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淩星淵拔出了自己的別風劍,按照白忘寒剛才的動作,舞起劍來。他不過看了一遍,便與白忘寒有八成相似了,不過他的功力遠不及白忘寒,是個花架子。

但是,他發現他步入練氣期之後,無論是記憶還是肢體都有了極大的提升。若是以前的他,絕對是做不到的。

“從今日起,你每日揮劍……三千下。”白忘寒本來想說五千下,但他的徒弟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主,話一出口,便打了個折扣——他以前拜入昆侖派後,就是每日揮劍五千下,一直練到“心中有劍”的境界,才不再做這門日課。

“三千下嗎?”淩星淵之前是個宅男,來到此世,也不過個鬥雞走狗的纨绔,一聽要每日揮劍三千下,就露出苦相來。他只能在心裏勉勵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白忘寒沉默片刻,說:“一千下也可。”

若是有人能看到此時的白忘寒,恐怕要大跌眼鏡。冷酷無情的白忘寒,居然是這麽好說話的人。

“三千下就三千下吧。”淩星淵開始揮起劍來。

白忘寒指點了淩星淵幾句動作之後,就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打坐,冷風吹起他的白衣和他頭發上白色的飄帶。他似乎是在看淩星淵,又似乎沒有看。

淩星淵剛開始覺得很輕松,漸漸手腕變得沉重起來,到後來他越揮越慢。他甚至腦海中閃過了放棄的念頭,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等到他揮完三千下的劍,他直接趴在了雪地上。

“地上冷。”白忘寒把淩星淵扶了起來。

淩星淵氣喘籲籲道:“師父忘了,我已是練氣期了。”

白忘寒沉默一會,說:“是我糊塗了。”

修真之人,哪裏會受小病小痛的困擾,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

二人進了玲珑樓,各自回了房間。

淩星淵喚來逢春,讓他備好熱水和木桶,供自己洗澡。

洗完澡後,他下樓吃飯。

讓他奇怪的是,白忘寒坐在他的對面,也在用餐。白忘寒已經辟谷,哪怕是靈谷靈植,也是無需食用的。

兩人相對而坐,各自舉箸,好似凡俗中的親友一般。

吃完之後,白忘寒說:“明日我帶你去見掌門。”

淩星淵知道昆侖派的掌門名為謝景明,此人雖然修為不及白忘寒,但是在昆侖派中也排得上第二,而且處事圓滑,頗有人望。

他笑道:“謝掌門我仰慕許久了。”

他以前的玄洲的時候,茶館的說書先生便會說些“謝景明智鬥魔枭”、“白忘寒劍斬惡蛟”之類的故事。

白忘寒淡淡道:“哦,你竟知道他。”

淩星淵聽出了幾分古怪的意思,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師父的大名,我也是聽過的。”

白忘寒微微垂首,“不過是少年時逞勇鬥狠罷了。”

他當初一柄青霜長劍,萬魔驚戰。不過近百年來,他連昆侖山都懶得下了。但是他的赫赫威名,還是在衆人口中傳響。

淩星淵問:“師父這麽多年,最難忘的一戰是哪一戰?”

白忘寒這次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是我還是凡人之時,遭人追殺,這也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然後,有一個人救了我。”

淩星淵好奇地問:“這個人是誰?”

白忘寒又是一陣沉默,“他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

淩星淵贊道:“此人施恩不望報,倒是一位俠士。”

白忘寒看着淩星淵說:“是。”

“師父,我去休息了。”淩星淵站了起來。

白忘寒說:“去吧。”

淩星淵回到自己房間,上床休息。

……

第二天,白忘寒和淩星淵去往玉虛峰。

兩人并未騎乘雲鯨,而是共乘白忘寒的飛劍。

淩星淵立于萬丈高空之上,下意識拉住了白忘寒的衣袖。

白忘寒看了淩星淵一眼,沒有說話。

到了玉虛峰,兩人落了地。

在一位昆侖派弟子的引領之下,兩人到了一處丈室。這間丈室內僅有一桌、一椅、一榻和書籍若幹。

一人坐在榻上,手執一柄鐵如意,上有金銀錯。他微笑道:“你來了。”他眉目溫潤,氣質清雅,整個人仿佛玉做的人似的。

白忘寒也在榻上坐下,對淩星淵說:“你也坐。”

“是,師父。”淩星淵便在椅子上坐下。

謝景明看行淩星淵,“這便是你收的弟子嗎?”

白忘寒說:“是。”

謝景明凝視了淩星淵一會,說:“不錯,難怪一向不收弟子的白師兄,也破例收你為徒。”

他轉頭對白忘寒說:“白師兄是否考慮廣納門徒,這樣星淵有了師兄弟或者師姐妹,也可互相幫襯。”

“我只有一個弟子。”白忘寒的言下之意,便是拒絕。

謝景明又看向了淩星淵,他将手中的鐵如意的遞給淩星淵,“初次見面,我作為長輩,便送你一點薄禮吧。”

“多謝掌門。”淩星淵接過鐵如意。

他知道此物名喚七海如意,不僅能引七海水,還有諸多功效,是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寶。持有七海如意的人,在海上與人戰鬥,可以越階挑戰修士。

謝景明問:“清虛峰苦寒,星淵可住的習慣?”

淩星淵答:“玲珑樓和我在玄洲的家相比也不遑多讓,沒什麽不習慣的。”

“哦,是嗎?”謝景明心中暗驚,他本來知道白忘寒十分重視淩星淵,但是這份重視,似乎比他想的還要深重。

不過,淩星淵不過二十多歲,這二十年來白忘寒都在昆侖山上,未曾下山,這兩人到底有何糾葛?莫非淩星淵是某位大能的轉世。

他沉吟片刻,說:“星淵已到了練氣期,想必不久之後就要下山了。你師父當初劍驚天下,我想我昆侖派又要出一位舉世聞名的劍者了。”

白忘寒淡淡地說:“他修為尚淺。”

“他的天賦不弱于你,又有你這樣的良師,日後必定前途無量。”謝景明一貫平靜的心中,都不由生出幾分羨慕。

他與白忘寒不同,他天賦平平,又不受師父重視,于是白忘寒揮劍五千次,他便揮劍一萬次。他與人鬥,與天鬥,闖過最兇險的秘境,鬥過最兇猛的靈獸,才一步步坐上了昆侖派掌門之位。

白忘寒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謝景明怔愣片刻,“是我執迷了。”

他看向門口,揚聲道:“玉書。”

常雲書聽到呼喚,走了進來,“師父。”

謝景明囑咐道:“你帶星淵在玉虛峰上逛逛吧。”

常玉書恭敬地說:“是,師父。”

淩星淵知道謝景明讓常玉書帶走自己,是有話要單獨同白忘寒說,于是跟常玉書走了。

白忘寒看着淩星淵,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移開了視線。

謝景明問:“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嗎?”

他一直知道白忘寒要找一個人,但是他不知道白忘寒要找誰,也不知道白忘寒為什麽要找那個人。

白忘寒答:“是。”

謝景明又問:“你還記得我們的師父嗎?”

謝景明和白忘寒的師父,就是前代昆侖派掌門。

“記得。”白忘寒說。

謝景明緩緩道:“師父感應到蒼生大劫,窮盡壽數算了一卦,得出了四個字。我本不明白那四個字是什麽意思,但是當我在弟子冊上看到淩星淵的名字,我就知道了。”

白忘寒問:“哪四個字?”

“天星在淵。”謝景明頓了頓,“蒼生大劫,破劫正在此人。”

白忘寒沉聲道:“蒼生若有大劫,我一肩負之。”

就連昆侖派掌門也要窮盡壽數算出的大劫,該是怎樣兇險,他不可能讓淩星淵獨自去面對。

謝景明看着白忘寒說:“白師兄,天命不可違。”

“天命若違我,我便以劍斬之。”白忘寒語氣平和,仿佛只是說了一句普通的話。

若不是謝景明了解白忘寒的為人,一定會覺得這句話非常狂妄,但他也不确定白忘寒做不做得到,因為白忘寒的劍法實在是太恐怖了。

他上次見到白忘寒拔劍,已是百年前了,那時白忘寒對上慾海魔尊,這位笑傲魔門的尊者,竟然沒在白忘寒手下走過三招。而這些年,白忘寒的劍法又更為精進了。

他拿出幾枚銅錢,扔在了桌子上,然而下一刻,銅錢碎成了粉末,他也一口血吐在了桌子上。

白忘寒微微蹙眉,“無事吧?”

謝景明擦去唇角鮮血,“我剛才算了一下,此劫兇險之中,又藏有變數。不過我能力有限,實在算不出變數在哪裏。”

白忘寒解下雪鴻劍,置于膝上,緩緩撫摸劍鞘。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誰救了攻會說,本文無隐藏雷點,也沒有轉世,請放心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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