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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女士的白色Polo車停在校門口不遠,章肆川拉開副駕的車門,正好對上老章那張笑眯眯的大臉,和他手裏的一捧黃燦燦的菊花。

老章:“全家出動來慶祝你第一天放學,感動嗎?”

“感動到想打10086……”章肆川睫毛無語地顫了顫,上次見到菊花,還是在她三姥爺爺頭七的靈堂。

沒等她繼續表達對這束菊花的不滿,“汪汪”兩聲,菊花後面,拱出來一張白毛薩摩耶的可愛臉。

哈着熱氣的毛絨等撸相。

章肆川喲了一聲。

張狗蛋都來了,确實是全家出動。

章肆川接過老章手裏的菊花,坐到後排,揉着賣萌的張狗蛋。

老章樂呵呵地扭過頭:“今天怎麽樣?”

菊花的清香一縷一縷地在車廂裏蔓延,章肆川小心地把菊花靠在張狗蛋尾巴掃不到的地方:“呃……還行?”找了一個詞彙來概括今天的一切。

“認識到新朋友了嗎?”

章肆川抿着嘴唇搖了搖頭,這一整天的,就顧着尴尬了。

“一個名字都沒記下嗎……你這可跟老爹差遠了,想當年,老爹一到一個新環境——”

“就趕緊把最漂亮的姑娘的電話號碼記下了。”章肆川補刀。

正在開車的秦女士應景地冷哼了一聲。

張狗蛋也很通人情的汪汪叫了兩下。

老章抹了抹額頭:“閨女,這可不興亂說啊……”

看到老章吃癟,章肆川彎起了唇,揣着手臂靠在後座門邊,想起什麽地說:“也不是一個名字都沒記住……”

……

翌日。

在被同一個人沒事找事第五次喊成“小段浪京”之後。

章肆川蹙眉,神情不悅地說:“我叫章肆川。”

嬉皮笑臉的男生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小段浪京。”

“……”

等男生吊兒郎當地離開後,前桌的女生扭過頭,聲音很輕地說:“許波他就那樣,你別理他。”

遠遠的,還有別人在說那個叫許波的:“诶,你別老這麽喊她,浪哥聽了心裏也不痛快。”

許波先往段浪京的位置看一眼,看人沒在,才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怎麽,他申請專利了?只能他一個人叫那個名?”

“随便你,反正我提醒過了。”提醒的男生被許波陰陽怪氣的語調刺的也不痛快。

章肆川收回耳朵,對着前桌女生點了點頭。

女生又開口:“下節物理課,你領到物理書了嗎?”

章肆川搖了搖頭,昨天去了辦公室一趟,但老師說拿庫房鑰匙的老師請假了,讓她明天再過來。

“那咱倆看一本吧。”女生伸出了友好的手。

章肆川彎了彎眼:“好,謝謝!你叫什麽名字呀?”

“顧梨。”

章肆川回她了一個笑容:“我叫章肆川。”

顧梨被章肆川笑容晃了下神。這個新來的轉學生,昨天一來就因為顏值被瘋狂讨論,巴掌臉,皮膚白,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又黑又翹,臉蛋飽滿,很好rua的初戀臉美女。

許波有事沒事就來招一下,估計就是想在美女面前找存在感。

物理課一下,許波人還沒到,調笑的“小段浪京”就傳到了章肆川耳邊。

章肆川幹脆不理他,一只手堵住耳朵,繼續看書。

但好像她的反應讓許波覺得更有趣了,逗弄地一遍遍在她耳邊喊:“小段浪京,小段浪京,小段浪京……”

跟唐僧念經一樣。

章肆川捂着臉,無聲地罵了他一句,才說:“同學,我叫章肆川。”

許波忽一笑:“喲,不結巴了啊,小段浪京?那你昨天為什說你是段浪——”

許波的話還沒說完。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章肆川的視線裏,一個高速旋轉的紅色籃球自視野之外飛來,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撞上了許波的背脊。

“操。”許波被籃球撞歪了身子,痛呼一聲。

籃球在地上彈跳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

“誰他媽——”許波扶着腰,煩躁地轉過臉,在對上身後那雙漆黑冰涼的眼睛時,硬生生地住了嘴。

許波的身後幾乎成了真空區,震驚的路人同學不敢說話,三三兩兩抱團擠在教室牆邊。

只有一個人,懶淡又散漫地站在桌前。

籃球出自誰手,不言自明。

是段浪京。

烏黑的發遮住他高挺的眉骨,碎撥在丹鳳眼的眼尾,淩厲非凡。

他神情凜靜。

眼底情緒無波無瀾,好像剛剛那個砸球的人不是他一樣。

許波敢怒不敢言,嘶嘴摸了下脊背被砸的地方,嘴唇顫動片刻,捏着手吐了幾口氣,準備回自己座位。

雪白的校服上面有一個觸目驚心的籃球灰印。

段浪京拉開凳子坐下,與此同時,漫不經心地發出一個淡淡的音節:“球。”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段浪京的意思是,讓許波把籃球撿起來。

許波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少年人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聽人擺布。

可他,敢在顯然不爽的段浪京面前甩手離開嗎?

段浪京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

他背脊往椅背上一靠,擡指翻開了練習冊,懶散撈起了筆。

與其說懶散,不如說是篤定、自信、胸有成竹。

就像是不管內心再怎麽糾結猶豫,許波最後,都得彎下腰,屈辱地撿起那個砸向他的球。

許波面露難堪地抱着球走到段浪京面前,雙臂一伸,把球還給他:“給你。”

段浪京收着手臂,沒有接下來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撩起眉骨,擡着下巴,眯眼,聲音很低地問他:“好玩嗎?”

許波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

段浪京恹淡地掀起眼皮,音調一個字比一個字冷:“喊我名字,好玩嗎?”

--

經過段浪京發的一球之瘋,章肆川同學在高二一班重新獲得了自己的姓名權,叫錯名字這件事似乎完全地翻了個篇。

為什麽是“似乎”呢。

因為章肆川總覺得,段浪京的那兩句話,不單單是說給許波,更好像是在說給她聽。

是一種“要不是我不打女的這球早八百年都落在你頭上,所以你最好在我面前夾着尾巴做人”的警告。

想一想都是。

怎麽算,這個事情的始作俑者,罪魁禍首都得算到她頭上。

太慘了,一開學就得罪了随時發瘋的校霸……

兼學霸。

“爸爸,跟你商量個事。”章肆川抱着一罐從秦女士小庫房裏翻出來的好茶葉,笑嘻嘻地湊到老章同志面前。

老章看到茶葉,兩眼放光,一把拿過,塞到了自己抽屜裏,然後才正襟危坐地問她:“幹什麽壞事了?”

章肆川坦蕩地說:“什麽壞事都沒有,就一件小事兒,想讓您幫忙。”

“說來聽聽。”

“爸爸,你給我再轉個學呗。”

……

“爸爸,老爹,老爸……”章肆川像小尾巴一樣跟在老章身後。

老章背着手搖頭道:“要不然,還是你當我爸爸吧。”

……

糾纏了片刻,父女二人還是坐到了客廳談心。

老章抿了口茶問:“給我說說,為什麽想轉學?”

章肆川并攏雙膝,往老章的方向靠:“我覺得這個班裏氣氛不好,有個人太兇。”

“有人欺負你了?”老章語調一緊。

“那倒沒有。”章肆川搖了搖頭。

“那是?”

章肆川模糊地說:“就是有個人,一直對着另一個女生叫他的名字,然後他就用籃球砸了那人。”

老章點了點頭:“女孩是什麽反應?被叫名字的時候。”

“女孩,女孩挺不開心的。”

老章思考了一會,說:“所以這件事情,錯的就是叫名字的人。那就說明,這個人的意圖是好的,但是處理方式不當。至少證明了一點,這個人還是有一些是非觀的,對吧。”

看小荔枝不說話,老章再接再厲:“而且你怎麽保證新的學校沒有這種人呢?或者說不定會有更糟糕的人呢。”

“小荔枝,這個社會上什麽人都有的。你的想法很好,轉變環境是一個解決措施,但是,我們也可以學着适應環境。”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危險,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盡各種辦法保護好自己,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不管有沒有受到欺負和傷害,爸爸媽媽都會毫不猶豫站出來,第一時間保護你,不惜任何代價。”

“但是現在,咱們要不要稍微學着,想想辦法适應這個環境?”

皎白的月亮下濃雲遮漫,像被人啃了一牙的白玉西瓜,挂在透明的窗玻璃上。

夜色幽深。

躺在床上,章肆川嘆了口氣,想着老爸給她支的方法,這……能行嗎?

第二天語文課下,喬老師在講臺上收拾着教案,忽而擡頭,沖着章肆川的方向,笑道:“肆川,來下我辦公室。”

“好。”章肆川站起來應了。

然而,當她喊完報告看到喬老師辦公桌旁邊立着的冷峻男生時。

等等……她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肆川,過來呀。”喬老師朝她招了招手。

章肆川尴尬地笑了笑,對上旁邊段浪京漠然涼淡的眼神。

喬老師,肆川她,不想過去呀……

章肆川像蝸牛一樣不情不願地挪過去。

喬老師推出一本練習冊:“這兩天事情多,一直沒顧得上問你,還适應嗎?”

章肆川只想趕緊說完走人,回了一個不給喬老師任何展開空間的“很适應,都挺好。”

“小喬。”隔壁桌的老師突然出聲,“你過來幫我看看。”

章肆川一聽喬老師有事要忙,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門口:“那喬老師您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吧。

“诶。”喬老師先應了一聲,又對章肆川說,“肆川,你等下我啊。”

……

喬老師離開後,段浪京身上傳來的壓迫感更強了。

他戴了個黑色口罩,卻讓整個人鋒芒更盛。

“咳。”段浪京咳嗽了一下。

章肆川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段浪京一咳,她一抖,一咳嗽,一哆嗦……

跟連鎖反應似的。

章肆川捏緊了拳頭,小章同學,你還能再慫一點嗎?

她回憶起老章昨天晚上苦口婆心的支招,首先,不谄惡。在惡勢力面前,不能露怯,一定要讓對方接收到我一點都不怕你的信號。

這樣想着,章肆川慢慢擡起了頭。

段浪京百無聊賴地立在桌邊,昨天吹了點風,嗓子有些發寒。

半開的窗戶吹來一陣陣風,他緊緊地咳嗽了幾下,就看到旁邊那個轉學生。

被張朝行他們聊了999+的“小仙女”。

女生的臉估計還沒他手大,瘦,臉小,眼睛大,後頸細膩,跟兔子一樣白。

一樣好動。

他咳嗽一下,她跟個彈簧似的彈一下。

他挑起一邊眉梢,斜眼睨着她:“抖什麽?”

誰知道女生像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攥緊了拳頭,拉直腰背,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不怕你。”

如果忽略掉她說話時顫抖的聲線和哆嗦的腿,還頗有一副舍生取義,大義凜然的姿态。

段浪京閑閑地撩起眼,要不是場合不允許,他真想給她鼓兩下掌。

喉嚨傳來一陣癢意,段浪京又“咳咳”地咳了兩聲。

章肆川小心地擡起眼皮,飛速地瞥了他一眼,對方沒有給出直接的回應,看來是表态生效了。

她回想着老章同志的第二個方法。

第二,要謙善,要想辦法不露痕跡地表明自己的能力,告訴對方我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惹得起的人,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對方感受到你的善意。

聽着對方的咳咳聲。

章肆川清了下嗓子:“我二舅奶奶是我們那聞名遐迩的中醫妙手。”

段浪京:?

章肆川撩了他一眼,懂了吧,我可是醫學世家,分分鐘給你放血下藥的那種。

隐性威懾之後,就要表達善意了。

章肆川繼續說:“她之前跟我說,一個男的要是沒事就咳咳、咳咳的話。”

段浪京抱着雙臂,懶洋洋地聳了下肩,他倒想聽聽,除了感冒着涼還能有什麽解釋。

“就說明……”

“他不能生育。”

……

“所以啊……”章肆川抿着唇,面露憂怯、語重心長地說,“你還是早點去醫院看看吧。”

作者有話說:

章·二奶奶是中醫妙手·荔枝·肆川:真的,你快去醫院吧。

段·生育不能自理·咳咳怪·浪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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