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翻車
段浪京扯唇擰眉,敲下了一個問號。
【?】
那邊這次回的很快,而且嗖嗖連着彈出了幾條信息。
知道說錯話了?
急着認錯?
呵。
段浪京松了松手,表情也恢複一慣的懶散,他緩着眼點開新收到的信息。
【哦。】
【我想起來了。】
【大帥哥嘛。】
“嗤。”他扯了下嘴角,兩秒前還裝不認識?
看上去一乖乖小姑娘,欲擒故縱還玩的挺6。
直到——
下一條消息彈出。
【不會是那個吃火鍋比喝白酒還上臉的紅褲衩帥哥吧![驚訝][吃驚][擦汗][旋轉]】
……
……
如果章肆川是一只貓,那她大概現在已經被段浪京提溜着後頸坐在天臺邊吹風談心了。
如果章肆川性別為男,那估計她應該在收拾踢裏哐啷倒了一地的桌子和書了。
但很可惜,章肆川不僅是個人,還是個女的。
段浪京沉着眉心,緊握着手機,幾乎要把手機捏碎了。
“砰——”教室後門被人一腳踹開。
對上段浪京漆黑的臉和陰沉的眼色。
章肆川理智回神地咽了下唾沫。
剛才發消息發得有多爽。
現在心髒就蹦得有多慌。
血管裏的血循環得就有多涼。
她現在,撤回,還來得及嗎?
半分鐘後,章肆川對着快要按禿嚕皮的短信界面憤憤嘆氣。
垃圾短信,怎麽連個撤回的功能都沒有!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
數學老師夾着教案走了進來。
上了他生平以來體驗感最好的一節數學課。
每提出一個問題,剛念出幾行字,就被一道冷沉的聲音搶答。
全班同學專心做筆記,跟剛出幼兒班的小雞仔一樣乖巧到安靜。
有道題自己講卡住了,段浪京同學還主動上黑板講題,講得那叫一個又快又好。
就是這語調有些兇,氣場太強了,以後想要當老師,還得再磨磨。
就比如此刻。
少年用教棍敲着黑板,“咚咚”兩下。
趴着翹着歪着曲着腰的所有小孩立馬挺胸擡頭,如有奇效。
要是去什麽坐姿矯正優調機構,段浪京絕對是KPI第一的香饽饽。
此時,香饽饽睨着下巴,唇線很平地問下面:“懂?”
全班下意識地點頭加“嗯嗯”。
連數學老師他自己,都忍不住,跟着點了點頭,生怕一個走神,棍子飛自己腦門上。
等段浪京悠悠從講臺上下去,其他同學瞬間捂住腦袋,心裏吐血,段神心情一不好,就特愛虐菜。
感受了一波一波來自智商高峰碾壓的痛苦,下課鈴一打,高二一班大部分同學跟跑了三十公裏馬拉松一樣虛虛地趴在桌子上。
段浪京摸出手機,手機收到了六條新信息。
他本來懶得點開。
但一瞥眼,看到挂在旁邊的黑色挎包。
勉為其難。
冷白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
劃開屏幕。
看她還能口出什麽狂言。
解鎖。
第一條。
【[對方已經撤回一條消息]】
第二條消息。
【[無知的對方已經撤回所有消息]】
第三條消息。
【[大哭的對方嗷嗷叫着撤回了一切消息]】
第四條消息。
【[流淚]】
第五條。
【天惹,我一定是不小心搗住手機了,上面的所有消息都不是我發的,ps,尤其是最最最開始的那一二三四五六條,跟我章肆川本人絕對,一定,沒有一丁點關系。】
第六條消息。
時間是一分鐘前。
【啊,我才看到你之前發的出來,好呀,出來呀,我現在就出去。】
段浪京擡頭,往右前方看去。
灰白色的桌面上放着一個粉色的水杯,椅子後挂的書包上卡通白兔吊墜輕輕搖晃,主人卻不知所終。
斜角捏着手機,在桌面上慢慢磕了兩下。
段浪京很輕,很輕地勾了下唇。
“浪浪,帶紙沒,借我點。”張朝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沒等段浪京答應,熟門熟路的張朝行就自發地摸向了段浪京的黑色挎包——段浪京一般都會在包裏塞一包紙。
段浪京踩着桌腿,椅子往後支,前面兩腿懸空,懶懶散散地晃悠着,他沒分出神給張朝行,還在想剛剛收到的那幾條短信,眉眼放松。
指腹摩挲着手機磨砂的黑色殼面。
看着那個兔子吊墜。
就。
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段浪京拿起手機,正要出去。
與此同時,張朝行的手已經伸到了段浪京黑色挎包的拉鎖上。
意識到包裏有什麽的段浪京:……
眼看到手的書包被人猛地抽走。
張朝行十分不解地轉過臉。
看到段浪京冷着臉拿走包。
張朝行捂着肚子:“就借兩張,保證這次不給你用光。”
段浪京輕擡眼皮,從包裏掏出一包抽紙,扔到張朝行桌上。
“這麽寶貝你的包?”張朝行有些不滿地嘟囔着,“你幹嘛去?還背着包?”
段浪京一只手搭上過道窗戶的窗鎖,懶得從後面繞,他準備翻窗出去。
聽到張朝行的話,他轉過頭,同時右手用力“嚓”地拉開窗戶。
“逃學。”冷冷淡淡的兩個字。
然後,掌跟撐着窗臺,用力一壓,身子懸空坐在臺沿上。
正要往外翻……
卻對上抱着教案推着眼鏡,且笑容有些奇怪的班主任喬老師——
和她旁邊雙手背後表情嚴肅,且雙眼瞪大的教導主任。
教室裏外全都一靜。
本來急着去廁所的張朝行也愣是停下來。圍觀了這場熱鬧。
段浪京面不改色地收回即将騰空的雙腿,翻回教室裏。
隔着一個窗臺,拉着挎包包帶,懶洋洋地對外面兩位說了句“老師好”。
再神情肅穆地把窗戶重新拉上。
張朝行笑得不行:“浪浪,我笑得快把屎蹦出來了。”
“好笑?”
“不不不。”對上段浪京難看的臉色,張朝行試圖憋了憋,但嘗試失敗,“是非常特別極其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段浪京斂着下颌,表情森冷地對着哈哈大笑的張朝行說:“那要恭喜你了——”
“啊?”張朝行不明所以。
段浪京迅速地把張朝行懷裏的紙一抽,揣到自己兜裏:“要成為高二一班第一個……用手擦屁股的男人了。”
……
章肆川惴惴不安地外面等了十分鐘,也沒等到出來的段浪京。
踩着預備鈴回到教室,教室裏的氣氛詭異極了,每個人臉上都壓抑着笑,想笑又不敢笑的那種。
就短短幾分鐘,發生什麽了……
段浪京坐在座位上,手捏着一根筆,一晃一晃地,看不出心情好壞。
而且,章肆川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
又過了一節課。
抽屜裏的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還是那兩個字——冷冰冰的【出來】
出哪兒,她倒是出了,他怎麽不出啊。
章肆川擡起眼。
發短信的那人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
不是,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說事情,一直叫她出去算怎麽回事。
章肆川直接走了過去:“叫我幹嘛?”
段浪京一瞬間沒動作。
緩緩地擡起下颌。
仰面,還沒說話。
旁邊的張朝行就開口了。
“他沒叫你啊,你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的是文字版的。”
“文字版?他給你發消息了?我就說呢,一下課就拿着手機敲敲敲,一臉蕩漾。”張朝行跟個機關槍一樣,越說越來勁。
段浪京斜睨張朝行一眼,用眸光打斷他的話,對着章肆川說,“喬老師讓你跟我一起去下她辦公室。”
張朝行搖頭,早上還裝酷說不認識,背地裏偷偷聯系人家小姑娘。
啧啧啧。
章肆川跟着段浪京走到校園中心花園裏。
不知道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喬老師辦公室在這?”章肆川胡疑地問。
段浪京冷着臉,默不作聲地擡眼,環顧了下四周。
低頭,利索地從包裏掏出外套,遞給章肆川。
章肆川呼了一口氣。
就還個外套,至于這麽神神秘秘?
事情了結,段浪京插着兜,點了下頭,直接從臺階上,隔着三階,幹脆地跳了下去。
少年修長勁躍的身影像一只純白色的鹿。
不過……
“段浪京。”身後有人在叫他,清淩淩的聲音,幹淨又清脆。
他轉頭。
花園枝杈濃郁蔓延。
少女站在逆光裏。
桃花色的小花纏枝盛放,香氣逸散。
女孩蓬松的烏發邊緣鍍上一層淡薄色的鎏金微光。
一彎荔枝眼潤黑透亮,琉璃一般純粹。
她穿着這所學校裏統一制式的紅白校服,卻顯得脖頸修長,肩背纖薄。
發絲在風中淡淡揚起,是一種輕靈的美。
她眉眼彎彎地伸出白皙的手。
“吃糖嗎?”她問。
冷冰冰的“不”字在對上她的笑眼時。
卡了個殼。
風就這樣,在時間的罅隙裏竄逃。
章肆川舉着糖罐子,晃了晃,笑得像個小狐貍。
段浪京沒矯情,平攤出血管明顯、冷白修長的手。
“咣當咣當。”
糖果粒在瓶子裏來回碰撞。
迫不及待地湧出。
一瞬,他的手掌上多了幾顆熒光綠色的橢圓形糖。
淡淡的青檸味。
正要塞嘴裏。
心有餘悸地想起上周的火鍋。
段浪京手猶豫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跟開玩笑一樣問:“這個不辣吧?”
想通過塞好吃的讓段浪京別計較短信事件的章肆川連忙擺手:“不辣不辣——”
段浪京懶散地手一揚,勾着唇,把糖扔進了嘴裏。
下一秒,整個腮幫子都好像被腐蝕了一樣攪動起來。
章肆川把剛剛的話繼續說完:“就是有點酸。”
……
段浪京用手隐蔽地,緊緊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舌尖把糖推到一邊,艱難地保持着不鹹不淡的音調說:“哦,還行吧。”
“嗯。”章肆川搖了搖手上的桃花色外套,“我先回去了。”
段浪京插着兜,單點了下頭。
等章肆川一走,他立馬兩只手撐着大腿,弓着身子,張大嘴像狗一樣哈氣,呲眉瞪眼。
“那個——”
聽到聲音,段浪京迅速直起腰,表情淡定,單手插兜,酷酷地看着她:“怎麽了?”
“你真沒事兒吧?”
段浪京扯了下嘴角,沒說話地盯着她看。
自覺白讨沒趣的章肆川鼓着嘴聳聳肩,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段浪京漫不經心地眺望着章肆離開的背影。
等徹底看不到之後,又弓着腰開始瘋狂活動自己的臉部肌肉。
一聲髒話從他嘴裏冒出:“這什麽玩意兒?”
嘴裏是這麽的嫌棄,他最後還是一點一點咬碎了糖,吞了下去。
再酸,也就這樣。
要不了命。
但要命的是。
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會不停想起這幾顆酸透了的糖,還有——
遞糖給他時,那張眉眼輕彎的臉。
作者有話說:
寫完最後幾段的島島:啊啊啊啊(我靠我靠我靠兒砸你開竅了)啊啊(怒吼、蠕動、振奮)啊啊啊啊(爬行、後空翻、劈叉、醉拳)啊啊(命令你們明天就直奔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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