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聲

一番被裏翻紅浪,阮煙細膩白臉上滿是薄汗。

她肌膚白膩,如美玉般。

言春等人也只是薄塗了一番面脂,此時模樣嬌弱妩媚。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1]

雖無争寵之心,可阮煙并非不好男歡女愛之人。

她依靠在康熙懷裏,面若桃花,有意溫存一番,正絞盡腦汁,是要說萬歲爺,妾身腰身好酸,還是要做出一番嬌滴滴姿态出來,惹人垂憐?

康熙聽着她內心百轉千回,幾欲發笑。

帶着繭子的手指在細腰上輕輕撫摸,酸麻酥癢。

“咕咕咕——”

一道不該在此時響起的聲音悄然響起。

聲音不大。

但此時西暖閣內只有他們二人。

自然清晰可聞。

剎那間,阮煙的身體僵住了。

她的耳根瞬間紅了。

這時候哪裏還記得要說什麽溫存話語,撒嬌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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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絕對不能承認!

要糊弄過去!

她擡起眼,一臉純真無辜:“萬歲爺,您這殿裏是不是有什麽小蟲子?”

康熙唇角繃着。

低垂的眼眸将懷中阮煙那一本正經擔憂的小臉看的清清楚楚。

阮煙心裏一緊。

就聽得康熙抵着她的肩,絲毫不給面子地爆笑出聲。

阮煙僵硬片刻後,一張小臉都拉下來了。

她現在就是想死。

她算是想明白了。

她就不應該試圖糊弄過去。

現在好了,一個黑歷史變成了兩個。

瞧這位爺笑的這樣,八成這事到了明年他都未必能忘記。

梁九功等人在外頭聽到動靜,簡直人人懵逼。

孫小樂疑惑地看了他師傅一眼,拿嗓子音低聲道:“師傅,這做那事還能笑出聲來?”

聽聽這話問的。

梁九功都忍不住拿眼睛剜了傻徒弟一眼,“萬歲爺的事,是能随便說的?!”

孫小樂唬了一跳,忙閉上嘴巴,老老實實站着。

梁九功表現了一番師傅的姿态,心裏有幾分愉悅。

怪不得萬歲爺喜歡問阿哥們功課,這“為人師表”的确有幾分樂趣。

不過,這孫小樂也是個傻小子,他們太監都是閹人,哪裏曉得那事如何?

“餓了吧?”康熙和阮煙都穿了衣服,雖然有些淩亂,但還能見人。

阮煙已經是破罐破摔,直接點了頭。

“餓了,未時用了小半碗冰碗就沒再吃了。”

聽聽多麽可憐。

康熙忍不住又笑,見阮煙羞惱地瞪了一眼過來,收了笑,“梁九功。”

梁九功忙領着人進來伺候。

“傳膳吧。”康熙側頭看向阮煙:“想吃些什麽?”

阮煙眼睛瞬間亮了。

剛剛的沮喪尴尬一掃而空。

萬歲爺的膳食是由養心殿的內禦膳房專門提供。

裏面的廚師無不是阖宮手藝最好的。

阮煙早就饞了許久。

沒想到今天能有這等好運。

“妾身也不知道禦膳房有什麽好吃的,不如萬歲爺您點吧。”

她心裏暗暗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這禦膳房有什麽拿手菜她可不知道,讓萬歲爺幫忙點菜,簡直是個天才之舉。

康熙忍着笑,是夠機靈。

他轉過頭吩咐道:“取單子來。”

禦膳房是12個時辰開着火,預防主子們臨時要膳,燒火來不及。

而且有些菜色耗時,比如焖熊掌沒個兩天功夫做不出來,因此時刻備着當日單子給主子們瞧,免得主子們腦子一拍,急要個什麽菜色卻又趕不上時候送上去。

孫小樂機靈地跑去取了單子。

單子上菜色不少,足有兩百多菜,三十多種點心。

康熙也覺得有些餓了。

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食欲自然不佳,連晚膳都進的不多。

匆匆掃了一眼,要了個雞絲細面,小菜要了漕鵝掌、醬王瓜,素火腿。

阮煙見他點的清淡,知他素來好養生,眼睛就有些巴巴的意味,這難得吃一次禦膳房,難道也要這麽清淡?

心裏偷偷後悔自己剛才開口讓康熙幫忙點菜。

康熙笑着将單子給了她:“不必拘束,想吃什麽點什麽。”

這句話可比賞賜她多少銀錢都來的中聽。

阮煙故作謙虛,“妾身也不知哪道菜好,就随便點些吧,要道炙烤羔羊肉、荷葉餅,蝦仁馄饨,萬歲爺,要不加一壺酒?”

康熙含笑點頭。

阮煙笑着點了一壺金華酒。

以她的份例是沒有酒的。

因此,難得來一次當然要嘗嘗好酒的滋味。

孫小樂心裏大為嘆服。

陪萬歲爺用膳的,哪個不是小心翼翼。

這郭常在就跟上飯館似的,心大的不是一點半點兒。

傳膳沒過多久就送了上來。

熱氣騰騰,用金銀玉器盛着。

在康熙的膳桌旁邊給阮煙搭了一張小幾。

小太監就在旁邊伺候用膳。

阮煙這人毛病不少,唯有一點好。

吃飯認真。

她吃起來那是真的享受。

這道羔羊肉撒了胡椒,炙烤得肉汁滿滿,肉味、胡椒味在口中交纏。

康熙本來吃着面,對她那一桌不倫不類的菜色并沒有多大興趣。

見她吃得高興,也有幾分心思。

旁邊伺候的梁九功便會意,夾了一筷子。

阮煙便道:“萬歲爺不妨試試就着荷葉餅包着吃。”

康熙颔首:“那便試試。”

這麽一試,果然別有一番風味。

荷葉餅剛出爐,熱氣騰騰,口感綿軟,羔羊肉鮮嫩多汁,這般搭配別有一番滋味,再加上陳年的金華酒,此酒有紹興之清,無其澀;有女貞之甜,無其俗【2】,說白了就是清甜可口。

康熙胃口大開。

雖還惦記着養生,卻也用了八分飽才放下筷子。

食欲滿足了,心情就更好了。

他吩咐梁九功讓人收拾了後院西側殿的屋子出來給阮煙住,又對阮煙道:“這禦膳房手藝的确不錯,明日你在這裏用完早膳再回去吧。”

“妾身叩謝萬歲爺的恩典。”

這句話,阮煙發自內心。

她剛剛就遺憾單子上其他菜色沒法吃,現在好了,明早還能續一頓。

孫小樂心裏是真服氣了。

宮裏面可沒多少人有這等口福,怎麽這郭常在運氣這麽好?

西側殿屋子日常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阮煙被伺候着洗了個澡,梳了頭發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翌日起來,她也點了七八道菜。

這并不多。

一品荷葉粥、蟹粉包子、火腿炒豆芽、糖蒸茄、煎梅花肉等等。

那梅花肉是味道最好的,一頭豬身上才五六斤,九成瘦一成肥,做法也簡單,只是撒了細鹽巴,大火煎熟了。

吃起來又脆又香。

各道菜嘗了三五口,阮煙就飽了。

眼大口小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飯後她喝了半盞六安瓜片才坐着辇子回去。

言春他們看到阮煙回來,一個個臉上滿是喜色。

“主子辛苦了。”夏和安上前殷勤接過阮煙手裏抱着的包袱。

這是昨天換的衣裳。

言春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話真是昧良心。

瞧她們主子面色這紅潤,氣色這模樣,分明是滋潤了,哪裏辛苦了?

他們一個個哪裏想得到,阮煙是吃飽了面色才這麽好。

夏和安打賞了擡轎子的小太監,一群人簇擁着阮煙進了梢間。

回到老窩,阮煙頓時舒服地攤在塌上,言夏幫她換下花盆底,穿上繡鞋,擡頭道:“主子可是累着了,要不睡個回籠覺?敬嫔娘娘那裏說了今兒個不必去請安。”

宮中如今沒有皇後,是佟貴妃把着宮權。

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便沒有讓妃嫔去給她請安的規矩。

其他宮的主位娘娘也都有樣學樣,沒讓人每日都去晨昏定省,立規矩耍威風。

但他們承乾宮不同,敬嫔是個很講究規矩的。

因此,除卻身子不适,每日都得去請安。

“現在幾時了?”阮煙撐起手肘,問道。

“快巳時了。”言夏取出琺琅懷表看了一眼,說道。

“那不能去了。”阮煙搖頭道。

這個時辰都是敬嫔用完早膳要處理宮務的時候。

如今中秋快到了,想必忙得不得了,不是去的時候。

“那換身衣裳吧。”言春道。

出門的衣裳精致,也厚重。

這等日子裏穿這樣的衣服,自然是熱得要命。

阮煙剛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和福和小豆子兩人就興沖沖進來:“主子,昨兒個那兩個正在挨罰呢!”

一聽這話,阮煙愣了愣,“出去看看。”

她搭着言春的手出去。

院子裏,昨兒個搶水那兩個太監被扒了褲子按在凳子上打板子,每打一次還要道:“奴才知錯,謝主子賞。”

周炳見阮煙出來,對她打千行了禮。

“常在,娘娘昨兒個事忙,今兒個才知道這兩個奴才膽大包天搶您的水不說,還同和福他們争執,便命奴才來罰他們一人二十板子。”

“原來如此,娘娘真是英明。”阮煙能說什麽,只能是不冷不淡地誇了敬嫔一句。

這事發生在昨天下午,承乾宮到處都是敬嫔眼線,要說敬嫔昨天不知道,傻子才會相信,昨兒個不處置,昨夜她去伴駕,今兒個就處置了。

這不是純心打給她瞧的?

更甚至,這番舉止未必沒有旁的心思……

打了夏貴人的太監就等于打夏貴人的臉,那夏貴人不定怎麽惱怒呢?

正想着,人就來了。

夏貴人和成答應兩人從前殿而來,一前一後。

夏貴人沉着臉,陰着眼,走到阮煙面前,沒等阮煙行禮,她就剜了阮煙一眼:“如今你可得意了!且等着,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說完這話,她甩了下袖子,直接回了正間。

成答應對阮煙福了福身,清秀的臉上帶出幾分無奈的神色,柔聲細氣:“郭姐姐,夏姐姐脾氣就是這樣,您別往心裏去。”

“我也知道她脾氣,不會當真的。”阮煙啓唇笑笑,對成答應微微颔首,而後道:“我還有些事,先回去,改日有空再和妹妹閑聊。”

“這話妹妹可當真了,姐姐別哄我才是。”成答應露出個腼腆的笑容,一派親切模樣。

阮煙笑而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等回了屋子裏,她喝了口茶,歪在芙蓉緞面迎枕上,言春送上茶來,她接過茶後放到一邊,抱住言春的手:“言春,我好難啊。”

言春見怪不怪,從從容容抽出手,拍了拍阮煙的手背:“主子,您是有福氣的。”

這話說的阮煙直想翻她一個白眼。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就睡了康熙一晚上,就招來這麽多妖魔鬼怪,這後宮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再一次,在心裏狠狠詛咒了宜嫔!

不是宜嫔,她哪裏會到這種地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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