“還行吧。”

“不行,我根本沒吃飽,”郁千飛大聲抱怨起來,“唯一能墊肚子的那個面條,一口就沒了。這點量雞都吃不飽,還貴的要死,傻子才會跑到這兒來吃飯。”

顏暖心想,那是你點的太少了。

下單時,服務生有提醒過,他們點的量對兩個成年男子來說稍顯不足。那時他們還納悶,有前菜有主食有湯有酒還有甜點,湊個八分飽總不困難。

“我印象裏量沒那麽少啊,”郁千飛說,“我上次都沒吃完,撐得想吐。”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沒胃口,那時的他或許只是食欲不佳。

而今天,他很開心。

“你就是那個傻子。”顏暖說。

郁千飛不以為意,笑着對他說:“去吃烤串吧!”

說完,他也不等顏暖回應,走到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郁千飛帶顏暖去的燒烤店是個沿街的鋪子,生意很不錯,店家用圍欄隔出了一片露天的場地,裏面擺滿了桌椅,已經坐了八成滿。

“離你家近,待會兒回去也方便。”郁千飛在坐下的同時說道。

顏暖心頭湧起了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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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不遠處疊在一塊兒的大框空啤酒瓶,說道:“趁現在你還清醒,先告訴我你家在哪兒?”

“要來我家做客嗎?”郁千飛故意答非所問,“有點亂,床也小,一起睡會有點擠,而且只有一條被子。”

顏暖一臉無語地看着他。

“先坐,”郁千飛替他拉了個塑料凳,“待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

顏暖也坐下後,郁千飛熟絡地招呼老板點了大堆烤串,當然也沒忘記再加幾瓶啤酒。

“太多了吧,”顏暖擔憂,“我沒那麽餓,恐怕吃不完。”

“也是哦,”郁千飛笑道,“習慣了,吃不完帶回去好了。”

烤串帶回去再加熱,就不好吃了。顏暖皺着眉,一臉無奈。

“沒事兒,我請,”郁千飛說,“今天我全包。”

“……你好像很開心?”顏暖問。

“是啊,”郁千飛說,“我現在感覺一身輕松,舒服。”

說話的同時,老板送來了啤酒和玻璃杯。郁千飛嗑開了瓶蓋,把兩個杯子分別滿上,其中一杯推到了顏暖跟前。

“我不用,”顏暖說,“剛才喝過了,再喝就多了。”

那頓華而不實的晚餐配的紅酒香氣宜人,入口後有回甘,是除了蛋糕外唯一合顏暖口味的東西。

“那才多少啊,你真沒意思。”郁千飛不滿,“難得我高興。”

顏暖不置可否。他不能多喝,因為怕郁千飛不知節制。萬一郁千飛醉了,他得送他回家。

郁千飛一口氣幹了半杯啤酒,一臉惬意地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今天好像話特別少……鬧得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還以為你聽完那些肯定會嘲諷我幾句呢。”

“嘲諷什麽?”顏暖問。

“随便,都行,”郁千飛說,“我都愛聽。”

顏暖愣了愣,扭過了頭:“有病,變态才愛被人嘲諷。”

“不一樣,我不是喜歡被人嘲諷,”郁千飛解釋道,“但你說我就愛聽,聽着心裏踏實。”

說着,他拿起了面前剛送來的烤羊肉串,大口吃了起來。

“為什麽?”顏暖問。

“說不上來……可能是知道,你不管說什麽,心裏都念着我好,”郁千飛說,“和其他人不一樣。”

顏暖依舊皺着眉。

“我想起來一件事,”郁千飛喝光了杯子裏的啤酒,又滿上一杯,“小學的時候,有一陣很流行聖鬥士的卡片,你還記得麽?有專門的機器可以抽,一塊錢一次,卡面随機的。”

顏暖知道他要說什麽,立刻答道:“不記得。”

“我記得,記得特別清楚,”郁千飛笑道,“我想集黃金聖鬥士,只差一張沙加,怎麽都弄不到。”

沙加那時在孩子中人氣特別高,炙手可熱,誰抽到一張能換許多糖果零食。

“然後你送了我一張。”郁千飛說。

“撿的。”顏暖立刻補充。

“你不是不記得了嗎?”郁千飛很刻意地挑起眉,笑容促狹,“想起來啦?”

顏暖為了掩飾,拿起了面前的啤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你以為我不知道對吧,”郁千飛又得意起來了,“那張卡是你幫人家做作業換的。”

“是、是嗎。”顏暖說,“這個我真的不記得。”

“你幫人家寫一個星期數學作業,換一張卡。我沒過幾天就聽說了,看你不好意思,所以沒拆穿,”郁千飛說着,有些感慨地舒了口氣,“我那時候就決定,以後不管你說我什麽我都不生氣,有誰敢欺負你我就打誰。”

顏暖低着頭,握緊了手裏的玻璃杯。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和你相反,”郁千飛說,“話說得特別動聽,承諾誓言一套一套的,說完就拉到,誰信誰蠢。”

“你在說誰?”顏暖問,“你的前女友?”

郁千飛捧着杯子的手頓了頓,笑道:“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顏暖放下杯子,把裝烤串的盤子向他推了推:“多吃肉,少喝酒。”

“嗯。”郁千飛點頭,卻還是順勢喝下了杯子裏剩下的啤酒。

“還有……少說話。”顏暖說。

郁千飛十分刻意地湊近了看他:“不好意思啦?”

“是替你不好意思,”顏暖說,“分手兩年了念念不忘,不丢人嗎?”

“你在轉移話題,”郁千飛說,“你就是不好意思了,因為我知道你為了幫我集卡替別人寫作業。”

他笑得很開心,眼睛全眯在一塊兒。他又開了一瓶啤酒,這一回幹脆懶得倒了,對着瓶子吹。

“別喝了!”顏暖說。

“其實我還知道一件事,”郁千飛亢奮起來了,“高中的時候……高幾來着?我忘了自己輪到值日跑去打球,你怕我被老師罵,替我把地給掃了。”

“有這種事嗎?”顏暖尴尬極了。

“你知道我是怎麽發現的嗎?”郁千飛笑得停不下來,“等我想起來回到教室,發現地上幹幹淨淨,跑去跟另一個值日生道歉,她好驚訝,說今天跟我搭檔的不是顏暖嗎?”

“……”

“我後來買了鮮花餅來找你你還記得嗎,看你一副臭臉,就沒敢提這件事。”

“不記得。”顏暖說。

“你說不記得就不記得吧,”郁千飛高興地喝了口啤酒,“所以後來你不告而別,我也相信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這人就是這樣,做一堆事兒,全悶在肚子裏,不願意說,生怕別人知道你有多好。”

顏暖暗暗收緊了手指。

“你太主觀了,”他低着頭,沉着聲說道,“因為在別的地方受了挫折,就一股腦兒把期待都壓在我身上,很容易重蹈覆轍。”

郁千飛不以為意:“怎麽,你還能把我給欺負了呀?”

“我……我也可能做讓你接受不了的事。”

郁千飛竟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比如?”

比如。

顏暖心裏有現成的例子。

只是說不出口罷了。

郁千飛與他的思維方式截然不同:“你放心,就算你殺了人,我也幫你藏屍體。”

顏暖呆了一下,哭笑不得。

“我相信你也會。”郁千飛說。

“我不會,”顏暖很确信地搖頭,“我會勸你去自首。”

郁千飛喝了口冰啤酒,砸了下嘴,點頭稱是:“也有道理啊。你放心吧,我會聽你的,在裏面好好改造,争取早點出來。”

正好有一對小情侶從他們身邊經過,聞言投來了驚訝的目光。女孩兒警惕地往另一側挪了挪,男孩兒趕忙伸手摟住了她的肩頭。

郁千飛酒勁兒上來了,渾然不覺,大聲說道:“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好好生活,知道嗎?”

顏暖替他羞恥,低下頭踹他:“閉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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